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 - 第一百二十三章:强词夺理
第123章强词夺理
温桃蹊跟着温长玄出府那天,是知府衙门要给龙舟赛上得了好名次的发所谓的奖银的日子。
本来温长青警告了她,不管是林月泉还是陆景明,都叫她离的远远地,这些日子一概不要往前凑。
她自己也觉得纳闷儿呢,那天陆景明生日,离开的时候,他叫底下的奴才给她送兔子,她没要,后来她去问过她大哥,找上门去也是吃了个闭门羹,而且这一连过去了三天吧,陆景明也没有提着兔子找上门来。
陆景明到底想干什么?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林月泉那天又是拦着她,专程说起陆景明在龙舟赛上拔得头筹的事,还有知府衙门今日发奖银的事,大概就是想叫她去凑这个热闹?但林月泉又一定不是叫她凑陆景明的热闹,看陆景明的风头。
头天夜里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些天以来,她心里一直很乱,没个安定的时候,为着所有的人和事。
那种感觉很不好,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就起了身,叫了丫头伺候她梳洗打扮,急匆匆的就去找了温长玄。
好巧不巧,温长玄本来也就打算去凑这个热闹的,而温长青又是一早出城不在府中,她再三的央了,温长玄也就带了她一起出门去。
知府衙门口人山人海,看热闹的多了去,郎君小娘子聚在一处,温长玄护着她挤到前排去时,温桃蹊还听见身边几个小娘子叽叽喳喳的,说的都是些仰慕陆景明的话,当然了,也有对林月泉心生爱慕的。
她心里啐了一口,这些人都是只看脸的吗?
却浑然忘了,她前世不也就是看上了林月泉那张脸。
陆景明今天穿了一身玄色长衫,束发的小冠是顶白玉的,身形颀长,窄窄的肩,细细的腰。
她打量过陆景明的——他从不是个魁梧的郎君,反倒叫人瞧着就很弱的样子,以前她还跟她大哥玩笑过,说陆景明这样的,倘或放在魏晋时,怕是那些小娘子们要爱疯了才是。
但她也很清楚,陆景明本人绝不是个软糯娇柔的性儿,他倒是个最放浪不羁的。
他身旁站着的那一个,温桃蹊只要一眼,就能认得出。
其实林月泉和陆景明比肩而立的时候,谁也不比谁落了下风的。
怪不得二哥当日见过林月泉一面时,就觉得他这人奇怪得很了。
一个孤儿,跟陆景明这样的贵公子,怎么就能比肩而立不落下风了呢?
温桃蹊眼看着,嗤笑出声来。
温长玄低头看她:“笑什么?”
她摇头。
不过是笑她自己眼盲心盲罢了。
歙州的这位知府大人是个很敞亮的人,又一向觉得这些青年才俊虽不入朝,却也撑起了大半江山,不然这锦绣盛世,也不得太平富贵,所以每年龙舟赛,除了朝廷拨下定额的奖银之外,他总是额外多拿出三百两银子,名次前三的,一人一百两,倒均的很。
这些银子对陆景明来说是不值一提的,估计林月泉也不大看得上。
温桃蹊看着他们从知府大人手上接了银子,又谢了天恩,再谢过知府大人的恩典,那位大人拉着陆景明说了不知道什么话,引得二人皆笑起来,而一旁林月泉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可垂在身侧的右手,却死死地攥紧了。
她看的清清楚楚的。
嫉妒?
温桃蹊扬起小脸儿去看温长玄:“陆掌柜是个很招人嫉恨的人吧?”
温长玄一愣,旋即笑了,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不然呢?”
所以林月泉这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怎么跟陆景明成了少时挚友的?
“二哥你觉得,是我带着成见看待陆掌柜吗?”她咂舌,“大哥以前总是说,是我先入为主,其实陆掌柜人品真的很好,就连阿娘也是赞过陆掌柜的。我今天这么看着,龙章凤姿,仪表堂堂,他倒真挺不错的,可有些事情……二哥,你怎么说?”
