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 1251. 一件趣事

    “阿嚏！”
    岩桥慎一揉了揉鼻子，坐正身子，用眼神向在场的人们致歉，又对着被这个突然的喷嚏打断了发言的工作人员轻轻点头致意。
    星期一的上午，GENZO惯例举行会议。
    负责人们依次汇报着手下歌手的工作安排与进度，按惯例，放在第一个说的是ZARD。理由简单充分，ZARD是公司推出的第一组歌手，GENZO的“长女”。
    乐队有稳定的创作能力，无论是负责作曲的三个乐手还是负责作词的蒲池幸子，都正值创作力旺盛的阶段，自从走红以后，就顺着康庄大道一路前进。
    蒲池幸子在乐队工作之外，时不时登场女性时尚杂志，她气质潇洒且内敛，深得二十代女性的追捧，将其视作憧憬的对象。她极适合穿长裤，还在世间带起一阵时尚潮流。
    岩桥慎一如今仍是ZARD名义上的统筹制作人和音乐制作人，不过，乐队走出自己的道路之后，他几乎就不再干涉乐队的音乐制作。乐队如今正在制作中的新专辑，岩桥慎一更是完全没有插手，可以说，这张新专辑的音乐制作人就是ZARD自己。
    像这样稳定包揽全部制作的乐队，音乐制作人这个头衔，迟早有一天，会交给乐队自己。但现在绝不是时候。
    制作人涉及的不止是制作权，还有制作分成。ZARD作为公司的元老乐队、又是当红乐队，等到再更新合约的时候，相应的，也就有了要条件的本钱。“音乐制作人”这个头衔，得等这个五年结束，下一个五年开始，签订新的唱片合约的时候，才能真正到乐队的头上。
    真要说的话，除非从一开始就才华出众到唱片公司要想方设法开出优厚的条件拉拢，否则，歌手也好，乐队也好，要当自己的制作人，都得先等一等。
    GENZO如今旗下的歌手，多是以创作歌手为主。在唱片发行的安排上规律大概差不多，稳定一年两张单曲一张专辑，正值上升期的歌手要趁热打铁，也许一年会发三到四张单曲。
    配合专辑的巡回演出，几乎年年都有。
    其中THEBLUEHEARTS喜欢露天演出，钟爱如日比谷野外公会堂那样的场地。ZARD则喜欢全封闭的场馆，一来音响效果好，二来不用担心天气。至于GENZO第一女SOLO大黑摩纪，在东京巨蛋完成了初次亮相的她，往后要么不开演唱会，要开就开大型场地，让到场的几万名观众看个热闹。
    歌手本人会有对演唱会场地的偏好，唱片公司综合歌手的想法进行考量，最终决定下来的巡演方案，大概率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不过，今年作为例外的演唱会，是确定了在九月举行的，以小室哲哉为主角的蹦迪大会。在湾岸广场，计划要动员五万人，狂欢四个小时。
    第一次举办不限性别的音乐节时，岩桥慎一曾使用过一个宣传策略，向全国的几个主要城市进行转播，让没能到音乐节现场的观众，也能一起见证这一盛事。
    这一回，这一场五万人的大型广场舞会，岩桥慎一又重提这个用过一次的策略，计划仍面向全国的主要城市进行转播，并且和当地的迪斯科舞厅协商合作，进行宣传。
    已出道的乐队与歌手们的工作安排依次汇报过后，接着，讨论对新人的制作。岩桥慎一亲自签了一支乐队和两个女孩，三组新人，乐队那边还好说，正式出道之前，都有专门跟着他们的经纪人，给他们安排在LIVEHOUE的演出，直到水准磨炼到能够出道。
    当然，在这期间，他们的演出录像会定期送去岩桥慎一那里，岩桥慎一隔段时间，也会亲自到场去看演出，对他们的风格、录像进行调整。
    混迹地下音乐界的乐队里，有不少是被唱片公司提前锁定，决定了合约之后仍旧继续在地下音乐界演出。不仅乐队成员之间需要磨合，乐队和唱片公司之间也需要。
    新人乐队还好说，两个女孩，岩桥慎一要探索推出时尚教主型的歌手——这样的一条路，就要有足够的投入。
    出道之前的培训，两个女孩先被打包送去了纽约，在那边上三个月课。不过，虽说想要让她们引领什么时尚，但既然作为歌手出道，重中之重还是音乐。
    两个女孩不是创作歌手，在为她们选曲的时候，就要考虑她们的嗓音条件，选择能够凸显她们声音特质的曲子。为了能够增加在大众之间的记忆点，选择的曲子也可能富有挑战性。总之，首要的任务，就是发展出能站住脚跟的特色。
