天堂录 - 44 觐见（上）

    陆雨萱小心地跟着牢卒进入大理寺牢房。
    她是多担心了，大理寺牢房上层关押的皆是有身份的犯人，冤枉的好，大奸大恶之辈也好，基本教养还是有的。陆雨萱长相俏丽无比，有的人根本不看她，看她的，顶多几眼，又低下头。
    到了柳秀的牢间。
    那时是少年，现在是……
    “难怪关琳说你是大叔，真成了大叔。”
    “小魔女，你怎么来了？”
    “你还敢喊我小魔女，当心出去我揍你。”陆雨萱举起小拳头说。
    现在她还揍不过柳秀，不过以她惊人的天资，顶多两年，柳秀不出动底牌，便打不过她。
    两个牢卒笑了笑，主动离开了几十步，让他们交谈。
    “小萱萱行吧，关琳是关九小娘子？”
    “你都变成了大叔，还想继续招蜂引蝶？”陆雨萱紧张地说，别怪她不讲道理，看好柳秀，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我招什么蜂，引什么蝶，你这个小孩子，一天到晚净想些什么。”
    “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
    “好吧，你是大人，这里你不要来。”
    “为什么不能来？”
    柳秀无言，关键这个“小孩子”半大不大的，讲道理未必能讲得通，有的也不敢讲，不讲道理吧，她还能以为自己懂得道理。还是交给她老爹老娘负责吧：“陆雨萱，为何，你回去问你父母，便知道了。”
    “为什么你不能说？”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柳秀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低声说。
    陆雨萱也左右看了看，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随后“懂了”，立即转移话题：“你大哥要回来了。”
    “哦，什么时候？”
    “不知道，有的征南毅营将士已经到了京城，不过你大哥那一毅还未回来，但应当快到了。”
    “可惜。”
    若不是老三出事，一家三兄弟便能团聚一堂。
    “止回谷好不好玩？”
    “止回谷好玩？过来。”
    陆雨萱走过去，柳秀用手指敲着她的脑门：“你长着什么脑子，那是有名的凶地，还能好玩？”
    “关琳说很好玩。”
    “很好玩？若不是遇上我，他们几个人会一起在里面送了性命。”
    “那你带我去嘛，我也想攒学分，关琳他们将事情汇报后，攒了好多学分。”
    在南山学院，学分是很重要的，不但会影响毕业后的命运，学分越多，能看的书籍便越多，也会得到学院的重点培养。
    “他们是第一次进入冥土通道，也不是第一次，至少在你们这些学子当中，是头一次，更是头一次看到那几行字，才能攒到许多学分，第二次，学院还会给很多学分？”但是柳秀走了几步又说：“这样吧，这次风波闹得很大，等风波过去，我带你与大哥一道进去，呆上一段时间。”
    “好唉。”陆雨萱开心地说。
    “我不是带你们进去玩的，止回谷可能是一座上古神话时代的大阵，晨昏线一带的空间，依然保留着神话时代的一些法则，在那里修炼，会进一步重塑根基，改良资质。它才是关九小娘子、严武他们得到的最大的好处，不是学分。关九小娘子与你关系很好吗？”
    陆雨萱正要回答，卢正明走了进来。
    “拜见卢公。”
    卢正明点点头，又看了陆雨萱一眼，柳秀这个小娘子，他听说过的，眼下看起来稍稍有点不正常，再过几年便正常了，也不以为怪：“秀公子，恭喜你了，陛下召你觐见。”
    皇上召见，这件事等于就没了。
    卢正明也开心，至少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天下苦李久矣，不仅百姓，朝中重臣也一样。
    想要平安，就得做李怀忠的走狗，不然持着中立立场，弄不好也会像柳慎那样中招，不是自己死，自己的家人，亲朋好友，一人死便会株连到一大群。
    生活在这种高压的政治氛围里，大家害不害怕？
    那就做李怀忠的狗，但爬到这一步，有几个是庸才，有多少人愿意低下脑袋去做别人的走狗？
    换一句高雅的说法，一个好的朝代，不能对人不对事，而是对事不对人。现在好了，整成了对人不对事，不但害人，也会误国。
    柳秀被带到皇宫深处。
    几年前他进来过一次，当然，皇宫很大，这次来的不是上次来的地方。
    柳秀一路打量着，真正的是雕栏玉砌，琼楼玉宇，极穷奢侈之事。
    在太监带领下，柳秀被带到一栋宫殿，里面有数人，一个长相威严穿着龙服的老者，柳秀认识，大唐皇帝。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有福态的中年胖子，柳秀也认识，魏天王，虽然不是真的天王，但不可小视，至少人家是巅峰极别大武王，其身手足以能排进天下高手前百位。不过魏天王为人谦和，在民间风评一直不错，对唐皇忠心耿耿，也是唐皇最信任的人之一。
    在唐皇身边还陪坐着一个丽人，腴而不肥，艳而不妖，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眼带秋波，眉含春黛。好一个祸国殃民的丽人！
