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独行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会和前夕
李鍪等人回到小镇的时候,已经算是晚上了,虽然说不得什么乌云遮天,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也算得上是天色昏暗,
不过在这种天色下,李鍪等人的到来依旧在某种程度上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
荣盛赌坊内,一直坐立不安的王成终于还是等来了伙计的消息。
“你确定么?”王成看着跪在面前的伙计,眼睛不断的在转动,“确定真的是那群...是韩爷他们回来了么?”
那伙计却是看的十分欣喜,“当家的放心,小人就算认错了爹娘也不会认错韩爷他们啊,真的就是韩爷回来了,随行的还有忠义酒肆的老伙计以及几个不熟悉的,但是这都不重要,当家的可知道小人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就快说!”王成现在心里忽上忽下的,哪里顾得上和这伙计说笑,“少在这里给我没完没了的扯皮!”
伙计一看王成已经要急眼了,也不敢再这般胡闹了,立刻回禀到,“小人还看到了罗大当家的人头!就在大车边上挂着,还滴着血呢。”
本来还十分慌乱的王成听完这句话突然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很快脸上就布满了冷汗,汗珠顺着脸庞慢慢的滑落下去,有的滴在了地上,有的落到了嘴里,但是王成都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
就这么呆坐了半晌,王成突然蹦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伙计的衣领,然后十分着急的问道,“他们在哪儿?韩爷他们现在在哪呢!”
“回...回到忠义酒肆了啊。”伙计被王成的这幅样子给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着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回去了,好,回去了就好!”王成似乎已经魔怔了一般,把身边的伙计吓得不轻,但是王成自己却是毫无察觉,“快去准备礼物,重礼!然后送到后门那里,某要去给韩爷贺喜!”
“明白!”伙计不想知道为什么要弄到后门,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在继续在这里磨磨唧唧的问下去,他可能连这个门都出不去了。
“等等!”就在伙计刚要离开的时候再次被王成叫住了,“客房里的那客人,一会儿先去给他多送几坛子好酒,然后再送些好的下酒菜,最重要的是,你去准备礼物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他知道。”
伙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伙计不知道客房里的那个神秘的客人是谁,只知道也是刚刚出现不久,他知道自己赌坊的后门,也知道荣盛赌坊的很多事,带着斗笠神神秘秘的,不过他一出现,一直只是焦虑的王成就变得坐立不安了,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而且还在不停的催促自己去探听消息。
“还不快去!”王成见那伙计还愣住了不由得大怒起来,刚刚吼出来就感觉自己声音太大了些,赶紧压低了声音,面露凶狠的瞪着那伙计说到,“赶紧的,你给我小心一点!”
伙计这次不敢耽搁了,点了下头就赶紧去搬酒拿食盒去给客人送酒肉了。
客房里,连一丁点的烛光都没有,整个屋子都是漆黑一片的,伙计费力的连抱带拎的拿着一大堆的东西站在门外,十分的犹豫要不要去敲打他的房门。
就在伙计即将放弃的时候,房门自动打开了,那个神秘的家伙明明在这么漆黑的屋子里,却还是带着那黑色的斗笠,伙计真的很想知道他这幅打扮在房间里怎么走动。
“大...大人”伙计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托了托怀里的大酒坛和手中的食盒,“当家的让我给您送些酒肉,您...”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里一空,食盒被那客人拎了进去,过了一会客人再次出来将他怀里的酒坛抱走,紧跟着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了,而整个过程伙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然,那个客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伙计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再想敲门,等伙计离开有一会儿之后,那房门偷偷的打开一条缝隙,一直不满血丝的眼睛冲着外面盯了许久然后才将房门再次关上。
而离开的伙计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还在努力的准备礼物,王成给的命令就是准备一份儿“重礼”,但是现在这三更半夜的伙计也很纠结他该去哪里准备一份儿重礼,他们荣盛赌坊,是一个赌坊,最多的就是各种骰子牌九,总不能送一副赌具吧。
至于其他的,就是 各种美酒了,赌徒一旦喝了酒那下注的胆子就大多了,所以赌坊里有很多酒,还都是美酒,只不过去给忠义酒肆送礼送一堆美酒,这怎么看都像是在骂人。
就在伙计在仓库里转圈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王成已经等不及了直接找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王成见瞎转悠的伙计,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一巴掌就抽了过去,“混账东西,你非要害死你哥哥我不成?还是你小子以为我死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伙计莫名其妙的就挨了一巴掌本就委屈,再被王成这么一瞪眼一吼,眼睛里一下子就湿了,“当家的,咱们赌坊,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拿的出手啊,更别说什么重礼了!”
