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江山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势突变
云舒抱着藤盘狠吃了一顿葡萄,然后看着凤朝歌难得悠闲的在窗前看书,没说几句话就开始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晚饭时凤朝歌见她睡得香甜也不曾叫醒,只吩咐府中的下人过一个时辰再做些清淡吃食送到卧房,而他兴致不错,提笔在桌前绘着一副丹青。
青袖低垂,手执玉笔,桌案前的男子显得温和安静,如同寄情山水的画师,他寥寥几笔勾勒出雕栏玉栋的紫檀床榻,却对卧在榻间的女子极尽笔墨,挥毫间是小心翼翼的精致。
云舒静卧在床榻上,怀中抱着他新送来的银鼠皮小毯,手中还攥着一小串葡萄,秀挺的鼻头微动传出细细鼾声,让人觉得心中痒痒的。
凤朝歌微微一笑,提笔勾勒出她疏淡的眉目,仿佛是安静婉约的女子,但他知道这是假象,若那双幽深似夜,晶亮如星的眼睛一旦睁开,便会让人感到如雪似冰的清傲冷艳。
云舒无意识的拢了拢被角,手中的葡萄便骨碌碌的滚到地下去,没想到她马上惊醒,迷迷糊糊的巴着床头往下看,还扁了扁嘴:“我的葡萄没了。”
那狡黠灵动的表情仿佛又回到宁国世子府,她还是江湖中那个毫无束缚、偶尔开开自己玩笑的潇洒女子。
“呵呵…”凤朝歌笑了。
云舒眨巴眨巴清朗的眸子,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却在触到男子愉悦闪耀的凤眸时觉得脸颊一热。
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起身走过来,看到画卷里的女子。
画中的女子侧卧床榻,黑发如绸,一身红衣散漫的铺在身上,看似慵懒随意却处处透着清湛傲然,那份神韵若有若无,却似将骨子里的东西都刻进了画中。
云舒暗自称奇,别人画的是容、绘的是貌,可凤朝歌却是在画一个人的风骨神魂,若非真正了解画中之人,恐怕很难做到。
她心中发热,却又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她轻咳了一声,掩饰性的审问道:“我今日穿的明明是件清水色银丝锦的裙子,你怎么画了个红色。”
凤朝歌和她贴的极近,嗓音温热道:“因为你穿红色最美,那样子即便不用看我也能画出。”
云舒不自在的动了动,鼻尖萦绕着淡淡兰香,她心中不由腹诽起来,没想到这一贯故作高雅的男人竟将撩人的情话说的一本正经,且格外的动听。
她用手肘抵住凤朝歌的胸膛想从桌前走过,却奈何空间太小,一时没转圜过来。
凤朝歌轻轻哼了一声,声音似从胸腔中震动出来,带着惑人的低哑:“夫人再动,本王恐怕把持不住了。”
听了这话,云舒一时心跳如鼓,慌不择路的跳出凤朝歌的臂弯,这下竟用上了灵空门的踏雪身法,翩跹的落在窗前,离了凤朝歌好远。
凤朝歌的眸子如同墨玉,闪着幽暗难明的光芒,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云舒的小腹,然后隐忍的吸了口气,继续勾勒着丹青的最后几笔。
“你明日就要回朝复职?”云舒扯开话题。
凤朝歌‘嗯’了一声,用手在画卷上轻轻扇动,让墨迹干的更快。
云舒感受到窗外的徐徐凉风,心头终于松快下来,头脑也跟着清明:“明天我跟你一起入宫,免得你那位好父王做些见不得人的打算。”
没想到他想都没有想,就开口淡淡回绝:“不必,文有穆青,武有谈冲、林一笑,即便父王真想杀我,恐怕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云舒皱眉偏头,有些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你明知道有我在你会更安全的。”
凤朝歌的笑容很浅,看上去云淡风轻,实则却很认真:“广陵,以前许多事我没想明白,所以乐得走些捷径,可如今我既然明白了,难道还需将你置于险境来求得自己一个平安吗?”
