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仙 - 第六十六章 谁人书信叫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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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水城位于大梁国境的边偶处,距离十九鬼口尚且需要三四日的行程,陈安之在客栈跟方小商讲清楚接下来所去之处的危险。
    方小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九死一生?”
    陈安之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能够是这样的,好歹还能看到一丝生机。”
    说完之后,方小商很久没有接话,陈安之抬起手臂,喝了一口茶,是文茶心送的,说是作为小茶笙的拜师礼,茶是好茶,只是喝惯了酒的男子,确实不怎么喜欢。
    方小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了眼陈安之,又瞥了眼他奇怪的装束,突然问道:“我好像从没见你拔出腰间的刀。”
    少年略微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还有那把剑。”
    陈安之原本正准备站起的姿势停下,又坐下来,捏了捏眉心,“该咋说呢。”
    “因为没有遇到能让我拔出来的家伙吧。”除了那个叫做恒有的妖。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在心里默念。
    方小商愣了下,随即轻笑道:“陈安之,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对吧。”
    陈安之对他笑了笑,“大概是的。”
    方小商又问道:“那你先前为何还要拉着我一起赶路?”
    陈安之轻咳一声,“因为没钱。”
    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咸蛋黄般的夕阳微醺,暖黄的光流淌在风中,马蹄声细碎,踩着风缓缓驶出文水城门。
    方小商其实想了很多,他猜测陈安之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藏了很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就像是那本书的下半卷,结局叫人猜不到,却又引着他想要继续读下去,哪怕是一场悲剧的结尾,他也想去看一看。
    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方小商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常常会扪心自问,如果再过个十年,自己还会不会好奇地去趟这一趟浑水,答案是不会,哪怕只是再过个一年,他就不会。
    但他也从不后悔,正因为年少轻狂,他才有幸见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而不单单只是一个埋首圣贤书的呆子。
    陈安之心里是欣赏方小商的,所以他才会郑重其事地跟书生少年解释这一趟有多危险,听一听他的想法,而不是直截了当的离开,所以他才愿意跟方小商多说点,就好像几千年前跟那个白衣少年烛下论道。
    至于没钱,当然也是大剑仙自以为的玩笑话罢了。
    后来,陈安之一个人坐在那座不知道有多长的城头喝酒,回忆起这段时光,总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赶路的时候总是无聊的,陈安之突然心血来潮,拍了拍方小商的肩头,微笑道:“方小商,当初你帮我坐镇剑阵阵眼,也算间接救了我,我来教你一道运气之术,你想不想学?”
    正在捧书细读的少年把头微微抬起,瞥了眼陈安之,揶揄道:“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想读那下半卷书。”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方小商在对陈安之的神秘越来越震撼的同时,也更加熟悉他的脾气,说话也就不再那么客客气气的,尤其是在知道那本书根本就没有下半卷,自己被空手套白狼的时候,再看陈安之的眼神,总觉得这位白衣剑客有些欠揍。
    陈安之吃瘪,讪讪笑道:“写这本书的人跟我很熟,回头我催催他。”
    方小商掀了一页书,“麻烦您收一收,我还是喜欢你刚开始那股桀骜不驯的样子。”
    “······”
    直到这一刻,陈安之才深深体会到红袍话中的含意,活了这多年,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哪怕经历过再多的是非亦是如此。
    如此想来,陈安之就有些郁闷了,再怎么说也比方小商多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一时间就想不起怎么反驳呢?看来这些书生喜欢读书还是有些用的,最起码能在口头上不落下风,也算是精神层次的胜利了。
    方小商放下书,好奇问道:“你身为剑修,难道还精通儒家的门门道道?”
    三州五地百家争鸣,看起来是三教鼎盛,实际上诸子百家,剑刀枪棍各有千秋,看似同属一类,其实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法修剑修虽同是修灵气,但都各有其独特的灵气运转方式。
    所以一般而言,鲜有并流而下的修士存在,所以对陈安之能够教给他运气之术,方小商是不信的。
    陈安之仿佛看穿少年的心思,一本正经道:“这运气之术是我偶然在古籍中看到的,觉得很是玄奥精妙,能够撰写出此法术的人,必然是大能之辈,所以这才仔细记在心中,并非儿戏之言。”
    眼看着陈安之郑重其事的样子,方小商表情渐变得严肃,身子坐的笔直,连呼吸都轻缓起来。
    “听好了。”陈安之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修士一旦开心尘,化六魄,则心门开,灵气蒸腾,掐诀画法则灵气运转于周身,此术要气转于心门,心为首,聚心门而凝神,人皆为天地所化,心神与天地灵气照应,再引灵气加持于双足,双臂,使得灵气藏于天地而不显形,藏于清风,细雨,世间万物,从而攻伐沉寂而不宜察觉,说起来倒是很简单。”
    如此听来,确实算不得难,修士体内灵气有自己行走的规律,牵引灵气而走其实不难,但心门何其脆弱,牵引灵气凝聚在心门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灵气急,容易气血攻心,灵气缓,则堵塞心门经络,积水成渊导致经络崩坏。
    方小商将陈安之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记住,虽听起来有些糊里糊涂的,心里半信半疑,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惊险之处,所以更不敢轻易尝试。
    陈安之说道:“记在心里就好,这运气之术算得上精妙,但着实有些铤而走险的意味,所以你现在只要记住便好。”
    ————
    浪溪河入北黄河交汇处的两岸峭壁之上。
    薛长义把烟杆在地上磕了磕,用脚掌拧了拧烟草灰烬,借着头顶上还算明亮的月光,老人从怀里掏出本书,没看两眼又收了起来,站起身,许是牵动了伤口,老人疼得咧了咧嘴。
    在他背后,金甲侍卫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坚不可摧的铠甲,此刻却残破不堪,布满骇人的爪痕。
    对岸的峭壁之上,官袍老人看起来也不好过,左手臂缠绕着纱布,腰杆挺得笔直,仍是站如山巅松柏。
    薛长义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朝对岸扯着喉咙嚷道:“我说老家伙,咱俩都给伤成这个样子,你到底进不进?你忍得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萧静思眸中阴晴不定,情绪显然也并不淡定,他张了张口,似是记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随手一丢,那轻飘飘的纸张竟然在空中如惊鸿过隙,穿过山风落到薛长义面前。
    薛长义暗骂了一声,艰难地捡起掉落在地的纸张,摊开来,脸色却渐渐变得凝重,他犹豫了一下,神色庄重肃穆,“萧老头,这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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