王成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听伙计抱怨完又一巴掌抽了过去,“咱们赌坊每日赚的钱不下数十贯,你告诉我咱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咱们是挣钱,可是咱们赌坊除了酒肉就是赌具了,再就是他们抵押的女人,这些东西咱们哪里能拿得出手啊。”伙计又挨了一巴掌,心里更加的委屈,说话也变得有些怨气了,“人家好歹也挂着酒肆的招牌,哪里有送酒肉过去的,而且您也不想想咱们的后门在哪儿。”
王成看伙计还敢顶嘴,差点再赏他一耳光,不过听他说完之后,转念一想,突然发现他说的也对,举起的手便慢慢落了下来,不过刚刚落下来还没等伙计长出心中的那口气,就又举了起来。
这次伙计没有失望,王成一巴掌又拍到了他身上,“你这个蠢货,刚刚你不是都说了礼物么,还说想不起来!”
伙计这一下子是真被他抽蒙了,眼泪汪汪的看着王成,“小人刚刚说什么了?”
“快去钱库!”王成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指着伙计的鼻子骂道,“看看库里有多少钱,都装好箱子,都...分一半给我装好了,一会儿跟着我送到忠义酒肆去!”
伙计刚刚从巴掌中清醒过来,就被王成这大手笔给震惊了,荣盛赌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供”了,现在钱库里堆积的钱财可不是一笔简简单单的小数目啊,王成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送出去一半的钱财,这大手笔真的是让伙计惊讶了。
王成见伙计有开始发呆了,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他算了,“你个蠢货!又在这里发什么呆,赶紧的去啊!”
“是,是”小伙计看王成已经有暴走的趋势了,赶紧应了,结果刚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又硬着头皮跑了回来。
“你又干什么!”王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找个理由弄死这个家伙,然后再换个更加让自己省心的人来当心腹。
“当家的。”伙计也知道现在王成正在气头上,火气大的很,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到,“咱们后门毕竟太小了些,若是将咱们钱库里一半的钱财给带走的话,实在是...”
王成一听这话,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很多,这点他倒是真的没算计到,“从钱库到前门,能不能绕过客房!”
