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上古的你 - 第五章：死亡

    “啊，僵尸！”看到崔后卿，白生想起昏前的那一双血色眼仁，顿时惊慌的叫出声来。
    崔后卿眼底闪出一抹哀色，心道果然还是有人把我当成妖怪！
    林浩然愕然摇头，道：“仙人，他不是僵尸，他是我的朋友，叫崔后卿！”
    白生呆看了一会，方才收回视线，笑道：“看我，定是这几日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看谁都是僵尸。我记得还是你在紧张时刻救了我一命，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不用谢我，邪异妖人，人人得而诛之！”崔后卿摇了摇头，道。忽然他不知为何想到，那晚黑气中的妖人。那个黑衣人会是他吗？对，肯定是的，崔后卿心中忽然掠出了这个想法，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抓到一点什么，只是这一点又要隐隐约约失去，就这样呆呆出神。
    “好！说得好！”白生说的太激烈，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淌出一丝黑血。
    “天色已晚，你二人为何在此？”须臾，白生忍住咳嗽，擦去嘴角血迹，问道。
    崔后卿没有说话，呆呆看着天上，出神！
    须臾，林浩然才道：“我是上山砍柴迷路了，后卿不知道为什么也在那里。”
    说到此处，白生才好好打量二人资质，眼前说话的少年，根骨奇佳竟是学道的好资质，只是另一少年，资质却不是甚好，以目前的严苛程度，想入蓬莱山恐怕很难。
    白生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浩然见仙人问他，忙道：“仙人，我叫林浩然！”
    “你呢？”白生复又问道。
    崔后卿却如没听到般，径自出神！
    林浩然摇他两下，道：“崔后卿，崔后卿，仙人在问你话呢！”
    崔后卿方才惊醒，歉意道：“唔，我叫崔后卿！”
    白生并没有怪罪之意，微笑道：“你也想上山修仙？”
    崔后卿迟疑一下，才点了点头！
    白生眼中流露一丝黯然，忽然不再说话。他本是奉师傅之命，追擒僵尸长髯，昨日紧急之时仓皇使出秘法，致使灵力耗尽而自伤，本来并无性命之忧，却不防被咬一口，不是崔后卿出手，定然身死当场，不但不能完成师命，说不定还会贻害无穷。可是自己还是中了尸毒，他宁死也不愿变成那僵尸怪物，为了不辱仙门道统，所以早已经做好死的准备。这两个孩子狂热的眼神，把他当做神仙了吧，世人皆以为修仙之人是神仙之流，潇洒烂漫，风光无限，却不知背后的残忍与无奈，犹如自己一般落得这般下场，可自己并不后悔。
    白生收回眼帘，他感觉自己右手以及连着半个身躯都冰冷僵硬麻木，他知道尸毒就要扩散至全身了，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伸出左手，放在崔后卿手腕脉门处，许久摇了摇头，这孩子果然资质不佳，除此之外，身体内隐隐还有一股暴戾之气，算是先天不良了。
    “你二人，真想入我邙山派？”
    崔后卿和林浩然互相看了一眼，均点了点头。
    “那好，虽然我就要死了，你们仍与我有一剑之恩，我便帮你一帮。我这里有一块玉诀，你们戴在身上，我想入门必会很容易了！”
    崔后卿接过玉牌，道谢！然后递给林浩然。他已经拜了师，而青龙寺才真正是他的师门。
    白生却忽然抽搐起来，一脸黑气，很是吓人。
    “啊，你怎么了？”林浩然担心道。
    须臾，白生才长舒一口气，压制下来，道：“我被那妖物所咬，已经身中僵尸毒，恐怕时间不多了。”他看了一眼崔后卿手中的长剑，道：“我不想变成那行尸走肉，崔后卿师弟，你杀了我吧！”
    这一声叫唤，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叫到了他的心里！
    “真的无药可救了吗？”崔后卿仰头看天，心中一阵翻涌，凡人难逃厄运宿命，为何连神仙般人物都这般可怜？这天下究竟怎么了？
    白生点了点头，闭眼道：“动手吧！别跟别人说你们见过我！别让他们为我担心。”
    崔后卿缓缓抬起宝剑，未至头顶便又放了下来，然后在路边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的后脑砸去，“彭”的一声，白生应声躺下，就这样晕了过去。
    夜色越来越深，一阵狂风扫过，天上乌云尽散，深灰色天空上繁星点点，银河横跨而过，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这一片大地，亮如白昼。
    崔后卿抬头看去，天上繁星点点，竟是一轮满月！
    不远处，一道白影一跳一跳渐渐远去，没入前方的黑暗，远远看去竟像一条白狗！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林浩然有些埋怨道。
    崔后卿看着前方黑暗，道：“你说他真的想死吗？”
    林浩然低头想了一下，道：“那是想死的吧？”
    崔后卿转头看着他，眼中噙着泪花，道：“那他为何自己不动手？反而让我动手？”
    林浩然没有说话，崔后卿转身向村庄走去，嘴中喃喃道：“我想他还是想活的，不论变成什么，他还是想活的。不论怎么说，他还是想活的！...”
