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战
浏河口,把总薛贵亲自上阵,扣动手里的鸟铳,冲在前面的倭寇被突如其来的子弹扫倒,后面的连忙伏下身体,官军的火箭立刻从草丛中飞出,在山坡上爆炸。
鸟铳的猛烈攻势,延缓了倭寇的冲击,然而很快就有倭寇从红着眼珠冲了上来,就在距离官军七八米不到的地方,终于被子弹打中,胸前绽出几朵血花,而剩下的倭寇又源源不断地冲了上来。眼看越来越近,鸟铳已经不能疯狂扫射了,“冲——”薛贵站起来,大约百余名军士手执长矛大刀奔来,合围住几个最悍勇的倭寇。
为首的百户一振手中的钩镰枪,一枪刺出,勾倒了一名穷凶极恶的倭寇,立时见得满地都是殷红的鲜血,然而还未被捉住的倭寇也挥舞着长刀劈砍,而且因为这倭寇毕竟是老匪,身手也非同小可,居然也将近前的两个军士的劈中,一大块皮肉连着血管飞了出去,鲜血立时若喷泉似的飞洒。
然而两个军士扑上来,手中的长枪猛地一转,这倭寇避过了一个,却无法避过第二个,脖颈被刺穿了一个大洞,顿时无比凄厉慌乱地嚎叫起来,引发其他倭寇的共鸣之声,这些人叽里咕噜地说着鸟语,更加凶悍地冲了过来。
这一场仗打到了天黑,倭寇终于不敌,反身逃窜。
卢镗在高处拦住了想要追击的手下,只让他们射箭。
“咻咻,咻咻!”无数羽箭齐齐射去,雨点一样发射在苇荡之中,然而这对于在草泽中穿梭的分散的目标来说,并没有一点命中率,一根根箭在稀泥的滩涂之中坠落,拉出长长的弧线来。
消息传回了吴江县的中军大营中。
“倭寇进攻猛烈,卢将军退守罗店。”陈惇一字一句念道:“……辰时,折损一百七十三人,倭寇与我死伤相当。”
罗店,宝安县内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不大,人口也不多,但位置很重要,从这里向前走七八里就是川沙口,向西北就是罗泾,这个小镇虽小,却是整个淞沪地区地西北门户。倭寇如果攻克罗店,就等于打开了淞沪西北地区的门户。
胡宗宪对太仓的防御有一番计划,他已经预计到门户无法守住,他在昆山还留有一只来自松江府的团练队伍,当然这支队伍装备最差,也不指望他们能驰援,但要作为策应——倭寇的进军速度太快,他们的装备甚至也可以和官军匹敌。
平湖那道防线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大概是上一次倭寇曾在王江泾这里吃了一次大亏,所以想从嘉兴进入太湖的倭寇只有一千人不到,加上俞大猷的军队英勇善战,居然最先取得了斩首一百一十的捷报。
三条防线里乍平嘉这道防线算是稳如泰山,而且陈惇还知道俞大猷提前在太湖东岸秘密征集了上百艘渔船,这些渔船可以将他的军队平安送过太湖。
最惨烈的是金山卫,汤克宽的军队遇到了三千训练有素的倭寇,金山卫只抵挡大半天就被倭寇攻陷,手下两名游击将军负伤。预计今天晚上倭寇就能达到第一道防线下。
罗店血战,平湖据守,虹桥已经演变成了你来我往的争夺战,场场不落。
“你应该请一个幕僚!”陈惇深感胡宗宪身边缺乏笔杆子和参谋,因为这两天的指挥命令都是陈惇手书的,他还要在地图上标明倭寇的进军路线,因为他画的图大家都能看得明白,所以他又取代了一个佐吏的活计。
胡宗宪只是一笑:“对,打完这仗,我就征集幕僚。不过现在你还是要充分发挥才智,帮我打赢这一仗。”
胡宗宪将广西狼兵分成两路,分别向虹桥的倭寇纵深穿插去。倭寇虽然打得猛烈,但并不设防,所以狼兵天降,以突然动作歼灭了倭寇的两支小队。
“郭大使送鸟铳来了!”陈惇出去一看,果然是军器局的郭大使擦着汗,运来了一百二十支新做的鸟铳。
“这是六两银子的鸟铳,”郭大使一屁股坐在帐前:“卖你三两银子算逑!”
陈惇不说话,郭大使喘了口气,啐了一口,怒道:“低于二两,我军器局连耗子都要搬家了!”