    下首还有一个道士，柳秀不认识了。
    余下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以及边角一个修起居注的官员，柳秀走上前，深施大礼：“微臣拜见陛下、贵妃、魏公魏天王。”
    “坐吧，”唐皇挥挥手。
    一个宫女搬来一个矮凳放在下首，柳秀端坐。
    “陛下，风仪果是好的，”柳贵妃说道。
    身为中土大一统的人君，自带紫薇之气，一般人见了会害怕。怕的人害怕，不怕的人则未必害怕。胸有沟壑，志向清远，龙气也压不住，说风仪好也是可以的。
    “陌上秀公子，翩翩如美玉，尽管折了一些寿元，仪态自是佳的。”唐皇呵呵乐道：“柳秀，将你遇刺的情况说给朕听。”
    让他处理政事会很不乐意，听有趣的故事到是产生了兴趣。
    帝命不可违。
    柳秀从柳家庄说起，一直说到带着几个少年出来，这才停下。
    “你到有本事，居然带着几个孩子在大道场与晨昏线出入自如。”
    “陛下，大道场考验的是人的心性，微臣在蒙南呆了五年多的时间，为了找皇蛊，几乎大半时间呆在蒙南各个禁地，每天都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地带。论修为，微臣一生只如此了，然论心性，一般人确实罕及微臣。
    至于晨昏线，微臣在直觉上比较敏锐，我进了军营后，宋卫将几个知道实情的人都以为微臣倚靠智慧与义父给的一些底牌，才能在各个禁地出入。小聪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不是义父交给的一些宝符，若是靠它们，早用光了，主要还是微臣的一些直觉。虽有些直觉，但在晨昏线里出入，依然很危险。”
    啄啄的一些本领现在才成了他最大的底牌，那怕面对唐皇，也不能说。
    “也不是小聪明，微臣的记忆力比较好，小时候倚仗义父是南山学院的院长，翻看了学院的大量藏书，若说底牌，它才是微臣最大的底牌。所以在微臣遇到追杀时，那怕贴了神行符，也休想能摆脱几位武王的追杀。
    微臣便想到了止回谷，逃到止回谷里，因为微臣也看到了不少关于止回谷的记录。那些邪修别看藏在大南山，但他们是休想能看到了。”
    “道伤是怎么回事？”
    “《始祖内经》里有一段记录，天地有大道，不可视之，不可听之，不可闻之，不可嗅之，不可尝之，不可知之。六觉封不住，误入者必有道伤，若不及时疗治，根基皆毁也。若误入，必用金草花二钱……”
    “臣离开牙民府时，身上也带了一些药材，以防万一。进入死亡巨林后，这些邪修仍穷追不舍，始祖内经上所说的药材，微臣身上肯定备不齐。
    不过医术才是微臣真正擅长的地方，微臣根据各个药材的特性，对这副药方进行了改良，效果可能差一点，能勉强用之。不然以微臣与南山学院的那几个少年的修为，即便保住性命，出来后也毁掉根基。”
    “少年，你也不大吧？”柳贵妃说。
    “贵妃，微臣虽不大，比他们总要大上几岁，微臣阅历也远胜过他们，故他们在微臣心中只是少年人，甚至是几个天资好的孩子。”
    柳贵妃娇声一笑，笑声也媚人，不亏是能迷倒唐皇的美人。
    但是……唉，柳秀在心里叹口气。
    先是吴妹妹，好不容易死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柳妹妹。
    唐皇继续问：“你如何看待那几行字？”
    “陛下，微臣在蒙南被甬罗王的次子逼入孟王墓，侥幸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那次收获却不菲，得到一个大空间的纳器，交给鲜于总管了，啄啄……就是微臣要找的皇蛊，以及孟天王的笔记。
    孟天王产生过一个想法，以为神话时代的神灵不是真正的神灵，只是一群高修为的人，只是天地大变，法则也随之改变，生灵的修为同样被拘限住了。如他自己，好几次尝试在气海灵湖里聚起一轮金阳，一旦成功，他的修为便会更上一层楼。然而每次到了关键时候，这轮金阳皆自动散去。
    若是根据那几行留言，他的看法是正确的，留言里的人仙、人祖、道台，恐怕便是更高层次的境界。但真正的仙尸掉下来，不但人仙吃不消，世界都为之崩灭。
    就不知道那个岱屿是指一方世界还是整个大世界。
    仙尸掉下来产生了更严重的后果，天起穹，海生壁，世界成牢笼。
    但这个天穹在天上什么高度呢？神话时代的强大修士有能力得知，现在没人能得知了。还有海之壁，大海无边无际，大武王朝曾派船队去海外寻找神仙，虽未找到，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同样未发现这个海之壁。
    至于五极阵，中极阵，微臣想大约是护住这方世界的大阵，不然可能这方世界还会崩溃下去。只是微臣的猜测，有的也未弄明白，可能会猜错了。”
    “人王出，穹始破，壁方消，牢笼破，你是怎么看的？”
    这不是唐皇好奇无聊听故事，它确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