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之光I - 106 献上生命的眼眸

    海鲨的腹中像是黑窑洞，不见任何的一丝光线。体内的魔能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流逝，比起魔藤的力量，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坚硬的骨架根本无视火焰的灼烧，反倒将骨灰化作是加固的养料，每当光天荣反抗一次，那些重生的骨头就会加强硬度一倍。
    出不去？这可怎么办？
    海鲨原本就是炎者的克星，在腹中根本无法进入炎魔状态，更不用说利用炎系魔法割破海鲨的肚子，逃出去。魔法克制是压倒性的胜利。赤魔剑根本派不上用场。
    虽然，光天荣也曾经想过要动用光辉太阳法杖的魔力，但是遗憾的是，一天只能够使用一次，而之前救赎第一层的骷髅、亡灵等，已经使用过了，而现在这把利器也成了破铜烂铁。
    至于，言辛儿·艾丽洛爱，她虽是海鲨的主人，但是她根本认不出天荣，也根本不知道刚才攻击的那人是她心爱的丈夫。小妮可仍旧酣睡，光天荣的生命力量不断地随流沙逝去。
    “我……好想跟你说说话。”光天荣独自呢喃。
    海鲨与言辛儿心灵相通，当她听到这个诉求时，她原本打算不理会，让海鲨用腹中的黏液将天荣消化，从而转化为自己的魔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天荣的请求时，竟有些伤感。
    胸口的沉闷让她不解，眼里的泪珠让她动容。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杀死那个少年竟让自己如此悲伤？
    这明明是压倒性的胜利，可是言辛儿怎么也笑不出来。丝毫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反倒是愁苦变得更加浓厚了。
    “说吧，你的遗言是什么？”腹中，惊现淡蓝亮光，视野清晰。
    娉婷娇美的蓝发少女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辛儿！”光天荣兴奋地想要抱她，却被言辛儿施法，用骨牢束缚住。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不要跟我耍什么把戏！”言辛儿怒叱。
    “你……你真的要杀我？”
    “一点儿也没错。”她的目光勇往直前，毫无退缩之意。
    “那好，我可以交出生命。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儿。”
    “若是力所能及，我会答应你的。”言辛儿冷漠道。
    “可是……空口无凭，你若是杀我，而不允诺，又该如何？”
    “这……我会答应的。”言辛儿虽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其实，她哪里是真的答应，心中不断地猜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她无法理解为何这个少年对待自己似乎非常亲昵，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断出他的身份，而且，刚才光天荣攻击海鲨全是杀招，更加让她愤怒，判定为敌人，而且是劲敌！
    “那好，我请你帮我找回我的妻子，言辛儿·艾丽洛爱。她是沉寂海域的第二王女，是我在这世上最深爱的人。”
    “你胡说！言辛儿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妻子？”
    言辛儿暴怒，一拳重叩在光天荣脸上，而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狠狠地用足全力，朝着腹部踹去，光天荣已经是嘴角衔血，但是他就是不出声，言辛儿失明，根本看不见眼前这个人的样貌，也根本记不清多少事情，而听到他拿那张混账话来气自己，怒火简直爆炸。
    “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妻子。”
    “哼！你有什么证据？”
    “你与我已经定下婚约，魂环相连。”
    “魂环？”言辛儿试图发动魂环，可是除了本命环，根本没用其他。
    这一幕连光天荣也感到惊诧，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除非她不是辛儿，否则，怎么会……
    “不，不会的，不会这样的。”光天荣感到难以置信。
    “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吗？你花言巧语，我是不会再听信你的任何言语，就给我安心上路吧。”一股强烈的海波冲击心脏。
    “呵，是我的报应啊。我对蓝儿是悔，对你是爱，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想明白啊。”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不记得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听到“蓝儿”的名字，言辛儿竟然猛然收回海波，反倒击打在海鲨腹部，海鲨不由嚎啸！
    “你刚才说什么？蓝儿？”
    “蓝儿是你的姐姐啊，辛儿。你忘了我，可你应该还记得她吧。”
    确实，本就是孪生姐妹，言空蓝的死在言辛儿的心灵留下的烙印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言空蓝在辛儿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她的父皇母后，甚至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你？真的是我的丈夫吗？”弱弱地问道。
