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棵菩提树 - 第二十六章 吾为汝子

    太平间的白炽灯拢着一团惨败的光晕，冰冷寂静。
    楚希象思维有些恍惚，很多时候他没有思考，本能的做出了抉择。而回过头来看，其他人呢？
    自己有传承，超越凡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问心无愧。就像爷爷教导的那般，与人为善，余有荣焉。他们呢？他们都是普通人，抵挡不了利爪和獠牙，明知血肉之躯会拼的粉身碎骨，是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
    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但楚希象却感受到它的震撼人心。
    什么是力量？
    恶霸鱼肉乡里，百姓避之如蛇蝎，那是力量吗？不，那不是力量。他们每一次都要凶狠，而且必须维持这种威势，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背后的软弱，容不得他们一次退缩。那是故作蛮横，假装强大。
    母因子危而强，子因母衰而刚。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力量吗？
    如果背后奄奄一息的是陈游，陈晓蛮，陈父陈母，万刃加身自己会退缩吗？楚希象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画面，那里放眼全是异兽，陈游和陈晓蛮倒在血泊，悠悠的望着他：“大象，你来不来救我？”
    楚希象全身发寒，肌肉绷紧。当心中的底线被践踏，意志和斗志会化作钢铁一般的力量。
    楚希象心头一震，这才是力量！虽千万人吾往矣，哪怕变成野兽。
    不知何时，大门被推开，一队军人看到他们，怔了一下，然后静静的站在门两侧，没有打扰沉默的他们。
    楚希象回过神，递过去疑惑的眼光。一个战士小跑着上前，干净利落的一个军礼，语气有些哽咽：“我们来带兄弟们回家。”
    楚希象看着他们手中的装尸袋，无声的点了点头，让开了身体。
    战士们鱼贯而入，神色庄重。小心翼翼的将战友的遗体装进了黑色装尸袋。
    “我们送他们一程。”楚希象和陈游开口，帮忙将遗体搬上了外面停放的卡车上。
    外面两侧站满了军人，为首的刘军看着昔日的属下们，眼眶发红，所有人都敬着军礼。
    车辆启动，楚希象和陈游开着吉普跟在后面，行了一段，突然路中间一个老汉将车拦了下来。
    “实子！张实！你在哪里？”老汉敞着喉咙嚷着。
    运兵车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着。刘军眼神黯了黯，跳下车去。
    “大爷，您找张实？您是？”
    “我是他爸，他个小兔崽子好久没回家了，上回说这次执行任务地点正好在家乡，我琢磨着和他说两句话。”老汉浑然不觉，见到来人一身威严的军服，脸上的笑里带了一丝恳求，搓着手，“军官，这不违反纪律吧，我就说两句话，他轻易也不能回家，老大不小了我给他相了个对象，就两句话，把照片给他就行。”
    刘军摘下了帽子，哽咽了下：“张实是我的兵，他是好样的...”
    鼻头抽动了起来，刘军说不下去了，泪水落下来，猛地跪倒：“大爷，以后我就是您儿子。”
    老汉的脸色猛的一变，四周一看终于发觉到气氛不对劲，疯了一般跑到运兵车后。看到一排排的装尸袋，老汉的脸色煞白：“小实子，你在哪？你给老子站出来！你个瘪犊子别想吓唬老子！”
    老汉在故作镇定的叫喊后很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呜咽，瘫倒在地。楚希象扭过头，不忍心再看。
    ...
    送走了运兵车，两人没去医院，直接去了派出所。经过了刚才那一幕，两人的心情都有些阴沉。
    陈天阳正忙的脚不沾地，两人也没打扰他。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不一会，几道脚步声临近，两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楚希象抬头一看，是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浓眉，鼻梁很高，双眼不怒自威，身边站着一个警卫员。
    来人也在打量他们，语气很和蔼，开口说道：“我是李忠胜，刚成立的特别行动局局长。你们好。”
    楚希象和陈游打过招呼，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李忠胜看在眼里，暗赞他们的沉稳。从两人一进入上面的视线，生平履历就摆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事无巨细，包括最近的救校车事件。两人甚至不知道，已经有一队人专门对他们的过往摸了一遍底，连他们小时候的老师都问过话，职业心理师专门根据他们的资料对两人进行了侧写。
    最后李忠胜拿到的总结就是：品行良好，全力合作。
    亲眼看到两人，李忠胜更添了几分欣喜。年轻但不卑不亢，眼神清澈仪表堂堂，有静气。成大事者往往可以从细微处略窥一二。
    “首先感谢两位在这次事件中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办公室聊吗？”李忠胜很客气。
    两人不会天真到秘境事件后国家不会对他们不闻不问，早有预料。当即起身和李忠胜走进了会议室。他身旁的警卫员扫视了一圈，关上门退了出去。
    “长话短说，想必你们也能猜出来这新成立的特别行动局是怎么回事。它受上面直辖，除了我不听任何人调派，并且有权调派地方上的武力。你们二位在这次事件的表现很突出，我们诚挚的请求你们加入，一旦加入，直授上尉军衔。”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人。
    楚希象沉默了下，抬头问道：“你们这么放心我们？”
    李忠胜眼神直接，坦然说道：“组织对你们进行过调查，这是必要的程序，相信你们能理解。这也肯定了你们的品质和精神。”
    楚希象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就不加入了。您应该明白，有些事，不在体制内，恐怕更方便些。不过，对于秘境，我会与你们全力合作。”
    天地异变，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无法置身事外。况且，楚希象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把握自己的命运。自己有正气值需求，秘境是绕不过的坎。
    陈游没有迟疑，接口道：“我和他意见一样。”
    李忠胜叹了口气，却没有多少失望，看来是预料到了这种可能，说道：“在秘境降临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共识就行，接下去的合作你们会看到我们的诚意，大势面前，不会有你们想象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希象直直的看着李忠胜：“哦？那您听说过孙超吗？”
    李忠胜敏锐的捕捉到了楚希象眼里的一丝嘲弄，他知道这是对面年轻人对自己的试探，并没有生气，聪明人总比蠢货更好合作。他问道：“他找过你们？”
    不等他们回答，李忠胜继续说道：“呵，那样的蠢货也只有一个，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不管他是谁。”
    说道最后，这个始终平淡的中年人语气里终于流出了霸气和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