“当家的放心,绝对可以。”伙计赶紧使劲儿的点头,虽然绕过去要走好大一圈,但是他怕自己再不这么说的话,自己的脸一定会被抽烂了的。
“莫要闹出什么动静!”王成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伙计看王成走了,也长出一口气,今天这一天,不断的跑前跑后,还被抽了好几个耳光,若非是生活艰难,他是真的不想给王成当心腹。
王成离开之后,便直接去了客房,只不过没有进去,而是在客房外,隔着窗户看着漆黑的屋子,王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决定敲门,里面的人仿佛也是完全不知道王成在外面一般。
寂静的夜晚下,王成就在房屋外的台阶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半边残月,感受着那夜里的寒风,而王成自己则是冻得直打哆嗦。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王成感觉伙计应该弄的差不多了,才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然后跑到赌坊的大门,坐上已经准备好的大车去忠义酒肆见见这段时间一直让他“魂牵梦绕”的韩爷。
忠义酒肆大门外,这个时间段,街面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或者说整个镇子也只有他荣盛赌坊还是灯火通明的,一个个不知疲倦的赌徒还在疯狂的下注赌钱,这也是为什么王成不放心,自己在客房门口亲自蹲守,生怕那位突然出来。
王成跳下马车,吞了吞口水,虽然他一路上都是不断的在催促伙计再快一些,但是真的到了这里,王成却是再次犹豫了起来,他背着忠义酒肆做的那些事,他不敢说忠义酒肆真的一无所知,大家都是在这个镇子生活的,论起敛财之道,他荣盛赌坊算得上是镇子上的翘楚,但是论起这情报之能,十个荣盛赌坊也比不上忠义酒肆的万一,哪怕现在忠义酒肆刚刚经历了大变。
不过犹豫归犹豫,王成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口水也吞了,牙也咬了,硬着头皮还是伸手去敲门。
王成并没有在外面等待着,他刚刚敲完门,忠义酒肆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好像是里面早有准备一样。
这次开门的还是个熟人,忠义酒肆的账房胡义,一脸平淡的将大门打开,然后让出位置让王成进去,至于王成脸上那满脸的笑容,却是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王成也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性子,当初他被上一任的当家周昌给忽悠的差点一手毁了忠义酒肆,紧接着在荣盛赌坊里也没少受欺负,但是直到他离开荣盛赌坊,他的脸都没有过一丝变化,无论别人对他是辱骂还是殴打,乃至更过分的事,这个人,在荣盛赌坊那就是一个出了名的怪人。
王成不再理会这个怪人,直接走进了酒肆大门,至于伙计,他现在倒是很是自觉,一箱箱的铜钱被他搬了下来,还很自来熟的去寻求怪人胡义的帮助。
忠义酒肆里面,“韩爷”李鍪早就等在了那里,大晚上这般寒冷,依旧赤着膀子裹着半身的血布在那里慢慢的饮酒,他对面坐着一个看着比他正常的多的蒯蒙,旁边嘛,趴着一个浑身都被裹起来的刘复,而且都裹成了这般模样,刘复喝起酒来都要比李鍪与蒯蒙加起来都要豪放。
至于刘韬和孙英,一个因为岁数大了已经去休息了,一个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安抚着某个姑娘。
偌大的厅堂,除了他们几人之外,便只剩下一个随时伺候倒酒的厨娘了,不过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是抱着酒坛子的家伙,也不怎么需要厨娘去给他们倒酒的。
王成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厅堂,便直奔李鍪而去,离得老远就跪了下去,“韩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自从您离开之后,小人那是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您的安危啊。”
李鍪瞥了一眼跪下哭天抢地的王成,抱起酒坛子就喝了一大口,“你家韩爷刚刚离开也就半天,你这戏倒是挺足的。”
“小人....小人...小人这是度日如年啊!”王成谄笑一声,“韩爷您可是小人的靠山,若是您真出了什么事情,小人就是死伤一百次也不能赎罪啊。”
“度日如年...呵呵,能想到这个词儿,还真是难为你了。”李鍪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抱着酒坛子继续喝了起来,“你这大晚上不好好在赌坊里待着,来我这干嘛,挣钱了想来喝点酒?”