在外头说这些其实不妥,这周围站了这么多的人,歙州城中的这些姑娘们,哪个不追捧陆景明的呢?
温长玄不知她是动了什么心思,怔怔看她:“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她正要说话,台阶上的陆景明突然回了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着,偏偏就与她四目相对。
她自问完了那句话,就一直盯着台阶上的,陆景明真是突然回了头,突然望了过来。
他知道她在?
温桃蹊面色一沉:“我们去茶楼坐会儿吧,这也没什么可看的。”
本来就没什么可看的,他是在家待不住,不过出来凑个热闹就要去听戏吃酒了,是她非要跟着他出门,倒弄得他酒也吃不成,这会儿又觉得无聊。
温长玄无奈的叹气,牵起了她的小手,怕人多走散了,又护着她挤了出去。
陆景明一直回头看,直到那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笑着回过头,也没听知府大人说什么,随口的敷衍了两句客套话而已。
知府衙门旁边儿就有茶楼,生意不错,里面的茶水点心也不错,每年这时候,生意都好的不得了,一楼的大堂往往都是客满坐满的。
温长玄带着她进了门,那小二一眼认出他们兄妹,殷勤的笑着迎上来,直说二楼有雅间儿,且位置很不错,窗户推开,正对着楼下的热闹。
温桃蹊心思早不在府衙门口的热闹上,但人家殷勤的推荐了,她随口就应下来。
是以兄妹两个上了楼,又点了茶水点心,温长玄又从腰间荷包掏了碎银子来打赏,才打发那小二下去。
他走到西窗旁,笑着伸手推开来,果然一眼瞧得见楼下的人群。
陆景明鬼使神差的抬头时,正好就看见了他,他自然也看见了陆景明,一皱眉,下意识想关窗,但动作生生顿住,索性半开着窗户,坐了回去。
温桃蹊咦了声:“干什么?”
他摇头说没事:“你先前问我的话,你自己觉得,你是不是带着成见看待陆家阿兄的呢?”
温桃蹊深吸口气:“我说不上来——二哥你也知道,陆掌柜他做了挺多奇怪的事,最奇怪的,就是那支桃花簪子,时至今日,我不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子送我一支簪子吗?他好像有心与我亲近,可有时又疏远,像是一时兴起吧,可偏偏上一次偶遇,他又没头没脑的提点我那些话。我实在不知道,我对他的成见,到底是我多心,还是他这个人根本就是有问题。我又没法去问大哥……”
她一面说,一面又叹气:“大哥和他交情深,好的一个人似的,就连那支簪子,大哥当时虽然变了脸,可事后也并没有质问他什么,像不了了之一样,要说闹的最厉害的,也就是……”
她猛地收了声,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可话已经说了一半了,温长玄敏锐的捕捉到不对:“也就是什么?”
温桃蹊笑的十分尴尬,连连摇头。
温长玄眯着眼瞪她:“你这样子,像是没什么?现在学会了瞒我是吧?”
温桃蹊咬了舌尖儿,恨她自己嘴快,掩唇咳了两声,干巴巴的:“那我说了,你别骂我噢。”
温长玄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示意她赶紧老实交代。
她吞了口口水,才继续说:“陆掌柜生辰那天,走的时候我跟着大哥上了他的车,本来都要走了,陆掌柜身边的小厮突然跑出来拦了我们,说陆掌柜有东西,要大哥代转送给我,不过他不知道我也在车上。后来那东西大哥也没收下,只说改天再说,再之后,我看大哥脸色也不好看,像是有些忌讳起来,还跟我说了些话,反正我听着那意思,叫我少打理陆掌柜。我估摸着大哥也有些恼了,毕竟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谁知道他想干什么,而且你不知道,第二天大哥找上门去,生生吃了个闭门羹,陆府的小厮说陆掌柜一大早就出了城,这不是躲着大哥吗?”
