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京怪谈 - 第两百八十六章 2020年3月7日（4000）

    在一阵哗然之后，信众们自然是露出了更加狂热的神情，脸上的兴奋与敬畏溢于言表。
    尤其是那些看似新入伙的信徒们，更是尤为兴奋。
    他们本就是为了白川晴能和灰羽神针锋相对这一点而来的，现在意识到这么一位强大的神祇，可能正在某处注视着他们，如何不令他们兴奋呢？
    恐怕在他们心里，也存有着一些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异神力量的想法在里面。
    又是“哗啦啦”一大片跪倒下去的声音。
    就连那四个扛着虚弱怪虫的壮硕黑袍人，也都是单膝跪下，来表示自己对于祂的尊敬。
    就是这种姿势，看起来稍微有些古怪就是了。
    而在白川晴此时的视角，如此自上而下的俯瞰，眼前的景象，也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当一个人、十个人，几十个人一起跪倒在你的面前，你或许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要是上百个人，同时做出这样的举动，哪怕是白川晴，内心都有些被震撼到。
    数量这种存在，一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便会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眼看着身下这么乌泱泱一大片的黑袍人，整齐划一地跪倒下来，好似一片漆黑的乌云臣服在了自己面前。
    就算白川晴其实对这神祇的身份并没有太多的认同感，但在此时此刻，他好像真的成为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淡且淡漠地注视着自己的信徒们。
    在短暂地出神后，白川晴的视线，再度落在了那个眼生白翳的老人身上。
    此时他正昂着头，看向漆黑的夜色中，神色虔诚且恭敬。
    当然最为明显的还是那股好似火焰般炽热的狂热，简直就像是夜空中的明月，无比显眼夺目。
    白川晴隐约能察觉到，他其实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但是却“意识”到了自己的到来。
    这种说法挺玄乎的，但说白了，就相当于这衰老盲人信徒，和白川晴之间仿佛确实有着一种特殊的联系。
    白川晴能感受到这份联系，算不上紧密，比不上赛琳娜那样和他已经属于眷属的关联，但是比起其他的信徒，那却还是亲近了许多的。
    以至于白川晴如果在观察他们的话，就会令他有所察觉。
    说来也奇怪，白川晴在今天之前的梦境里，都没有发觉他和这人有着这样的联系，倒是在今天他刻意关注了对方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
    同样在今天以前，白川晴的记忆里，可全然没有对这个瞎子有丝毫的印象，最多只是知道这是一个他信徒的领头人而已。
    那么，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和对方建立这种古怪的联系呢？
    这感觉，说不出来的别扭。
    在理智上来思考，对方明明是信众们的首领，还有这种微妙的关联，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表现中，似乎都能看出——
    对方，都是一个虔诚到不能再虔诚的信徒，被称作“狂信徒”也是毫无问题的。
    站在一个神祇的角度，像是这样的狂信徒，难道不是越多越好的么？
    白川晴本来难道不应该对他信任有加，并且感激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情？
    可偏偏，在白川晴的心中，却是对他产生了一种很莫名其妙的厌恶，好似对方对自己还有着某种威胁似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判断，就连白川晴自己都不知道哪一种是正确的。
    他也一时间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而且就目前来看，这些信徒们也无法给自己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
    是以现在，白川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这份对于这个老瞎子的警惕放在了心里。
    接下来，看着眼前这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的信徒，白川晴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角度俯瞰着众人。
    不然呢？
    人前显圣，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力量吗？
    白川晴哪里有必要这么做。
    身为一个神祇，难道还需要向自己的信徒证明自己吗？那才是画蛇添足的事情！
    在现在的白川晴的潜意识中，是这样的想法.....神祇之所以是神祇，并不是因为在人前显圣，而是因为祂本来就应该是祂！
    或者说，真正的神祇，又哪里需要信徒呢，反倒是信徒们需要有神祇的存在吧？
    白川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在此时，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仅仅是高高在上地注视着下面的人群，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像是漆黑的夜晚。
    而信众们在等待了片刻没看到有任何显圣迹象之后，仍然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以表示他们的恭敬。
    就连一点质疑和询问的话语，例如“祂真的降临了吗？”这样的话，一句都没有出现。
    倒是其中某些新加入的成员，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从这里其实也能够看出一点——就是这些信众们，绝大多数都对那个瞎眼老者说话的坚信不疑。
    他说“祂在注视着我们”，信众们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地就相信了，还非常整齐地跪倒了下来。
    这或许是因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没人会撒这种谎，但还是体现出了人们对他的信任。
    对方在信徒们当中的威望，也达到了相当的程度。
    眼生白翳的老者同样没有对白川晴毫无回应这一点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站起身，一步一附身地向着位于最高处的祭坛走去。
    不言也不语。
    行动本身，却蕴含着力量。
    白川晴默默地凝视着，看着这人一步一步地从山脚下来到了山顶。
    而到了这时，老者的额头，已是有着一个不小的豁口。
    鲜红的血液从中缓缓渗出，沾染了不少灰尘，而且向下流淌，和汗水混合在一起。
    本就衰老的脸庞，在疲惫和伤口的双重作用下下显得稍有苍白，鬓角都残有些许汗珠，皱纹凭空更深了些，总之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这也是自然的事情，这么长的山路，一个台阶都要跪下、俯身用额头和台阶进行接触，就算不是叩首，额头自然也是早就被磨破了。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就算是一个健壮的成年人，这么一条路走下来，估计也要累得半死不活。
    这个盲眼老人难道不累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无论是他的呼吸还是他愈发迟缓的动作，都已经说明他已经几乎劳累到了极点！
    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这幅模样，看起来颇为狼狈凄惨，但是他本人却好似一无所觉，脸庞上的表情十分淡漠，除了那份狂热的信仰之外，再无其他。
    而也正是这份信仰，才让他能坚持到现在。
    看到盲眼老人如此表现，白川晴都不由得为之愕然，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对他的警惕是不是有些太没道理了。
    可这时，他则是注意到，山下诸多信徒们，对他的行为一时也感慨惊叹——这种事，只有无比虔诚狂热的人才能做出来！不愧是他们的主教大人！
    也产生了一种敬畏和崇拜，和对白川晴的情绪，有几分相似。
    到了这时，白川晴若有所思，大致地摸到一些自己对他厌恶的原因。
    老人口中仍然念诵着白川晴的名讳，也终于是把怪异大虫放在了祭坛上。
    模糊的响应传来，祭坛上闪过一道血色光芒。
    等到红光消退的时候，祭坛上的祭品，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众们又是一阵顶礼膜拜，为此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情。
    白川晴眼前的画面逐渐开始模糊，他明白这个梦境恐怕到此为止了，只是在最后，他深深地看了那盲眼衰老之人一眼。
    对方似有所察，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不知道包含着何种意味的笑容......