“韩爷您这可是笑话我了。”王成一脸委屈的说道,“小人一知道韩爷您回来了,这不是立刻就准备礼物来给韩爷您行礼了么。”
“哦~”李鍪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你要是不提这事儿某还差点忘了,你是来收尾钱的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王成说话,扭头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还是对一旁伺候的厨娘说到,“那个,秀姑啊,你去将咱们带回来的那个脑袋,拿出来给王当家的看看,也好证明咱们没骗他。”
厨娘秀姑一听便行了一礼往后堂去了,虽然一个她女人家去拿首级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现在她迫切让这位“韩爷”看到自己的存在和作用也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不一会儿秀姑几乎是闭着眼睛将罗山的首级给捧了出来,隔着老远就往王成那里扔了过去,结果也不知道是手抖了还是手滑了,首级没有飞到王成那里,而是直接砸中了正在抱着坛子痛饮的刘复身上。
刘复正在那里半趴着给自己灌酒,就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然后放下酒坛子,醉眼朦胧的他就看到一个死不瞑目的首级正对着他那通红的大脸。
这一下子,也不知道是恶心还是吓着了,反正刘复“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呕吐物直接吐到了地上,那难闻的气味瞬间就弥漫在屋子里了,这下可好,莫说刘复没了酒性,连蒯蒙和李鍪都让他恶心的喝不下去了。
秀姑睁开眼也被这一幕给吓得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不停的搓着衣角,眼看着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李鍪揉着皱起来的眉心,伸手将罗山的首级给王成扔了过去,然后对慌张的秀姑说道,“别傻站着了,赶紧和胡义搭把手,去后面弄点土将这里收拾了吧。”
说完还不解气的踹了刘复屁股一脚,“你也算是杀人无数了,怎的还能被一人头给吓吐了,端的丢人!”
一旁跪着的王成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将李鍪扔过来的首级捧着手心里,仔细的查看,虽然那伙计一直说那就是罗山的首级没错,但是如今他自己亲眼看到,亲手确认之后,才真的定下心来。
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从今天开始,荣盛赌坊就真的可以说是他王成的了,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能过了今天这一关,虽然燕云马贼这个燃眉之急已经没了,但是同样的,没有了燕云马贼的威胁和威慑,这方圆百里的各路牛鬼蛇神,可是不会放过他荣盛赌坊的这块几乎没有防备的肥肉的。
“看够了么?”就在王成神飞天外的时候,蒯蒙走到了他的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若是看够了,就聊聊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王成抬起脸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不知道他又是“韩家”的什么人物,但是无论是谁,王成都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命运将会被这个年轻人所左右。
“启禀公子!”王成虽然不知道蒯蒙的身份但还是十分恭敬的说道,“小人来这里是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蒯蒙一脸的微笑,仿佛什么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一般,“难不成你觉得这个首级有什么问题,亦或是王当家的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或是想法不成?”
“小人不敢!万万不敢啊!”王成被蒯蒙的话吓得一个激灵,“这首级的确是燕云铁..马贼的大首领罗山的,这是千真万确的。”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蒯蒙慢慢的蹲下身子,凑到王成的面前,含笑问道,“是有什么我等还没想到么?”
“公..公子有所不知。”王成看着和自己几乎脸贴着脸的蒯蒙,吞了口口水,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燕云马贼其实...其实是有两个首领的,大首领罗山就是这个首级,他算得上是里面最为勇猛的一人,但是还有...还有一个二首领,姓马,道上的人都叫他马三爷,虽然他武艺平平,但是却是生性奸诈狡猾,平素里最是....最是....”
“最是什么?”李鍪也受不了那里的味道跑了过来,走到王成的身边,居高临下的问道。
“最是善于活命!”王成还是咬牙说道,“那马三爷这次也逃了出来,就...就...”
“就在你的荣盛赌坊,对吧。”李鍪却是将剩下的话替他说了出来,“还以为你打算一直藏着他呢,或者干脆心狠一点将他给毁尸灭迹算了。”
王成一听李鍪说话,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破事儿绝对已经被忠义酒肆的人知道了,或者说,就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自己犯的傻。
“韩爷饶命!”王成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干的那些破事会被他们怎么收拾自己了,赶紧磕头求饶,“小人真的是一时糊涂,当初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让猪油蒙了心,干了那种蠢事,求韩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绝对不敢再背叛韩爷和忠义酒肆了。”
“来来,快起来。”李鍪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怒,还亲自弯下腰来去搀扶王成,“王当家的现在也是一方当家了,既然你王成也不打算和我忠义酒肆有什么干涉,那么韩某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从今天开始,王当家的就和我忠义酒肆再无瓜葛了。”
李鍪是说的情真意切,对王成的搀扶也是实打实的,但是无论李鍪如何用力,王成就是不爬起来,只是在那里不停的痛哭,不停的求饶,“我的韩爷啊,我的亲爷爷,您就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了。”
李鍪看怎么也弄不起他来,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你想我再如何给你机会啊?”
