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海围城 - 第四十一章 我只是不想死有错吗

    今天，是虫灾的第十九天，市内的虫灾更加严峻，不仅低级虫子愈发密集，甚至还有一些低级虫子身躯膨胀，个头变得更大了，像是进化的前兆。
    例如少数绿头蜈蚣的身躯就拉长了一半，几乎有自行车那么长了，仰起半边身子足以一口咬在人类的腹部上，咬出肠子的。
    市区繁华路段——
    “快，快跑！”
    “拉紧我的手！”
    “那两条大蜈蚣怎么就死追着我们不放啊！”
    “谁知道，只管跑就是了，我们一定能甩掉它们的！”
    “前面有条巷子，快冲进去！”
    惊慌失措的吵杂声中，一家五口喘着粗气，急急忙忙地从马路拐进了小巷。
    这一家五口，其实是一对离异夫妻重组的家庭。
    妈妈带着十六岁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老实木讷的装修工人，工人家中还有年逾五十岁的父母。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既可爱又漂亮，虽然不是亲生，但装修工人将她视如己出，而那对年迈的老父母也将少女当做亲孙女，对她百般宠爱。
    这样的家庭，本应该简单而幸福。
    然而随着的虫灾降临，一家五口就惶惶不可终日。
    原先，他们在家中屯了不少食物，计划着好好地躲在家里，等哪天治理好虫灾了他们再出来冒头。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老妪的急性病犯了，必须尽快送去医院，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装修工人看了看家中下所剩不多的食物，他一咬牙，决定铤而走险，索性就带着全家杀出门去，前往医院。
    他一马当先，左手举火把，右手挥钢棍，凭着壮硕的身躯和过人的勇气，倒也能在虫群里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血路。
    而年迈的老父亲则是吃力地背着犯病的老妪，紧紧地跟在后面，累得满头热汗都没法休息一下。
    “不好！前面的虫子比外面更多！”
    “怎么会这样！”
    “天呐，爸爸你快想想办法，我早说了不该出门的，你偏不听！”
    一家五口快要绝望了，因为巷子前面的破旧道路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线虫，它们疯狂扭曲、交缠，如麻花一样拧成一团团的难以分开。
    它们显然是在交·配，歇斯底里地进行着群体性趴体。
    就算有火炬，也没可能驱逐得了亢奋中的血线虫。
    驱逐不了它们，那么一家五口该如何逃避后面的两条绿头蜈蚣的穷追猛打？
    总不能不管不顾，一脚踩在血线虫身上吧！
    这种可怕的虫子就像蚂蟥一样，但凡是沾到人的身躯，它们立刻就会撕开皮肉，以可怕的速度吸干人血，平均只需要三条血线虫，就足以将一个人吸成干尸！
    “老公，你快想想法子啊！”
    “爸，我还不想死……”
    焦躁得快要蹿尿的两母女，一个劲地催促着装修工人，然而装修工人又能想得出什么法子来？前有狼后有虎，他压根就不可能跟那么多虫子硬拼的呀。
    经验丰富的老父亲却瞅见了一丝曙光，对儿子道：
    “建东，你看那那棵树！”
    装修工人顺着父亲的提示，发现旁边种了一棵大树，树干笔直挺拔，一条树杈更是横着生长，延伸到过围墙的另一边去。
    是了！
    如果爬上这棵树，就有机会顺着树枝，翻过围墙，离开这前后夹击的小巷子。
    装修工人当机立断道：“快！娜娜，你身子轻盈，立刻爬树爬过去，爸爸在这给你争取时间！”
    女儿愣了愣，随即重重摇头道：“让妈妈先爬吧，我长大了，该懂的保护妈妈了！妈，没时间推来推去了，你快爬吧！”
    母亲也知道推托下去只会误了时间，她感动地喊了一声“好孩子”就甩开臂膀，吃力地抱着树干往上爬。
    然而这种树不适合攀爬，树皮又糙又厚又尖，刺得母亲满手疼痛，她的爬行速度比想象中的慢多了。
    “爸！那两条蜈蚣来啦！”
    女儿猛地尖叫一声，名叫霍建东的装修工人看到那两条狰狞可怖、浑身倒刺的蜈蚣也跟着窜进了巷子，它们就像索命厉鬼一样，足以令霍建东一家子都毛骨悚然，浑身发冷。
    这可真是火烧眉毛了！
    一家五口陷入绝望的深渊，唯一的出路就是爬树，然而母亲爬得那么慢，他们又有几人能活得下去？
    “老婆你快点啊……混账，我跟它们拼了，给你们拖点时间！”
    霍建东心生死志，恶狠狠地举起钢棍，冲向那两条蜈蚣。
    为了家庭，为了亲情！
    霍建东暗暗咬牙，拼死也要拖住它俩一分钟！
    然而……
    现实永远是那么的残酷和讽刺……
