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之狐 - 第十四章 职业联赛初登场

    头顶正上方墙头的空调正在工作，挂在阳台外面的室外机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震得阳台玻璃都在颤动，连续不断地发出低频噪音。
    温度设定的是二十六摄氏度，但谢兰还是觉得热，她一只手拿着把圆形蒲扇，在给自己扇风。
    正前方的电视机里传来解说员的声音：
    “今天昆阳的气温达到了三十四度，并且空气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体感会更闷，这对正在比赛的场上双方球员都会带来负面影响。”
    “没错，今天昆阳的天气说白了就两个字：闷热！”本场比赛解说嘉宾的声音响起，“空气湿度太大，会在人体表面形成一道水膜，影响散热。也正因为此，这场比赛到现在打的不够精彩，双方球员都显得有些疲劳。还好马上就是补水时间了……”
    从电视直播的画面中可以看得出来，比赛确实是在烈日骄阳下进行的。
    这样的天气下，连去看球的人都不多，能够容纳四万人的昆阳城市体育场的看台上空了将近三分之二。
    还剩下三分之一虽然有球迷，但此时此刻也有气无力的，没什么人发出声音，如果不给看台镜头的话，会让人以为这是空场比赛呢。
    本来天气就不好了，比赛打到现在，双方都还没有进球，自然让球迷们更觉无聊。
    “闪星这场比赛的人员安排其实是要比上一场客场打通旗雄鹰更积极主动的，他们也确实是在比赛中创造了一些机会，但无奈没能抓住。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进球。同时还好闪星的防线表现不错，抵挡住了昆阳城市的攻势，这才是0:0……”
    “其实就这个比分结束比赛的话，昆阳城市未必不能接受，哪怕是他们主场比赛。但闪星是肯定不能接受的。如果这场比赛再拿不下来，就已经是连续三场比赛不胜了，赵康明压力山大……”
    因为比赛场面有些沉闷无聊，安东卫视体育频道的解说员和解说嘉宾只能东拉西扯。
    电视机前的谢兰听到解说员这么说，就忍不住抱怨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干脆把胡莱换上去？我儿子也是前锋啊！要加强进攻，是不是应该换前锋？”
    她这么说的时候，加快了手摇扇的速度，似乎想用扇起来的风抚平她紧皱的眉头一样。
    现在是星期天下午的四点四十三分，这场闪星和昆阳城市的比赛已经进行了五十八分钟，比分还是0:0。让并不太懂足球的她耐心坐在电视机前看这场沉闷乏味的足球比赛的唯一原因，她儿子胡莱却还没上场。
    屋内并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她的丈夫，那个唯一懂球的人在比赛刚刚开始之后，就借口散步出门去了。
    这么闷热的天气里，出去散个鬼的步啊……谢兰心里清楚，丈夫就是不想看比赛，不看比赛则是因为他不想向儿子低头认输。
    男人都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
    胡莱没在替补席上坐着，他和其他几位替补同伴们被助理教练赶去了热身区域，正在昆阳城市的球门后方进行热身。
    先冲刺跑个十米，然后折返回来，一边慢跑一边高抬腿，回到起点，再转身冲刺，继续重复这一套过程。
    做完五组之后，他站在原地开始扭腰拉伸，同时站在广告牌后面，以昆阳城市球门后的视角看比赛。
    他觉得赵指导的战术安排还是没什么毛病的，闪星在客场打的有声有色，尤其是中后场，表现很稳。
    林哥虽然三十八岁了，但你大爷就是你大爷，打个中甲毫无压力，在中场稳得一批。串联组织，攻守兼备。
    就是这锋线嘛……
    麦考利·墨菲被对方后卫贴身盯防，很难有机会。
    赖泽凯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昆阳城市的后卫们都知道他现在状态低迷，对他的防守明显不如对墨菲的，也导致赖泽凯反而获得了一些射门机会。
    可就像他之前的那些比赛一样，到现在只有一脚射门打在了门框范围内……
    就在这时，赖泽凯在禁区前沿强行起脚远射，结果足球高高飞出了横梁，直接落到了胡莱他们热身区域的大后方。
    昆阳城市主场的球童把手里的足球扔进了球场，然后自己转身跑去捡球。