“只求韩爷再给小人一次机会!”王成一把抱住的李鍪的大腿,整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杀机凛然的,“那燕云马贼的马三爷在您杀了罗山之后便逃了出来,结果他跑到了小人这里,若是韩爷能够帮助小人一次,小人愿意将马三的人头,双手奉上,为韩爷祛除后患!并愿意从今往后,每月都奉上荣盛赌坊八成的红利!”
李鍪直起腰来,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痛哭的王成,心中也是不断的冷笑,李鍪回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在自己刚刚从荣盛赌坊离开之后,几乎都没有任何的间隔,荣盛赌坊的伙计便跑了出去,而他的目的地,就是那个燕云马贼的二当家,马三爷。
李鍪并不想知道这个什么马三爷是什么人物,也不想知道燕云马贼里面的那些破事,对王成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兴趣,但是王成的这种做法却是太让他寒心了一些,尤其是之前还在那里言辞恳切的告诉自己,这一生要为自己所用。
李鍪在那里沉默不语,王成却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寂静给吓得冷汗直流,心慌气短的。
最后看李鍪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干脆一咬牙拱手说道,“韩爷且在这里稍歇,某家这就去将那马三的人头拿来,若是...若是...若是最后当真事有不殆,只望韩爷能够施以援手!”
说完就给李鍪扣了一个响头,起身就要离开,只不过还没等他离开这个正堂就被人给堵了回来。
一直消失不见的陈老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还在滴血的首级,面目被披散的头发给遮住了,看不清楚那首级的样子。
“陈老...”王成看着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常服带着一脸的平淡风清的陈老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心里有些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的再矮了两分,“这么晚了,还让您劳累,真是...”
陈老没有听王成在絮絮叨叨,挥挥手打断了王成的话,“和公子解释清楚了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陈老的双眼”王成有些尴尬的说道,“小人已经和韩爷保证了,这就去将马三的首级给韩爷拿来!”
陈老刚想走开就被王成的这句话 给震了一下,“你小子刚刚说什么?”
“某这就去将那....”王成气势雄浑的要再说一遍,结果还是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你能收拾的了那位马三爷?”陈老的冷笑是毫不掩饰。
王成却是没有显得有任何尴尬之色,现在他只想着活命,哪里顾得上什么尴尬不尴尬,“陈老说的对,但是王成就算死,也要将那马三咬下几块肉来,为韩爷去除此等后患!”