“我可不是躲着泽川,真是出城办事儿的,怎么成我躲着他了?”
温桃蹊话音刚落下,陆景明含笑又带着些无辜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进来。
她当场变脸,温长玄也一愣,旋即起身,往门口迎了两步。
陆景明已经推开了门,十分自觉主动的迈进来:“我是送礼的,又不是见不得人,还要躲着你们?”
温桃蹊咬牙切齿:“陆掌柜是没有躲着我们的必要,但你几次三番听墙角,总是不成体统了吧?”
若放在平日里,温长玄大抵是要斥她两句,再赔个礼的,但今天他没有。
从他推开窗,看见陆景明的眼神那一刻,他便隐隐觉得,陆景明那四处张望的一双眼,追寻的就是他们兄妹的身影。
他在找他们。
所以他才立时就想关上窗的。
可陆景明找他们干什么呢?
温长玄横跨了半步,把温桃蹊的身影挡在身后:“阿兄专程上来找我们的?知府大人今年不请你们吃饭了?”
陆景明双手环在胸前:“我现在成了洪水猛兽——从前是三姑娘一人避着我,现在是你们一家子兄妹都避着我?”
他不答反问,冲着温长玄高高挑眉:“我倒是奇怪了,我好心送些稀罕玩意给三姑娘,成了别有居心,几次无意间听见你们兄妹谈话,成了听墙角的。我名声是有多臭啊,叫三姑娘这样防着我。”
温长玄叫他噎了一回,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看你是这个意思,不然你挡着我干什么?”
他咄咄逼人,温桃蹊黑着脸站起了身来:“我们兄妹的谈话你是无意间听见,那上次我和林蘅姐姐说话,你总不是无意间听见了吧?你无意听见之后,站在门口又听了半天,总是你干的吧?你好心送稀罕玩意给我——是,我哥哥们也没少给我买些稀罕玩意,可是陆掌柜,你不是我兄长吧?也许你是一番好心,是我多想了,然则那支桃花簪子,陆掌柜又怎么说?且我同陆掌柜说过,真心二字,哪有那样轻易的。那一回已经算是交浅言深,可那之后,我本以为陆掌柜这样的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意思,有所收敛,但你不也没有吗?”
有些情绪积攒的久了,总是要爆发出来的。
温桃蹊这些日子以来与他几番周旋,虚与委蛇,也都不过是听了温长青的教训,也顾着他和温长青的交情,想着给彼此留些面子。
只是陆景明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最体面的人,偏要干些说起来不体面的事儿。
她话说的有些重了,温长玄下意识的往她身侧过去,回护的意思再明显没有。
陆景明眯眼笑着,看着,等着温桃蹊一通牢骚发完了,不怒反笑:“就这?”
温桃蹊目瞪口呆。
他果然是不要脸的。
陆景明没再等她开口骂人,两手一摊:“你和林姑娘谈话,我的确是无意间听见,觉得你这小姑娘有趣的很,才多听了会儿,我要是有心听墙角,就不该多嘴开口,叫你知道我在门外,而且三姑娘——你父兄就没教过你,隔墙有耳吗?你们在外面吃茶说话,便不是叫我听去,也会有旁人听了去,旁人听了,却又未必开口叫你知道,你几次三番的揪着我不放,到底我是个听墙角的小人,还是三姑娘对我从来不满,小题大做呢?”
他说着又摇头:“你又说我送你的那些东西。我第一次把你的小金冠送回去,没见你,后来替你们家打听消息,再去告知泽川时,是泽川领了你来谢我,不是我非要见你不可。那日见了你,觉得你娇俏可爱,与我家中幺妹差不离,拿你当妹妹看,这才有了后来的亲近。至于说那支桃花簪——三姑娘,我若明着送你,你收吗?”
“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温桃蹊气不打一处来,腮帮子鼓鼓的,“便是旁的都不说,算我小人之心,该与陆掌柜赔不是,可那簪子,不就是你强词夺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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