他嗤笑了一声,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虽然此事会费些手段,但父王若想将我的命留下,恐怕也不容易。”
动听的声音散在风中,却烙在人心口,云舒用目光描摹他的侧颜,天下间也只有凤朝歌一人,能用这么清雅淡薄的声音说出这等傲视天下的言语,却……让人十分称心。
第二日一早,凤朝歌按着时辰入宫复职,云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在成碧的服侍下略进早餐。
“殿下你看,这荷露清粥还有奶汁角都是咱们楚国的吃食,你快尝尝。”成碧颇有风韵的眼角弯了弯,有些心喜。
云舒动了一下筷子,却又放下了。
成碧以为她是孕中没有胃口,于是劝道:“之前荣妃娘娘怀二殿下那会也是吃不下东西,你就算没胃口也要为了孩子多吃一些。”
“府中的府兵和暗卫都撤下了,只怕有大事要发生。”云舒的视线飘向窗外,喃喃自语。
以她的功力当然能够发现平日隐藏在世子府各处的高手,是那些武功不弱的家丁也难逃她的眼睛,只是今日别说那些隐在暗处的护卫,就连季伯也找不到人影。
从早朝一直到下午,凤朝歌依旧没有回府,云舒却从窗下看到了行事匆匆的季伯,他往返于院子外和府库之间,看着像是在收拾细软。
“季伯。”云舒从窗口叫了一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季伯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混黄的眼珠望着云舒,表情有些为难:“宫中传来消息,等下世子便回来了,到时让他跟您解释吧。”
云舒不再追问,只继续将沈意之送来的紧要折子看完,然后又和成碧两个人吃了些晚饭。
夜色很快沉下来,王府中因没什么人所以连灯火都难得的稀疏,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杂乱声,连院墙都被火把找的通亮。
成碧听到外面马儿的嘶鸣声和兵器的碰撞声,心中紧张起来:“殿下,外面似乎有很多人!”
云舒见凤朝歌一日未归心中也有些不放心,于是起身走出卧房,与季伯一起到前厅中看个究竟。
只见府外停驻的兵马和火把没有进来,大门却开了。
凤朝歌身着一件黑色红绣的朝服,头束玉冠,他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很快走到了云舒面前,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云舒不去看他身后繁乱的火光,也忽略掉季伯忧心忡忡的神色,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的脸上带着倦意,却在看到云舒平安时松了口气,然后他沉默了一会,温言道:“广陵,先回楚国去吧。”
云舒清亮的眼眸看向她,神色虽然平静,心中却泛起点点涟漪,即便大婚时那般紧迫的局面,凤朝歌也未曾让她先行回避。
“朝中有穆老先生,你身边有谈、笑、风、生四位将军,即便颖王趁你出征把控了宫中局面,也应该很有把握才是。”
凤朝歌点头,含着笃定的笑意:“不错,局势尚在掌控之中,只是凡谋划都难保毫无疏漏,我怕伤了你。”
他接过季伯打点好的包袱放到云舒手上:“我会让姚子淳护送你到两国边境,成碧随行侍奉,即便父王知道你离开世子府,也必不敢追上去阻止。”
云舒触到他温凉的手指,仍旧有些不放心:“这次的事你有几成把握?”
凤朝歌捏了捏她柔软的玉手,笑容不改,对她安抚道:“放心吧,至少有六七成把握,若处理得当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季伯虽不欲打扰,但看到门口蠢蠢欲动的人马,还是出言提醒道:“世子,外面的人都在等着,您入府的时间不宜太久。”
凤朝歌点头表示知道,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女子,似在话别,他的眼中荡起浅浅笑意,似春日初融的泊泊清泉,温和缱绻。
云舒跟着季伯走向王府地库中的暗道,回首望去,只见黑夜中独立一个挺拔清雅的身躯,他独自立于庭院之中,如同暗放的一朵幽兰,风华无铸。
嘈杂淹没了所有声音,却见他轻薄的唇角微动。
云舒一怔,在心中不断回放那无声的四个字: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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