陈老看着义正言辞的王成,表情十分的无奈,最后将手里还在滴血的首级往王成身上一扔,“那现在就咬下几口肉给公子看看你的决心吧。”
王成伸手将首级拿了过来,然后小心的将那披散的头发拨弄开,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让他刻骨铭心的脸。
“马...马....马...”王成哆哆嗦嗦的马了半天也没说完后面的话,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首级,这就是今天突然出现的那名“神秘客人”也是一直让王成胆战心惊的燕云马贼二当家,马三爷。
“你刚刚不是说要咬下这个家伙几块肉来么,现在脑袋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动手?”陈老难得的揶揄道,他今日可谓是扬眉吐气,先是道上的朋友主动送来消息,说燕云马贼的大当家罗山被人一刀两断了,脑袋都被人拿了去。
紧跟着再有人主动送来了二当家马三爷的消息,燕云马贼一直在这方圆近百里的地面儿上作威作福,所占有的资源和地盘也绝对是最好的,现在难得他们落了难,想要在他们身上咬一口,让他们再难反身。
就因为有这些缘故,也因为有这群人的存在,陈老才敢一个人去找那个已经准备逃跑了的马三爷,至于如何将他擒下来乃至斩杀了他,这不需要陈老自己动手,有大把大把的人手愿意帮他完成这件事。
就在陈老轻声的给李鍪和蒯蒙解释的时候,一阵呕吐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了过来,李鍪扭头就看到刚刚才清理干净地面的厨娘秀姑在刚刚刘复吐过的地方弯腰大吐。
厨娘也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十分的不好,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刚想开口就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李鍪再将头转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幕让他也很反胃的情景,刚刚还在抱着首级发呆的王成正在对着他大啃特啃了起来,一块块的血肉让他撕咬下来,然后吞进肚子里,血液飞溅,让他变得满脸都是鲜血,显得异常狰狞。
李鍪被王成这个样子给恶心的够呛,使劲儿压下了胃里的樊勇,问一旁的陈老,“这个家伙这是在干嘛,这也是塞外的风俗么?”
陈老也是很努力的才没有让自己吐出来,“刚刚他不是说想要替公子您咬下马三爷几块肉么,老头子也就是揶揄了他两句,哪里想得到这个家伙真的就这么干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王成也终于将那颗首级给咬下来了大半,将血肉模糊,异常恶心的人头给扔到地上,再次来到李鍪他们的面前,这次王成却是没有上来就跪倒在地,而是简单且郑重的给李鍪行了一礼。
“韩爷,之前都是小人不懂事,总想着一些邪门歪道,让韩爷心里不痛快了,这是小人的罪过,从今往后,我荣盛赌坊唯韩爷之命是从,从今日起,若是我再有异心,就让我天打雷劈!”
李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王成,他现在已经不不知道这个家伙嘴里到底有多少实话了,但是他现在有一件事十分的确定,那就是只要他足够的强大,或者说只要忠义酒肆足够的强大,那么荣盛赌坊就一直会是他的。
若是有比他忠义酒肆还要强大的对手出现,荣盛赌坊的站位已经不重要了,他能自保已经是天之幸了。
李鍪想通了这件事之后,便和善的笑了起来,“你这个荣盛赌坊的当家人都这么说了,我韩某人难道还能这般不给你脸面么。”
王成一见李鍪答应了下来,顿时大喜,大嘴一咧,那血淋淋的牙齿和扑鼻的血腥味差点将李鍪熏一个跟头,“多谢韩爷,还是那句话,从今天开始我荣盛赌坊收入的八成便归您韩爷所有!”
“八成...”李鍪也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雏儿了,荣盛赌坊的收入就算他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来,每月绝不会低于二十贯,而一贯钱足够这塞外之地的一个三口之家过上数月衣食无忧的生活了,“王当家倒真的是舍得啊。”
“韩爷说笑了,荣盛赌坊都是您韩爷一个人做主的,莫说区区八成,便是都拿走,小人也绝无怨言!”王成这个时候却是表现出了那副忠肝义胆的模样。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韩某也不能驳了你的好意!”李鍪对着王成点了点头,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鉴于自己身高问题,实在是有些够不到王成的肩膀,不过王成一见李鍪这个样子赶紧半蹲了下来,像一只讨好的猎犬一般,向自己的主人在讨好。
李鍪看左右也的确没有了事情,就让王成赶紧带人离开吧,趁着现在天色还没有方亮,想着折腾了一天的众人还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等到王成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后,一直看戏的蒯蒙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这般之后,这个忠义酒肆也真的就安稳了下来,你我几人就算是离开了这里,也能安心了。”
李鍪点了点头,也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感慨些什么。
而一旁一直充当聋哑人的陈老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公子,您是要离开么?”