    虽然要推出的是“歌手”，但实际上，这仍旧是在探索一种新式的偶像。偶像时代结束，从不意味着偶像就这样消失沉寂，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仍旧存在业界，直到有一天卷土重来。
    这两个女孩，从选择了她们开始，就全程记录有关她们的安排，围绕她们的各种会议记录也保存好，作为GENZO培养“超级偶像”的经验收集起来。
    不管这两个女孩最后成功还是失败，对GENZO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围绕这两个需要从零开始包装的女孩的安排看似繁杂，但实际上，最快到今年的后半年，就有一个女孩要先出道。
    推出这样的新人，是十分忌讳长时间的打磨的，因为时代潮流的变化非常快，精心打造的人设，可能用不了一年就会过时。把这样的新人压在手里太久，她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所以，绝对不能用“十年磨一剑”这样的心态去制作这样一个新人。
    与之相反的，则是创作歌手。自作自唱的歌手，各方各面都要宽容得多。不仅是对年龄、相貌的宽容，或是出了丑闻时更容易翻身的宽容，还有这个从幕后走到台前的步子迈得是快还是慢的宽容。
    GENZO在今年的下半年，其实还有一个女SOLO歌手要出道。
    是在看过了大黑摩纪的演唱会之后，从福冈来到东京投奔岩桥慎一的米光麻美。一转眼，她和GENZO签约已经有一年多，这期间，又是进行歌手培训，又是音乐创作，还去给大黑摩纪客串当和声，甚至还给宇德敬子提供了一首专辑曲，忙得不亦乐乎。
    也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米光麻美创作了将近一百首歌，旺盛的创作力，是谁听了都要佩服一把的。
    这将近一百首歌，当然不是首首都够格发行，GENZO买下了其中的六十首——即使如此，这也是个非常瞩目的数字，足见她这个人的才华。
    作为幕后人士在GENZO待了一年多，这期间，米光麻美也精心打磨自己的出道专辑，终于，时机合适，十月份，米光麻美要发行她的出道单曲。
    ……
    星期一，岩桥慎一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索尼那边，DREAMSCOMETRUE的统筹制作人芦田，还邀请了岩桥慎一吃晚饭。
    DREAMSCOMETRUE马上迎来关键的第五年，岩桥慎一这个音乐制作人，时不时要作为代表，跟索尼那边的团队见面，和芦田制作人见面的次数更是频繁。
    其实，关于明年，除了出道五周年、马戏团巡演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明年要更新DREAMSCOMETRUE的唱片合约。
    现在的乐队，当之无愧的曰本第一畅销乐队。这样一支乐队，唱片合约将要到期的时候，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的公司，肯定不止一两家。
    同样的，有胃口吃下这支乐队的唱片公司，都是在曰本能和索尼相提并论的大公司。
    关键的年份到来时，唱片公司往往会仔细留意歌手周围的动向。不过，索尼这边放心得很就是了。
    毕竟，只要岩桥慎一没有跟索尼结束合作的打算，DREAMSCOMETRUE就会稳稳当当的留在索尼这边。而其他公司要想挖走DREAMSCOMETRUE，真正需要说服的人是岩桥慎一。但是，岩桥慎一唱片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不会轻易做出改变。
    假如DREAMSCOMETRUE真的换唱片公司，不止是乐队换唱片公司，也意味着GENZO的岩桥慎一，要重新选择在业界的合作者。