    看着主队球童在烈日下卖力奔跑的是身影，胡莱有些同情起对方来——以前他在东川中学校队踢球的时候，并没有球童，所以谁要是射门打了飞机，就会被所有人嘘，因为谁都不愿意跑那么远去捡球……到最后自然是谁把足球踢出去的谁去捡。
    “赖泽凯的门前感觉真是糟透了……”在胡莱旁边，与他一起热身的韩湘飞突然叹了口气。
    “但赖哥不是上赛季还进了十六个球吗？”胡莱扭头问道。
    “状态这事儿谁说的准呢？”韩湘飞摇头。
    胡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问道：“网上有人说赖哥陷入进球荒是因为俱乐部不满足他的涨薪要求……”
    “也许吧……涨薪没涨成，确实对赖泽凯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影响，那段时间，赖泽凯总在更衣室里面骂董经理……李队劝过他，让他调整好心态，但他没听进去。其实他都一百万年薪了，就算俱乐部这次不给他涨，只要表现好，下次也还是有机会的。结果他这么一闹，搞得大家都挺不舒服的，他个一百万年薪的人天天在更衣室里说什么俱乐部打发要饭的……他是要饭的，那我们这种五十万都没有人，不成丐中丐了？”
    胡莱听见韩湘飞的抱怨之后，沉吟了两秒钟后问道：“飞哥你都是丐中丐，那我算啥？”
    韩湘飞哈哈一笑：“你小子别着急，只要能有出色表现，还愁没有好合同？你瞧光伟，他去年年底才和俱乐部签的职业合同，但就他现在的表现，我给你说，这个赛季结束之前，俱乐部肯定还会和他重签合同，到时候年薪大涨是肯定的。”
    胡莱又问道：“那飞哥，我这七月份才刚刚签了职业合同的，要是我这半个赛季表现出色，等到赛季结束的时候，俱乐部能给我重新签个合同，也给我涨薪吗？”
    韩湘飞扭头看着胡莱眼睛中都泛出亮光来了，只觉得好笑，他摇头：“那我不知道，你得表现得多好才能让俱乐部半年后就和你重签合同啊？”
    胡莱其实也不知道要触发什么条件，才能让俱乐部只半个赛季就和自己再签一份职业合同，还给自己涨薪。
    他只是一想到自己还欠了四十万的外债，就有些迫不及待……
    就在这时，主裁判一声哨响，双方球员们顿时暂停比赛，朝着场边各自替补席走去。
    补水时间到了。
    而双方主教练则利用这个机会，抓紧时间针对刚才比赛中发生的作出调整。
    这其实有点像篮球比赛中的暂停时间。
    补水时间的设置也丰富了教练们指挥比赛的手段。
    场边补水，和替补球员们没什么关系，胡莱和韩湘飞他们没有继续聊天了，而是继续进行简单热身。
    这时从闪星教练席那边跑出来球队的体能教练，他一路飞奔，很快就跑到了角旗区，然后扶着广告牌，冲热身区域挥手大喊：“胡莱！胡莱！”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喊的是“回来”，是要大家结束热身，回替补席。哪想到他们都结束热身往回走的时候，体能教练又连忙摆手：“你们回来干什么？我是说胡莱！胡莱回来！”
    他还指着胡莱。
    韩湘飞先反应过来，他用力拍了拍胡莱的肩膀：“可以啊，胡莱！你要上场了！别愣着了，赶紧回去！”
    被韩湘飞推了一把的胡莱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在其他队友羡慕的目光中跑向了闪星的教练席。
    ※※※
    当胡莱跑回教练席，凑到扎堆喝水的队友们身边时，就听到了赖泽凯正在向主教练赵康明争取继续留在球场上：“我还能行，我保证能进球，赵指导！现在才六十五分钟，还有二十五分钟，你再给我……给我十五分钟，到时候要是还不进球你随便换我下来！我绝对不说啥！”
    他语气激烈，声音有些大，胡莱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止步于人群外，反而一猫腰钻了进去，出现在主教练赵康明的面前，笑嘻嘻地对后者说道：“赵指导你叫我啊？”
    他生怕赵指导会被赖泽凯说服，连忙蹦出来刷存在感。
    自然也成功让赖泽凯皱眉看了他一眼。
    看了胡莱一眼的赖泽凯又把目光转向赵康明，继续说道：“赵指导，我今天门前感觉真的很好，上半场就差点进球的！”
    但赵康明态度很坚决，面对赖泽凯他摇头：“在今天这种天气下踢球，对每个人消耗都挺大的，你下来休息休息，下场比赛还要靠你呢，小赖。”
    赖泽凯见自己都这么说了，主教练还是不肯让步，就知道他只能接受被换下的决定了。
    这让他格外不爽。
    于是他也没对主教练的话做出什么回应，就径直转身走向了替补席。