    仅仅一个照面……
    霍建东就被一条绿头大蜈蚣咬住了他砸下去的钢棍，而另一条蜈蚣则趁机猛扑而来，将他撞翻在地上，他还未爬得起来，就已经被两条蜈蚣缠住身躯，胡乱啃咬。
    “哇啊啊啊啊——”
    凄厉欲绝的惨叫声响彻天地，像是要把喉咙都给喊哑了一样。
    看到丈夫被蜈蚣卷着身子啃咬得面目全非，妻子泪流满面地呜咽起来：
    “建东……呜呜……”
    “妈！别哭了，你快爬呀！别让爸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嗯！”
    妻子咬了咬牙，不顾双手被粗糙树皮弄得刺痛，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然而这时候——
    丈夫已经被咬死了，脖子都断掉，可怕的血肉伤口露出惨白色的喉咙骨头，他还死不瞑目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死得这般憋屈。
    对死人兴趣索然的绿头蜈蚣，再度将注意力瞄准到活人身上。
    被蜈蚣的可怕虫眼盯着，少女、老妪、老父亲三人都心下一突，如坠冰窟。
    下一刻，两条蜈蚣迈动着钢刺般的虫腿，急速冲向了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她当然是首要攻击目标，因为比起她，另外两个老人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活力，虫子往往更喜欢在鲜嫩的人肉里产卵，这样它们的幼虫才吃得开心。
    “啊！”
    少女吓得尖叫出声来。
    不……
    不能死在这！
    我还年轻，我才只有十六岁，我的身体甚至还未发育完！
    我的人生还很漫长，我应该受全校的男生爱慕，我应该靠进理想的戏剧学院，我应该星途坦荡，我应该成为万人迷，享尽这世界的繁华和美好。
    求生意志之下，少女把心一横。
    她将旁边那同样吓呆了的老妪，狠狠地推了出去，推向两条疾冲而来的绿头大蜈蚣！
    老妪惊恐欲绝地惨叫，但她很快就被两条蜈蚣缠上身，锋利如刀的虫腿在老妪身上留下道道血口，它们那大如菜刀而又剧毒的颚齿，直接就咬断了她的两条胳膊。
    老父亲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朝少女吼道：
    “娜娜，你疯了吗！她是你奶奶啊！”
    少女冷冰冰地厉声回击道：
    “可她已经发重病了呀，这里最没存活意义的不就是她吗！不把她推出去拖点时间，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最年轻的我被虫子咬死吗！”
    “你，你个畜生！建东就不该认你做女儿！”
    老父亲痛心疾首地骂道，与他相伴三十多年的妻子啊，竟然被两人疼爱了许久的干孙女推去喂了虫子，他岂能不绝望不愤怒？
    “别废话了，你们两个都老了，活下去也没多少意义，还是早点死了去争取些时间，为我和妈妈做出牺牲吧！”
    少女话刚说完，出其不意地举起火把，狠狠地敲打在老父亲的脑袋上。
    老父亲受此重击，身子摇摇欲坠，一整张脸都写满了惊愕和不信，后悔与愤恨，他真的不敢相信视如己出的孙女竟然接二连三地干出这等绝情绝义之事！
    十六岁的姑娘，怎能如此的歹毒，能面不改色地牺牲两位老人？
    不容老父亲多想……
    少女已经踹出一脚，将他踹向前面的两条蜈蚣……
    马上，他就会步上妻子和儿子的后尘，被蜈蚣咬断身上的肢体，死得又凄惨又难看。
    “噗通”
    老父亲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而旁边缠在老妪身上的蜈蚣，也大受刺激，嘶嘶连声地甩开老妪的残躯，就要爬向老父亲。
    老父亲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箭影急速飞窜而来！
    快得像霹雳闪电！
    “卟”的一声，一头绿头大蜈蚣赫然中箭！
    箭矢穿透了它脑袋和身躯的关节软壳，让一整根长若胳膊的箭身都深深地捅了进去！
    一箭，要了这条蜈蚣的半条命，疼得它刚刚支起的身躯都耸拉着坠落在地上痛苦挣扎。
    老父亲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睛都看傻了。
    别说是他，就连那小小年纪就狠毒的少女也惊呆了。
    是谁能一箭射杀甲壳坚硬的大蜈蚣？
    两人那激昂的目光，瞄向巷子入口。
    那里正站着一个面目清秀，偏偏又留着浮夸烫发的年轻男子。
    这人，除了洪逸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