“哦”李鍪这才想到自己要走这件事忠义酒肆的这些人还不知道,赶紧解释到,“师长有命,让我等前去荆州一趟,前去游历一番。”
陈老心里也有些不舍,这个新“当家”虽然没有赵奇老首领那般饱经世故,论起圆滑和手腕那也差的太远太远,但是却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安全之感,虽然他也经常会闯下祸患,但是这个年轻人却是让他们感受到了可靠。
不过虽然如此,现在李鍪要走他也没有理由将他留下,特别是此行他们去的还是荆州之地,先不说那里现在已经是战火连天,就说凭他们一个小小的忠义酒肆,也没资格对李鍪说帮他什么,所以陈老这个心里更加的不适。
“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老头子催的急,不出意外的话,我明日一早就和这几个家伙一起离开了。”李鍪对着陈老拱了拱手,“从今天开始,这忠义酒肆和这塞外之地便要麻烦陈老了,至于韩龙交代的其他事情,陈老尽力即可,当初韩龙也是一时最快,未曾想到其他。”
李鍪所说的“其他事情”就是之前想要让忠义酒肆帮自己打听并州塞外匈奴人的情况,他心中还是惦记着报仇之事,那个时候忠义酒肆内忧外患不断,所以无论这个目标多么大,陈老为了忠义酒肆也要答应下来。
而现在幽州事了,李鍪也算是知道了这幽州之地到底有多么大,若是还认为凭着一个小小的忠义酒肆,就能在这里有什么建树,乃至帮助他报的大仇,那才真是可笑。
虽然李鍪收回了之前的约定,但是陈老却是不同意了,“之前既然答应了公子此时,那么小老儿自然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现在忠义酒肆还是一片混乱,公子且给我等一些时间,待小老儿将这里的事情安排好了,韩幸那孩子能接了我等的差事,小老儿便亲自带着胡义那家伙前往并州塞外之地,去给公子探听消息!”
李鍪还想再劝,但是看陈老这幅样子,也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并且对着陈老行了一礼,“那韩龙再次,便多谢陈老了,若是日后韩龙大仇得报,您便是我韩龙的大恩人。”
“公子愧煞小老儿了。”陈老赶紧将李鍪扶了起来,“公子和这两位公子快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小老儿去给公子准备一些干粮衣物,此去荆州路途遥远,还有战乱,他人收拾,小老儿有些不放心。”
“莫要麻烦,莫要....”李鍪还想推辞但是看陈老咬死不让的架势也只能顺从老人的意思,“多谢陈老了,那我等就先休息去了。”
胡义和李鍪抬着刘复回了房间,蒯蒙直接打了个地铺照顾他,最后只留下了秀姑去帮着陈老给李鍪等人收拾行李。
“秀姑啊。”陈老看着一脸哀伤的秀姑,叹息了一下,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有些人,是咱们够不到的,你懂么?”
“秀姑明白,有些事情秀姑绝对不敢奢求的,”这个可怜的厨娘点了点头,更显得一分哀怨,“只是此去荆州路途遥远,实在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韩爷一眼。”
“行了,莫要想了,去找些干粮和肉脯来,他们这一路上毕竟是风餐露宿的,若是只吃干粮饼子却是不成的。”陈老不愧是塞外的老人,经验之丰富远不是几个毛头小子和丫头片子能比的,“再去将厨房的那几个水囊都清洗干净然后灌满了井水,不许灌酒,他们一个个的都有伤在身,若是饮酒没有节制,那就坏了。”
秀姑也是听话,陈老岁数大了,只负责不停的安排,一切都是秀姑来操办,倒也弄得井井有条,知道天色放亮了,他们两人才忙碌完,门口的一辆牛车已经弄好了,也不知道大晚上从哪里弄来的老牛,然后上面放了各种吃食干粮和肉脯,还有就是几大包的衣物。
李鍪看了之后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虽然无数人告诉他,出门在外一定要低调低调,但是到了事头上,老人总还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东西不够用的。
“多谢陈老。”
“公子,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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