    按理说，闪星这边要换人，他也不应该直接回替补席，因为他还不算是被换下场了的。他应该回到球场上，等主教练这边准备好之后，在下一次死球时被换下场，和换上场的队友交接。
    但他没这么做，而是直接回替补席，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他对主教练这个换人的不满。
    这么一来，闪星这边就必须马上进行换人，否则他们在场上就会少一个人作战……搞不好就是因为少一个人，被对手进了球呢？
    果然赖泽凯刚走，主裁判就上来提醒闪星的球员们要赶紧上场去，不能把补水时间变成中场休息……
    助理教练陈墨连忙向主裁判表示他们要换人。
    “早干嘛去了？抓紧时间！”主裁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马上好，马上好……”陈墨一边说着一边去给胡莱拿参赛证，没有这东西可是上不了场的。
    而另外一边，主教练赵康明则一把搂住了胡莱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对他说：“没时间对你说讲太多了，但我也知道，说太多对你其实没什么用……”
    胡莱咧嘴笑。
    “反正你也在场下看了这么半天，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在训练中反复练习过的进攻套路对付昆阳城市的防线还是有用的……”
    听到赵指导说到这里，胡莱使劲点头，这确实是他在场下看出来的。他现在也相信赵指导之前给自己说他现在找到了执教一线队的感觉是真的了，因为赵指导在训练和战术安排上确实有水平，他在闪星执教期间是一直在进步的。
    “所以只要打出训练中的表现就行了。”赵康明搂着胡莱肩膀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别有什么压力，就算没进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体验气氛，积累经验……”
    胡莱打断了赵指导的絮絮叨叨：“我知道，赵指导。但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呢？”
    “瞎说什么！”赵康明重重在胡莱的后背拍了一下，把他推开来，“赶紧上场！”
    “遵命！”胡莱对赵指导回身敬了个礼，从助理教练陈墨手中接过他的参赛证，一边脱下训练背心，甩到替补席，一边向第四官员走去。
    他把球衣下摆全部仔细地扎进了球裤里，而等他手抽出来时，左手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条红色的细绳。
    ※※※
    “闪星这边要率先换人了！赖泽凯已经回到了替补席，看样子赵康明是要直接利用这次补水时间进行换人……被换上场的是三十三号胡莱！这位年轻球员是在两周之前才从中超海神俱乐部的青年队转会过来的……”
    电视转播画面中出现了胡莱把球衣扎进球裤的背影，背后硕大的号码上印着他的姓：hu。
    看到这一幕，谢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打开手机的相机，对着电视屏幕开始录像。
    “冠霖你对这个胡莱有什么了解吗？”解说员问道。
    “还真有点了解，这位胡莱在此之前其实是一名学生球员，在全国高中生足球锦标赛中因为出色表现被职业球队看中，去了中超的海神青年队，而当时海神的青训主管正是现在执教闪星的赵康明。”有点出人意料，这位解说嘉宾卢冠霖还真的做了功课，并没有在解说席上翻遍了资料，然后对着话筒惊呼：“谁能告诉我这是谁！”
    “说到学生球员，其实咱们闪星在球场上的十五号中后卫王光伟也曾经是学生球员呢，他在全省足球名校嘉翔高中踢球，还是球队队长。高三毕业之后就成为了闪星青年队的一员。现在能够看到一支球队有两名学生球员出身的球员登场亮相，不得不说，咱们国家的校园足球开展的颇有成效……”解说员也了解学生足球运动。
    谢兰压根儿没在意解说员们说了什么，她现在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录像画面中的儿子身影。
    看着他去交了参赛证，看着他和第四官员一起走向场边，看着他轮流抬起两只脚，让第四官员检查鞋钉，看着第四官员举起换人的牌子，九号下，三十三号上。
    最后，她看到自己的儿子昂头跑进了绿茵场。
    “加油，儿子……”
    妈妈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