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 - 第一百八十八章: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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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好巧啊
    性情这种东西,便很难说什么了。
    就好比林蘅那样的,温婉恭谨一辈子,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个张牙舞爪的,谁提起林家姑娘,不竖起大拇指夸两句?
    再比方说李清云那样的,就是个最天真的性子,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同人去耍心眼子,旁人提起来,总要无奈的笑一笑,这姑娘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现下又来了个胡盈袖,也是要与她说性情。
    温桃蹊深吸了口气,心下是有些不快的。
    那她呢?
    她又算是什么样的性情,旁人如何去看待她?
    只是她不愿意问出口罢了。
    这种话,说出口,就显得矫情。
    在陆景明面前,娇滴滴的,她想想就别扭。
    “陆掌柜都这么说了,我要斤斤计较的,反倒是我不懂事。”
    她唇畔淡淡的笑意刺痛了陆景明的眼。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的抿茶吃,心口一疼:“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
    温桃蹊一咬牙:“胡姑娘任性胡闹,四处树敌,只是她性情如此,偏爱玩笑。做错了,有人替她担待着,闯祸了,也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她是从小被骄纵着长大的,所以我们就该看着胡家的情面,陆家的情面,还有你陆景明的情面,不要同她计较——”
    她把茶杯重重一放,茶叶激荡,洒出些许来:“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她在生气。
    陆景明捏了捏手心儿:“桃儿,你要同她计较,我今儿回去就把她赶出府,再不然,拘了她到府上去给你赔礼,端茶倒水的,都随你,只要你能解气。你明知道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叫你纾解,不要为这件事情一直生闷气。”
    他看着那桌案上的一滩茶渍,眸中闪过无奈:“你是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我要真把她赶走了,你又于心不忍,觉得我小题大做,可我不罚她,你又心里不服气。”
    陆景明唉声叹气的:“你想送给林姑娘的那个镯子,你若还肯要,我一直替你收着的。”
    “谁稀罕……”
    反驳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温桃蹊生生忍住了。
    无理取闹也是要有个度的,过了那个度,便叫人无可忍耐了。
    “那镯子是胡姑娘喜欢的……也不是,照你所说,她也未必一定珍爱那镯子,只是她既花了银子买去,我便不会再要了。”温桃蹊拿指尖儿戳了戳那一滩茶渍,弄得指尖湿漉漉的,“也不是要与陆掌柜发脾气,方才说那些,倒有些无理取闹,陆掌柜不要放在心上。”
    陆景明从袖兜里掏了方帕子递过去:“擦擦手,也不嫌脏,别碰这些。”
    他其实很想把那白嫩的小手攥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替她拭去指尖水珠,只是他不能把了。
    帕子递过去,她接了,陆景明才噙着笑继续说:“我喜欢你这样,因是你做,便算不得无理取闹。小姑娘家,总要有些脾气的,我当然晓得。最早那会儿……总之我一直觉得,你平日里很是端着……”
    “端着?”温桃蹊登时炸了毛,“我可从没有在你面前装模作样过,你这话从何而来?”
    陆景明头皮发麻,得,说错话了。
    他一向也是个能说会道的,结果到了这小姑娘面前,说个话,小心翼翼的,怕一个字说错了,就得罪了她。
    这就是个祖宗,得供着,得哄着。
    不过他乐意。
    越是把她哄高兴了,他才越是浑身舒坦。
    于是陆景明两手一摊:“是我失言,你那是大家风范,从不与人斤斤计较,绝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姑娘,简直是宰相肚子能撑船,能容天下事的……”
    “阿谀奉承,你一贯在外行走,就是这做派?”温桃蹊冷言冷语的打断他。
    陆景明也不急,也不恼,一味的笑:“与旁人自然不是,在你面前,自然就是。我是真心觉得,你心里有什么,同我闹一闹,与我说一说,这都是极好的,只要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就怎样都好。桃儿,只要是你说的,刀山火海,我也肯为你去闯一闯的。”
    茶水明明凉了,瓷做的茶杯指尖儿碰到时,分明该有丝丝凉意,可眼下却烫手。
    温桃蹊手一缩,像烫着了似的。
    陆景明眼尖,便下意识上了手,可碰到茶杯并不热:“我还当你烫着了。”
    温桃蹊再不敢坐下去了。
    陆景明如今是越发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她不大能听得了这些话,以前林月泉就总说,她最是个面皮薄的女孩儿,竟连一句情话都听不惯,他偶尔说上一说,她便面红耳赤的闪躲。
    重生一世,她还是听不得啊。
    那些她素日爱吃的茶点,她一口都没碰,就起了身:“我还要去给林蘅姐姐挑礼物,就不陪陆掌柜小坐,先告辞了。”
    这回陆景明倒是没有再拦她去路,只是随着她起身来,往外送了两步。
    等她到了门口时候,他才又扬声叫她:“送你的兔子,是从个胡人手上买的,他常在得意坊那边摆摊子,卖些活物,猫儿啊狗儿啊都有,养的也极好。”
    温桃蹊一眯眼:“你知道我想去买?”
