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风八万里 - 第一百零九章 剧变

    杨龙友虽然多才多艺，但是他与很多读书人一样，都有着一遇大事自己先软下来的缺点，虽然这件事明明是马士英与阮大铖理亏，但是只要想到马士英与阮大铖已经达成了共识，他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就决心从贵州乡党的利益出发顾全大局。
    他唯一能做的抵抗就是从顾全大局的角度来谈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但是马士英早就想考虑到杨龙友的这种顾忌：“没事，进宫的时候就说是大铖从女，保证言官挑不出任何毛病，丽珍这次入宫即使成不了皇后也是个贵妃，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杨龙友最怕的就是这句“有百利而无一害”，虽然他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但马士英与阮大铖做出这样的判断，他只能继续忍辱负重：“那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龙友现在却特别希望刘永锡这位诚意伯世子能在江都好好折腾一番，毕竟他与阮丽珍可是青梅竹马，她与阮大铖既然成不了亲家，阮大铖也别想在这件事上占什么便宜。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于杨龙友的意料之外，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子案”与“童妃案”的影响非常恶劣，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到动摇国本的地步，很多人甚至以为就是第二个国本案。
    这个曾经自称“王之明”的少年一入京师就掀起了无尽波澜，虽然东林复社君子在其中全力推波助澜，但是后继影响已经彻底超出了声气君子的控制。
    实在是弘光小朝廷把所有应当犯的错误都犯了一遍，“中书随地有，翰林满街走。监纪多如牛，职方贱如狗。相公只爱钱，皇帝但吃酒。扫尽江南银，填塞子家口”，朝野内外都对弘光皇帝充满了怨气了，所以借着“太子案”、“童妃案”把所有怨气爆发出来。
    除了弘光皇帝身边的极少数人外，大家都以为王之明就是货真价实的皇太子，甚至连弘光皇帝都不敢快刀斩乱麻，直接处决这位所谓皇太子。
    童妃案同样是掀起了惊天政潮，虽然童妃的真假无关大局，但是在许多人眼中却是福王失德的最好证据，而且弘光皇帝虽然是真命天子，但是浙中金华府有懿安张皇后，而潞王就在浙江杭州府，何况大家最不缺的就是藩王。
    虽然曾任东宫教官的阁臣王铎一再指证这位王之明绝不是真正的太子，但许多人都怀疑这是出自弘光皇帝的授意，大家都认为在这件事上只有懿安张娘娘才是真正的权威，只有她才能认出这是不是真太子。
    可既然张皇后现在移居金华，弘光皇帝与马士英一行人自然不敢把这位“太子”移交给张皇后，免得张皇后阵营借题发挥打出“约法三章”另立新君。
    但是“另立贤君”的想法已经不仅仅是东林复社的念头，湖广的左良玉、何腾蛟都有这样的念头，而且湖广的使者到过金华，但是按照外界的流言，张皇后对这件事兴趣有限，直接就质问湖广派来的使者：“不管你们要废什么事，都得先把黄澍的首级送来!”
    张皇后与太康侯张国纪都是开封人，对于扒开黄河大堤水淹开封的黄澍自然是恨到骨子里，而现在黄澍正是湖广巡按御史，地位仅次于左良玉与何腾蛟，正是“另立贤君”最热心的鼓吹者，而且现在最得左良玉宠信，因此张皇后才特意要湖广把黄澍人头送来才能谈判。
    朱大典对此颇有异议，反而是张国维觉得张皇后果然是贤德圣后：“娘娘英明，这件事得由娘娘圣裁，不能任由湖广操纵。”
    张国维是真心觉得这件事得由张皇后“圣裁”，这种大事由浙中来操作不能交由湖广。
    而这个回复让湖广方面的人心为之一变，现在黄澍闹得更厉害，天天哭秦廷请左良玉派兵东下，而在左良玉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变故让他下定了决心。
    那就是李自成丢掉了西安以后在清军追击之下大举南下荆襄，加上荆襄留守的大顺军合计有二十万之众随时可能指向武昌。
    虽然都是被清军击败多次的残兵败将，但是二十万大顺军南下的消息还是吓住了左良玉，从崇祯十三年开始，左良玉遇上李自成就从无胜绩，幸亏逃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左良玉虽然在湖广有十几万大军，但都是流兵散勇，绝对不是李自成的对手，何况李自成的身后还有着更凶残更可怕的清国大军，因此他觉得败于李自成之手，不如领军东下拿下金陵南都。
    弘光小朝廷所依赖的武力不过是江北四镇，左良玉觉得自己对付不了李自成，但收拾区区江北四镇应当还是很有把握，而且江北四镇唯一可畏者不过是拥有三万战兵九千马队的兴平伯高杰，但是高杰已死，高杰余部已经是一团散沙，刘永锡、邢夫人、李本深、杨承祖、郭虎谁也不服谁，根本不足为患。
    黄得功虽然能战，但是距离高杰还是天差地别，而其余刘良佐、刘泽清都是乌合之众，甚至还不如刘永锡这员新崛起的小将，只要左良玉领兵东下自然就能大获全胜，而且他们未必敢与左良玉的大军交战，更不要说这样一来，不管是李自成还是阿济格都只能追之不及。
    这可是左良玉这位逃跑将军最擅长的本领，因此三月二十三日左良玉自称奉先帝太子密谕前往南京救护并讨伐马士英，全军顺江直下，临走之前还在黄澍的建议下对武昌来了一次屠城，把整个武昌屠戮一空的同时也让左良玉麾下这支由游兵散勇组成的大军突然变得嗜血而好战，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取数十城。
    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把弘光小朝廷给吓坏了，虽然对于左良玉东进早有预期，但是左良玉的东进却是让弘光小朝廷惶恐万分，除了紧急调集黄得功、刘良佐、方国安之外，刘孔昭的操江水师与刘永锡、邢夫人的江都军都成了弘光小朝廷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