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协奏曲 - 第六十章 仇恨

    人类最强烈的情感莫过于爱恨，而恨一个人往往比爱一个人延续得更长久。
    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仇恨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仇恨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如果没有深入骨髓的仇恨过一个人，你永远都体会不到仇恨之人扭曲到极致的心理。
    揭人伤疤与伤口撒盐都是非常恶劣的行为，如果皮埃蒙是林恩的朋友，他当然不会采取这种偏激的交流方式。可惜，他不是林恩的朋友，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站在伊诺克一方的皮埃蒙其实是他的敌人，既然如此，对待敌人何须温和仁慈？
    林恩激怒了皮埃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他表示自己能够帮助他复仇，但皮埃蒙依然愤怒，因为，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侵犯。
    “我知道你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你想利用我。”皮埃蒙盯视着林恩冷笑出声。“但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得偿所愿吗？”
    “不可否认，我的确心存利用你的想法，只是你猜错了一点，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林恩神色平静道。“无论你答应也好，拒绝也罢，结果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多事情摆上台面之后，彼此都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你不怕我把这事告诉那人吗？”皮埃蒙争锋相对道。“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并非心甘情愿效劳那人，相反，你可能是被迫的，所以你们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摆脱他的掌控。”
    “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这点，而他同样知道。”林恩不以为然道。“或许在他眼里，我们的所作所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于他的了解，我们恐怕比你知道得更多，而你也不必拿他来威胁我。”
    “假如他知道你是一个大药剂师呢？”皮埃蒙讥诮道。“你觉得他还会无动于衷吗？”
    “你发现了？”林恩似乎颇感意外道。
    “是你太小看我了。”皮埃蒙嗤笑道。“单单从你让我采购的炼金材料便足以令人觉察出端倪，更别提你经常独自留在炼金工房里实验着不为人知的药剂研究，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你竟然会是深藏不露的大药剂师。”
    “你说错了，我不是大药剂师。”林恩从容不迫道。“事实上我只是半只脚踏入了大药剂师的领域而已。”
    “这有什么区别吗？”皮埃蒙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自从我发现你是大药剂师后，每每看见你我都会感叹上天的不公平。”
    “你是否在想，如果你同样拥有极高的炼金术天赋，或许便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了吧？”林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道。“如此一来，当初你的老师便不会反对你和心爱之人的婚事，人生的轨迹都会彻底改变，而非像现在，不仅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甚至娶了你最心爱的女人，继承了老师的学问与地位……”
    “你闭嘴！”受到刺激的皮埃蒙顿时朝林恩怒吼道。
    “这些年来，明明你有机会离开安芬，隐姓埋名过上更好的生活，偏偏你却宁愿饱受煎熬也要留在安芬，因为，你想复仇，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你非但没有复仇，反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一步步走向了让你绝望痛苦的人生巅峰……”林恩变本加厉地刺激着皮埃蒙道。“难道你甘心吗？”
    “闭嘴！”
    终于，情绪失控的皮埃蒙直接张牙舞爪地朝林恩扑了过来。
    谁知林恩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皮埃蒙的袭击后顺势抬起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
    皮埃蒙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论到体质与身手又如何会是林恩的对手。
    “恼羞成怒了？”林恩这一脚不轻不重，毕竟他与皮埃蒙之间的矛盾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何况本身是他主动惹火烧身，出于自卫的反击自然会适可而止。
    皮埃蒙没有再起身攻击林恩，反而脸埋在地上，身体一颤一颤地抖动着，良久都没有动静。
    不会哭了吧？
    林恩见状，心里难免会感到些许怪异。
    “你以为我不想复仇吗？你以为我没办法复仇吗？”皮埃蒙双拳紧握着，眼睛通红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牙道。“最初几年，得知真相的我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偏偏那时候我根本无能为力，甚至在老师的报复下一度穷困潦倒，差点饿死街头，最终，得到伊诺克赏识的我挺过来了，而且伊诺克曾向我作出承诺，只要我愿意，他随时都能帮我复仇……”
    “那你为什么没让他帮你复仇？”
    这是皮埃蒙第一次点名道姓地说出了伊诺克的名字，不再用“那人”闪烁其词，看似樗栎庸材的他实际上可能比林恩想象中的要精明世故，然而他更好奇的是皮埃蒙为什么放弃了复仇的机会。
    “复仇的方式有很多，最简单最直接的莫过于杀了他。”皮埃蒙缓缓爬起身来，面朝林恩露出了毛骨悚然的渗人笑容。“但你觉得我会这么便宜他吗？”
    “……”林恩神色一怔，下意识联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看来你猜到了。”皮埃蒙笑容依旧阴沉道。“我不会杀了他，但有人会帮我杀了他。”
    “真是造孽啊！”林恩不禁摇头感叹道。
    “我能帮你。”皮埃蒙突然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补偿吗？”林恩看着神色恢复正常的皮埃蒙若有所思道。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好歹……他也是她的孩子。”皮埃蒙沉默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这辈子都蒙在鼓里。”
    “我明白了。”林恩郑重道。“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老师！林恩先生！准备吃饭了。”
    这时候，修伊急急忙忙地跑来炼金工房通知二人道。
    而林恩与皮埃蒙不约而同地看向修伊，一个神色复杂，一个耐人寻味，这让修伊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老师？林恩先生？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林恩微笑打破了平静。
    “老师等会便过去。”皮埃蒙顷刻间反应过来，如同往常一样宠溺道。“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