    “是的。我正是你的丈夫，光天荣·凯奇特啊。”
    缓缓地，收起了骨架，却见他一下子扑来，自己像是受惊的蝴蝶仙子，却只能呆呆地待在他的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仅此而已。”
    说着，便一手用蛮力按住言辛儿的手臂，另一手揭开布帷。
    顿时，连灵魂深处都战栗不已。眼眶里面是何等的深邃与空旷。光天荣感到自己瞬间被吓傻了，眼球呢？为什么不见了？
    “碧蛟？狻猊碧蛟！”
    他感到身心崩溃，再也没有脸面见辛儿，也不敢再接近她半步。
    “这下子，你还要我这个所谓的妻子吗？我双眼已无，也记不得你，你……你还要说我是你的妻子吗？”
    言辛儿的步步逼问让光天荣简直是心如刀割。他怎么也想不到狻猊碧蛟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光，对辛儿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
    “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你说什么？”
    “答应我，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会痛苦的。”光天荣哀求着。
    “那……好吧。可是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伸出两根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眸，颤巍巍地抬起手，而后一咬牙一跺脚，竟然直接刺进了自己的眼眶。或许这一幕在旁者看来非常地恶心，但是光天荣却是心甘情愿，失去双眼的痛楚很快就被覆盖。
    也许是剩余的那个婚姻魔环的力量，可将一方所有转化为另外一方的所有物，在眼眸嵌入言辛儿眼眶中，而魔环破碎之时，光天荣彻彻底底地倒下了。
    言辛儿终于恢复了视力，凝视着眼前那个失去双眼而满脸血迹的可怜人，她出于同情想要靠近，然而光天荣却本能地后退。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曾经是，而将来，便不是了。”
    “将来不是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你是自由身了。再也不用被任何的家族契约或是纠纷争斗所束缚了。奇炎家族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你说什么傻话，你拿双眼救我，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弃你不顾呢？我言辛儿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言辛儿吼道。
    可是光天荣却将赤魔剑递到她手中。
    “杀了我吧。求你了，给我一个了断。”
    “我……”也许最初确实动过杀念，但是此时却如何也下不了手。
    光天荣大概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矛盾，于是就攥着她的手，将剑迅速地刺进胸膛，而后，便倒地不醒了。
    “不！不——”言辛儿彻底崩溃了，愤怒与悲痛到了极致，海鲨被她身体涌出的惊涛骇浪撕碎了。
    小妮可被言辛儿的喊声惊醒，但是当她看见地上的那个熟悉身影时，她也开始痛哭流涕起来。
    “爸爸，爸爸——”小妮可连滚带爬地来到光天荣身边，可是光天荣的身体很冷，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我……我真的……杀了他？”言辛儿恐惧地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一股莫名的罪恶感蔓延着，蔓延到整个心扉，蔓延灵魂的每一寸角落，她感觉自己与善良已经完全隔离，而真正意义上坠入了炼狱。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爸爸？”
    听着小妮可的哭闹，言辛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丈夫的少年，原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命运之子丧命，奇炎家族真的凋零了，沉寂海域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言辛儿却异常痛苦，她恨不得将自己的生命还给光天荣。
    可是，光天荣的身体却突然像是砂砾，不断地从指缝划走。
    “爸爸！爸爸！”小妮可的哭声震天动地。
    可最终还是未能挽留下任何的事物。
    言辛儿的心死了，她茫然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她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难道说一代王者就这样陨落了吗？
    正是悲痛至极，恰恰是触动了炼狱之境第二层的旋钮。
    她与小妮可进入了第三层，也顺利地回到书沐灵她们的身边。
    可是，见着满身血迹与污浊的辛儿和小妮可，伙伴们全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小妮可哭囔着“爸爸不在了”。
    所有的圣者们才纷纷跪地，心中默默地哀悼。
    炼狱之境，谁也无法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难道存在就注定了必须毁灭？
    海鲨的残骸附近，闪过一道赤金光芒，如同萤火虫，缓缓地，缓缓地朝着炼狱的深渊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