    林浩然没想明白，转身跟了上去，却见前面，崔后卿“噗”的一声倒在路边，满脸的伤心满眼的泪！
    冷风拂过，冰冷的雨意打湿崔后卿的脸庞。崔后卿缓缓醒来，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仙剑跌落在身前一尺处，眼前早已没了白生的踪迹。崔后卿低低叫了声：“师兄”。他走到门前，雨水顺着房檐哗哗流了下来，挡住了视线，冷风夹着骤雨疯狂洗刷着一切。远处，一道白影，一跳一跳跳进黑暗之中。师兄，那是你吗？崔后卿的心微微颤抖。待崔后卿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哪里还有长髯的身影，也不知他何时醒来，又何时偷偷逃走。崔后卿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向着雨帘中的村庄看去。忽然双眼一阵刺痛，一抹血红，在远处从村中流了出来，崔后卿心中一阵焦躁，疯狂冲进雨中，向村中跑去。
    没过多久，来到家门之前，崔后卿感觉奇怪，在此之时，村民都已经忙活起来，可自己家的门还在紧闭，往常父母在此之时早已经下地干活了。
    “爹，娘，快开门！我回来了！....”崔后卿上前敲门，可是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里面却如深夜一般安静。他透着门缝看去，里面的房门还在大开，却如死寂一般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门在里面栓住，在外面打不开。他只有像往日一般，借着墙边小树爬到院墙之上，跳到院子里。看着院中的一抹鲜血，崔后卿呆了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霎时血往上涌，心中似有几只小鹿一般，“咕咚咕咚”四处乱撞。
    沿着血迹，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直走进房门，血迹一直延伸到屋内的床边，两道漆黑的身影还躺在床上。
    “爹，娘”崔后卿轻叫一声，双脚如灌铅一般难以挪动，他的心就要跳了出来，脑中想着：爹娘，你们千万不要有事，要不我该怎么办？可老天就如与他作对一般，床上苍蝇嗡鸣声响，床边一丝液体滴落下来，地上一片深色，那是血！
    崔后卿脑中一蒙如发狂一般，冲上前去，“爹，娘”一声凄厉的哭声，他眼前一黑，就这般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后卿豁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双手微微颤抖。适才昏睡过去时，他脑中尽是鲜血涛涛，凶恶鬼脸，端是噩梦连连。
    待他定下神来，向四周看去，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就如他自己的家一般，里面陈设也有几分相似，两张木床，一张桌子，上面围着茶壶，盖着几只茶碗，地上围着桌子随意摆着几张凳子，简朴而又安静。
    在那桌子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位仙人，持剑捏诀与人斗法，画像下面放着一个泥做的香炉，炉中插着三炷香，香已经烧了大半，上面冒着袅袅青烟。崔后卿知道，那画像画着的是蓬莱山邙山派，村民都把他们当做仙人，供奉在家，希望能保佑家人平安。在崔后卿家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张一摸一样的画像。
    崔后卿心中知道，自己肯定睡在某人家中，他在床上呆坐一会，回想起来，这一日就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心中忽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昨晚的一切或许都是噩梦吧？或许自己一直都睡在这里吧？母亲一定还在家中纳鞋，见到自己便会像往常一样笑骂他：“你这个小懒虫！”爹还会把他放在脖子之上骑大马。
    他缓缓下了床，穿上鞋子，一步一步向房门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崔后卿像受惊的兔子，心中一惊，哆嗦一下。
    门扉大开，走进一个相仿的男孩来。
    “唔，崔后卿，你醒啦！我还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呢！没吓着你吧？”那男孩歉意的笑了笑。
    崔后卿摇了摇头，问道：“林浩然，我睡了多久了？怎么会在你家？”
    林浩然是崔后卿村中唯一也是最好的玩伴。林浩然眼中闪出一抹哀伤，低声道：“崔后卿，你睡了一天一夜，这中间发烧的厉害，到了今天早上方才退的烧。咱两家是邻居，昨天我爹听到你的叫喊，冲进去就发现你躺在地上，发现...发现...”林浩然眼中一阵雾气闪过，泪水在眼眶打转。
    “发现什么？发现什么，浩然，快说啊？”崔后卿心中一惊，双手抱住林浩然双肩使劲摇晃。
    林浩然看了一眼崔后卿，把眼别了开去，须臾才道：“崔后卿，你不要太过伤心，村里人昨天已经帮着将叔婶安葬了，虽没了崔叔崔婶，但你还有我，我家不会不管你的。”
    崔后卿如遭雷击一般，放开林浩然，退了两步，双手无力垂了下来。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爹娘死了，我该怎么办？崔后卿只觉天旋地转，血往上涌，喉咙一甜，一口便喷了出来。
    “崔后卿，崔后卿，你要挺住。”林浩然见状，急上前两步扶住崔后卿，泪如泉涌。两个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充满沧桑与无奈，两颗心就这样交织在一起。
    两行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滑落。
    两个小孩，就这么，默默无语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