“郭大使这样善做生意的人,”陈惇就道:“怎么会赔本卖我?”
“等倭寇攻下苏州城,军器局里头的东西,不就被他们搜刮走了吗?”郭大使拍拍大腿:“一定要打赢,不然还卖你六两!”
郭大使还带来了一些火箭,一个叫“神火飞鸦”,外型如乌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还有一种火箭叫“火龙出水”——他以为官军需要,但其实这都是专用于水战的武器,这一次他们打的是陆战。
正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远方传来几声大炮的轰鸣,早上的薄薄雾气仿佛也被震散了,而郭大使更是震得跳了起来,倒吸冷气。
这是敌人正在放炮,果然是倭寇的主力,他们的火器不比官军差。
“鸟铳这东西本就是我们仿制倭寇的铁炮,”郭大使道:“他们的大炮也精良,这一仗不好打。”
不过这正说明来的是王直的军队,因为海盗之中只有王直的军队火器齐备。
王直的军队大概是所有海盗中装备最精良,而最训练有素的,而这一战之所以吸引王直的军队来到苏州城,是因为有一个激怒他的理由。
陈惇和胡宗宪来到大营之中的一顶不起眼的帐篷中,迎面走出来一个老婆子,看到两人就躬身道:“……老太太精神不好,早上吃了一口粥,又吐了出来。”
“想办法让她吃,”胡宗宪道:“她可不能有事。”
陈惇透过帐篷望进去,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干瘪而多皱的面孔上密密麻麻都是斑点,两只无神的老眼半睁半闭地看着前方,枯柴般的手随着炮声一颤一颤地。
这就是王直七十岁的老母。
王直的母亲被他悄悄安置在老家安徽歙县百里外的一个山村中,然而经过胡宗宪的大力查访,还是将人找到了,而且用她诱饵,逼王直前来救援。
得到胡宗宪将要处决老母的消息的王直自然愤怒异常,他手下的海盗立刻在他的指挥下登陆淞沪,这正中胡宗宪下怀——当然胡宗宪是不会真的将这老妇人处决的,他抗倭的主张一向是“剿抚并用”,示之以威,怀之以德,如此才能真正荡平倭寇。现在就是胡宗宪示之以威的时候。
虹桥之地,激烈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一声声刺耳地啸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猛烈地爆炸声。
“妈的,他们的炮比咱们射得远!”汤克宽狠狠骂了一句,倭寇的战术很管用,利用这样的炮火掩近,但听说浏河口那边的炮火更猛烈,他不由得为太仓的卢镗担心。
当然下一秒他就来不及担心别人了,倭寇的火力实在太强,官军这边的桥头堡挨了七八炮后,轰然垮塌,躲在里面的士兵全部被活埋;旁边的仓库比它好些,多挨了几炮,然后才垮下来。
倭寇冲了上来,火炮渐渐停息,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空中响起一片“咻咻”的穿云之声,这声音如此尖锐,听得人牙齿发酸。汤克宽抬头看去,头上的天空黑了一片。无数小黑点浮在头顶,然后俯冲下来。
“箭来了!”所有人不由得大声呐喊道。随着嗤嗤的声音,无数羽箭落将下来,射进堡垒中,射进泥土中,射进稻草中,射进人体中。
倭寇的重箭最是力大无穷,即使射进了稻草中,也穿透了十几名官兵的身体。到处都是人在惨叫,一片黑黝黝的泥滩像是黑发之人一夜变白,因为满地都是羽箭白色的尾羽在颤动。
“举盾,举盾!”汤克宽一声大喝,所有的士兵都将盾牌高高举起。
然而箭雨如注,很多士兵依然被射中了身体,就在一片咻咻声中,忽然又一声刺啦的金属相撞的声音,汤克宽猛地一震,只见他身边的亲兵的铠甲上粘住了一只箭,这箭钩挂在铁甲的缝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亲兵被箭的力道撞得趴在了地上,但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被伤,在一片嘈杂声中,汤克宽大声笑道:“好东西啊,军器局的老本,用精钢打造的重铠!”
这重铠价值昂贵,是陈惇用募捐的钱半强迫郭大使卖给他的,被汤克宽看到,又半强迫分走了二百具。别说倭寇手中的弓箭,就算是他们锋利的倭刀砍在这上面,也毫无用处。
“那话怎么说的,对,吃大户,”汤克宽哈哈道:“咱们没钱,就只能吃大户了!下一次碰到那小子,更不能留情,要狠狠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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