    如今，跟岩桥慎一密切合作中的小室哲哉，他所属的乐队TMNETWORK，唱片合约还是签在索尼。岩桥慎一跟索尼的关系向来保持的不错，索尼在唱片业界的实力也够强，他根本没有拼着和索尼交恶，也要转而去跟另一家公司合作的必要。
    小室哲哉绕过索尼，去跟岩桥慎一合作，推出了TRF，还参与了GENZO的新厂牌成立，这固然是小室哲哉的自由——索尼没有一纸小室哲哉不能以制作人身份跟其他公司合作的约束。但是，也因为他合作的对象是岩桥慎一，才让索尼没有那么的眼红。
    往长远利益来看，没有必要短视到因为一个TRF走红，就觉得自己放跑了大鱼。
    正是因为这样现实的考量，才让索尼那边十分淡定从容，做足了光明磊落的派头。当然，索尼也有摆出这副派头的资格。
    除非在合约更新前的这大约一年时间里，乐队跟索尼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否则的话，岩桥慎一也绝对不会让DREAMSCOMETRUE不再续约。
    心中有这样的共识，知道未来大概率会合作很久，岩桥慎一与索尼那边的制作人，以及几个董事，关系保持的都很不错。
    今天晚上，芦田制作人请客，一起来吃饭的，就还有索尼一位姓关川的董事。
    三个人把酒言欢，芦田制作人似乎借着酒意，随口跟岩桥慎一透露了一件事，“……前几天，从公关部那边，听来一件有意思的事。”
    “公关部觉得有意思的事？”岩桥慎一被勾起了好奇心。
    芦田制作人笑起来，“还是和DREAMSCOMETRUE有关的。”私密性极好的包厢，倒是不担心说起不方便被人知道的秘密，“有个人跟《周刊现代》爆料，说乐队的长颈鹿男，是由岩桥君你扮演的。”
    “被看穿啦，岩桥君。”关川董事在旁边开玩笑调侃他。
    DREAMSCOMETRUE长颈鹿男的真实身份，在业界，本来就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只要业界的规则仍在运转，就不会有任何一家媒体，将这件事放在自己的版面上。
    以索尼的势力，自然有交好的媒体。不利于索尼系歌手的爆料，如果被投稿到了亲近索尼系的媒体那里，就很难会被如实报道。
    而像是岩桥慎一是长颈鹿男这样，哪怕是与索尼关系恶劣的媒体都不会报道的情报，自然而然，被《周刊现代》当成趣事，在跟索尼公关部的人应酬的时候说起来。一种用来表达关系亲近的小技巧。
    岩桥慎一心想，唯一能够突破这种限制的办法，大概就是借由网络来爆料。然而，如今的网络，还远远到不了这样的程度。说起来，还有一件趣事，曰本的电视台对新媒体有限制，不允许互联网相关的东西在电视台上打广告。
    仅仅通过这小小的一角，仿佛就能够预见到，未来，网络时代到来，大众纷纷抛弃传统大众传媒拥抱互联网的时候，曰本的电视台还要严防死守。
    他收回思绪，回应关川董事的玩笑，“没有天衣无缝的伪装。”
    “八成，要么是曾经看过岩桥君和乐队地下时代演出的观众，要么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现你们的背影、声音相似，这么发现的。”芦田制作人推断。
    DREAMSCOMETRUE毕竟也有过地下乐队时代，那时候，岩桥慎一籍籍无名，但是，最近这两年，他大出风头，又跟中森明菜交往，曝光率激增的情形下，被人回忆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心里清楚，不可能有业界的人爆料，自然而然，就确定了这个爆料人是个普通观众。
    这时，岩桥慎一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个影子。应该是在春天的某一天，在GENZO办公楼的外面……
    记忆复苏，脑海之中的那个影子，稍微清晰了一些。
    那一天，在GENZO的办公楼下，岩桥慎一刚要走进大楼的时候，跑过来了一个年轻人。奇装异服，像是会在星期天的步行者天国晃来晃去的亚文化青年。
    那个时候，那个青年，是对着他大喊了……
    “KIRIN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