    ——————————
    白川晴睁开双眼，恍惚间却愕然发现，头顶的天花板和平时不同。
    “嗯？”
    光是这一点，就立刻让白川晴提高了警惕，心中一凛。
    【发生了什么？这里.....哪里？】
    他不过刚刚产生这样的念头，又意识到，虽说这里的环境乍一看有些陌生，但要是仔细一回忆，白川晴还是立刻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前世自己的家么？！
    这种事情，白川晴还是不会认错的。
    前世的自己，即便没有娶妻生子，但还是靠着自身努力奋斗买下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只是首付，为此要还上相当长时间的房贷，但这毕竟是属于他一人的房产，装修什么的也是他一人为之。
    现在他又哪里会认错呢？
    那透着些许晨光、透光性不算很好的窗帘，根本没怎么用过所以显得崭新的床头柜，还有这熟悉的床单，不都是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画面么？
    白川晴的手下意识地向着床边摸索而去，入手则是一件冰冷坚硬的事物，但能让人不由得一阵心安。
    ——正是放在床边的手机。
    现代人大多有这样的习惯，修仙到深夜直到受不了了，把手机放在枕头旁，早上醒来的时候最先伸手摸索的肯定便是它了，如果没找到的话，恐怕会一阵慌乱直到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某米6上清晰地显示出了现如今的时间。
    2020年3月7日，7：13。
    日期，正是白川晴前世记忆里的最后一天。
    “这是......”
    白川晴露出稍有困惑的神色，默默用指纹打开手机，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正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摄像头里出现的那张脸庞，正是前世的他。
    【这也是一场梦么？】
    【还是......别的什么？】
    白川晴想到红变化的模样，大约察觉到这和这件事有些关联。
    【是她勾起了我最深处的回忆？】
    他如此猜测着，却仍有些迷茫。
    原因无他，眼下的这个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了。
    真实到难以被看出是梦境的程度。
    白川晴扫了眼自己的通讯录，却是在其中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陈离。
    前世的白川晴父母很早去世了，和前女友早就分手，真要说他还有什么在意的人，唯一一个，大抵就是这位从小时便一起长大的好友了。
    犹豫片刻后，白川晴还是按下了拨号键，大概是出于一种很复杂的心理吧？
    说实话，最初在他记忆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对前世的诸多事情都没有留恋，只有对这位好友抱有着一种特殊的想法。
    “嘟——嘟——”
    手机的忙音缓慢延长地响着。
    让这段等待的时间显得更加漫长。
    令白川晴稍有不安，随后有些失望，果然.....就算是在梦里还想听一听这位朋友的声音都不做到么？
    “喂——”
    一个拖得极长的、慵懒困倦的声音响起。
    “老白，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么，这么一大早就叫我干嘛！要是没个说法的话，下次见面就让你请客！”
    明明是带着些愤怒和责备的语气，可白川晴在这一刻却是莫名受到了触动。
    这个久违的称呼，也是许久没有听到了啊.....
    白川晴被叫做“老白”，其实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日本，这名字是蛮正常的，但要是放在种花国，“白川晴”这三个字总有些怪怪的，比起姓“白”名“川晴”，到更像是姓“白川”名“晴”，总是就像是日本那边的名字。
    所以小时候，也是因为这原因受过一些排挤和欺负，就只有陈离没怎么在意，整天“老白”“老白”的叫着，也算是他们能成为朋友的原因之一吧。
    “嗯？怎么不说话了？”
    “你小子该不会是终于脱单了吧？来报复我找到女票那次大清早打电话给你！？”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白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小心眼！”
    “来，让我看看我儿媳妇什么样！”
    陈离越说越嚣张——在兄弟之间互相把自己当做对方的爹是常有的事情。
    “滚呐你！”
    白川晴终于是忍不住笑骂道，他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到这时候，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到底啥事啊！”
    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白川晴的语气有些异常，稍微严肃地说道。
    “要借钱的话，我这只有五万！”
    “不是那种事啦......”
    白川晴微微叹息，最终只是说道，“保重啊.....”
    “蛤？？！”
    “叮！”
    就在陈离疑惑不解的时候，白川晴却是听到了一声邮件送达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
    “......嗯？”
    邮件的标题，是一串乱码，要是正常人看见了肯定不会去管它，但鬼使神差的，白川晴点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