    他抿唇不语,上了手替她开了门:“去吧,回家的路上小心些。”
    ·
    林蘅就快要离开歙州了,心里是舍不得的,家里自然不是待她不好,只是爹娘心里眼里少有她,她性子又不活泼,不会缠着爹娘去撒娇,倒是在歙州这些日子,姑母待她极亲,又喜欢她的性子,她反而更自在松泛。
    况且表姐如今怀着孩子,她本来以为,能住到孩子呱呱坠地,看看小外甥生的什么模样,那小小的一团,一定可爱极了。
    身后茯苓怀里抱了好几样东西,看她还要继续逛,叫了声姑娘。
    林蘅有些走神,一回头,见她那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我替你拿两样?”
    茯苓撇撇嘴:“您又不是明儿就走了,咱们也逛了这大半天了,明儿再出来呗?”
    她摇摇头:“先找个人送回府上,明儿去看表姐的时候,一块儿都带过去。”
    茯苓觉得姑娘大概是故意的……
    因为前两日她拿谢二公子调侃姑娘,所以姑娘怀恨在心,要惩治她。
    丫头小脸儿垮下去:“姑娘要出来给小少爷买东西,却只带着我一个,您是故意的吧?”
    林蘅在她胳膊上轻拧了一把:“你这丫头坏心眼子这样多,谁故意的了?你敢编排姑娘?”
    她仔细的看了看,其实大多都是些小玩意儿,也不会有多重,只是素日里茯苓贴身伺候,近身梳妆,是以也比寻常的小丫头养的金贵些罢了。
    林蘅倒也果真就上了手,从茯苓手上挑了两样拿过来。
    茯苓抱怨两句是怄她说说话的,方才瞧着她走神,才说这个,哪里敢真的叫她做姑娘的拿东西去,于是便上手去拿回来。
    可是零碎的小东西她抱了一怀,这一来二去的一松手,倒掉了好几样在地上。
    林蘅摇着头蹲下去:“你说你如今能做些什么?倒比我这个做姑娘的还金贵一样,叫你拿几样东西,你就弄了一地都是,你且等着的,回了家,我跟姑母……”
    她玩笑的话乍然收住,看着从侧旁多出的一只骨节分明,十指纤长的手,人一怔,侧目过去。
    谢喻白。
    林蘅手一顿,忙就收了回来:“谢二公子。”
    谢喻白只是弯着腰,替她拾起来地上的东西:“远远地瞧见姑娘,这是出来买东西?”
    他只是拾了两样,身后跟着的小厮就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来全收拾起来了。
    谢喻白直起身,给小厮递了个眼色,又看她买的都是些孩子东西,温声细语的:“林姑娘这是给温大奶奶的孩子买东西吗?”
    林蘅原本蹲着,因他在身旁,早就起了身,又理了理裙摆:“叫二公子笑话了。”
    “无妨。”谢喻白叫了那小厮一声,那小厮会意,上前两步,从茯苓手上去接东西。
    茯苓犹豫了下,没敢给。
    谢喻白都没多看茯苓一眼,目光始终落在林蘅身上:“我叫人替姑娘送回府上?”
    有人肯帮忙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谢喻白嘛……
    林蘅想着李清乐的那些话,心里始终有些别扭。
    她自己也不是傻姑娘,谢喻白对她的态度,有些许的暧昧,偶尔遇上,说上两句话倒没什么,偏谢喻白的眼神……
    人家是好心,她便是要推辞,也要委婉些。
    林蘅笑着:“不妨事的,方才同茯苓玩笑,她闹了脾气,才把东西扔了。”
    茯苓:“?”
    谢喻白方才站的虽有些远,可看的却真切的很,况且他对林蘅这姑娘又感兴趣,一瞧见她,就想过来搭两句话,所以这东西到底是掉的,还是丫头扔的,他又不瞎。
    看样子,他的好意,林蘅不太想领。
    谢喻白稍稍退了半步,才终于去看茯苓,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林姑娘是个好脾气的,性情温和,所以身边的丫头才敢这样同姑娘玩笑,一时闹了脾气,连主子的东西也是敢随手扔出去的。”
    茯苓:“??”
    林蘅面色一僵:“那倒也不是……”
    “我几次见姑娘,这丫头都是贴身跟着,想是从小就跟着林姑娘的?”
    林蘅啊了声,叫了声茯苓,示意她把东西交给谢喻白的小厮,才冲着谢喻白蹲身一礼:“那多谢二公子了。”
    谢喻白满意的扬起嘴角:“我打算去吃杯茶,林姑娘买了这么多东西,渴不渴?”
    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和她渴不渴有什么关系吗?
    林蘅眼角抽了抽:“我不太……”
    “林姑娘觉得,大恩不言谢这话,说的好不好?”
    这个人怎么回事?
    林蘅低下头,眼角越发跳了跳,她忍住了。
    人人都说谢家二公子是君子,但她几次见谢喻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他就替她送个东西回李府,就算大恩吗?
    上次他当街替她解围,都没说那算大恩,也没要她有所回报。
    “大恩不言谢这话自然是不好的,不是总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林蘅侧身让了让,“二公子喜欢吃谁家的茶?”
    “我都行。”谢喻白歪了歪头,眼神倒无辜的很,“林姑娘喜欢吃谁家的茶?”
    林蘅愣了愣,看他那样子……这是个君子?怎么一脸小人得志,奸计得逞的模样呢?
    她深吸口气:“嘉善居的茶是不错的,茶点也很精致,他们家的太平猴魁尤其好。”
    谢喻白眼神一亮:“林姑娘喜欢太平猴魁?”
    他一面问她,一面已经迈开了步子往前走,只是走的极慢,分明是在等她。
    林蘅不情不愿的跟上去,始终同他错了半个身子,不肯并肩而行:“还好。”
    凡事都只是一点点,哪来的喜欢,哪来的不喜欢,淡淡的便很好。
    谢喻白像是吃的准她的性子,回头看她:“林姑娘不怎么待见我吗?”
    林蘅猛地抬头,正与他四目相对,一眼望进他的眼中:“二公子说笑了。”
    “那我步子放的慢,林姑娘却仍有意不跟上来,我瞧着,像是故意疏远。”谢喻白揉了揉手心,“我强人所难了?”
    他语气和语调都没变的,一直都是这样,叫人如沐春风,可他最后那句话,林蘅没由来后背一凉。
    她忙摇头:“二公子这是哪里的话?”
    她像吃了一惊:“只是不好同公子比肩而行,这样不太好。”
    他倒忘了,这是个极守礼的女孩儿。
    只是守礼的女孩儿,心里却也会藏了人。
    谢喻白心里不打痛快,但是怕吓到她,收回目光:“姑娘一向都很守礼,规规矩矩,实在是大家典范。”
    林蘅莫名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他口气并不和善:“二公子这个时辰怎么在这里?倒是蛮巧的。”
    她有心打岔,谢喻白回头瞥了一眼,也就压了下去,顺了她的话锋:“出来办点事儿,正好就遇上了你,是挺巧的。不过我看姑娘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温大奶奶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这还多呀?”说起孩子,林蘅脸上才有了实心的笑意,“我还嫌不够呢。下个月我要回杭州了,也见不着孩子落地,能多给他准备些东西,都是我做姨母的心意,等他长大了,懂事了,表姐也能同他说,你看,这都是你姨母送你的。”
    “你要回杭州了?”
    他脚步猛然顿住,语气登时肃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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