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 - 第四十八章:相见
第48章相见
“我为什……”
温桃蹊的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了。
她一抬眼望过去,陆景明脸上的笑,令她有些张不开嘴。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笑,虚情或假意,奉承或鄙夷,却绝没有这样的——带着威胁,又夹杂着些许愤怒,陆景明是个神奇的人,她不大明白,他是如何将威胁与愤怒,融进了脸上的笑容中,又那样平静的给人瞧。
而温桃蹊更加困顿不解的,是陆景明为什么愤怒?
就因为她不愿意要他的桃花簪吗?
这不应该的。
她和陆景明之间——
陆景明凭什么觉得,她非要收下他的“好意”不可?
是凭着她大哥同他的私交甚笃,情同手足,还是凭着他二人的数面之缘呢?
可是上一次青雀楼中,那看似交浅言深,实则字字句句伤人肺腑的谈话,陆景明是聪明人,自然该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存了戒备的心思,也并不愿与他过分往来,有什么所谓的交情。
然而他还是送了这样好的玉簪给她,她不肯收,难道不该在他意料之中?
不过他眼下这样子,难听伤人的话,温桃蹊是不大说得出口了。
不管怎么说,总是人家一番心意,她拒绝在前,还要伤人在后,未免有些过分了。
是以她轻咳一嗓子,敛去了一身锋芒,再没了先前那针锋相对的模样与姿态:“我虽年纪小,却也看得出,那簪子是好东西,名贵得很,我怕人小福薄,消受不起。”
陆景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上一次在你们府上见三姑娘,三姑娘袖口、衣缘并着裙头,皆以桃花为绣,我又见三姑娘鬓边侧簪也是桃花样式的青玉簪,回了府中,便叫人寻出了这块儿羊脂白玉仔玉的原石,取了中瓤水头最足,玉质最细糯的部分,打了这支桃花簪,送给三姑娘,三姑娘既然看不上眼——”
他背过身去,声音却分明清冷下来:“随手扔了或是赏了人,都不妨事,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送出去的,我是不要的。”
他正迈开步子要再上楼梯去,温桃蹊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陆景明话里意思,那只簪子,是他亲手做的不成吗?
那这份儿心意便更重了,她真要是给人家退回去,实在有些不知好歹,且他这个样子,像是生气了……
温桃蹊犹豫着,本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可是从楼梯上传来一道清冽声音,那声音,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她震惊,抬头看,果然那里站着的人,那张脸,那身段儿,都是她烙印在心上,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的——林月泉。
温桃蹊脸色登时煞白,林月泉似乎也瞧见了,咦了一声儿,不咸不淡的:“那位姑娘……子楚,你又招惹人家小姑娘生气了?”
子楚。
他喊子楚。
林月泉同陆景明,竟是相识的。
她前世并不知,林月泉与陆景明的关系有多要好,一直都以为,他二人不过是生意场上有往来,加上陆景明和她大哥走得近,一来二去的,这才走动的比较多而已。
却原来,林月泉在前世出现在河边画舫上,被她一眼望见之前,也许早就到过歙州城,是为着来见陆景明的吗?
那他出现在画舫上若不是巧合,而是刻意为之,他又如何算的精准,她一定会到河边去凑那个热闹?
陆景明,只有陆景明才对,那份儿所谓巧合,实则是林月泉精心设计,这份设计中,他断然不会叫任何意外,打乱他的部署和计划。
他或是利用了陆景明和她大哥的关系,想方设法引她到河边去,有了那次初见,又或者……
又或者,陆景明和他,根本就是狼狈为奸!
温桃蹊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陆景明原本要提步上楼梯了,听见林月泉的话,回身看,见温桃蹊脸色那样难看,只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一时不疑有他,几不可闻的低声叹息,又顿住脚步,想了须臾,重走回温桃蹊面前去:“那簪子是我亲手做的,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也常给我妹妹做簪子,我常年离家,见三姑娘便觉亲近,视三姑娘如妹,三姑娘若是真觉唐突,便把那簪子交给泽川,让他还给我吧。”
他一面说,想上手去揉她脑袋,长臂抬了一半,又自顾自的顿住,眼下倒是生怕真的唐突了她似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见她面色有所缓和,心情更是复杂:“那日听你说起话来,沉着冷静,老成持重,却不想我三言两语,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倒成我的不是了。你不是要请林姑娘吃饭吗?我既吓着了你,总要赔罪的,今日这顿饭,我请了你们吧。”
温桃蹊却无言,视线越过了他,仍旧定格在林月泉的身上。
林月泉好奇,一递一步的下了楼梯,等走近时候,一拍陆景明肩膀:“子楚,我瞧着这位姑娘年纪还小?”
陆景明横过去一眼:“这是温家三姑娘。”
温桃蹊看见了,林月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精明与算计。
前世她真的是瞎了眼,从来看不见林月泉的古怪和异常,竟以为那是她的一心人,是能与她白头偕老,琴瑟和鸣的。
原来竟不是这样。
林月泉精致的面皮之下,隐藏的全是算计和阴谋才对。
她下意识退两步,勉强的稳住心神,尽可能的不泄露出情绪,以免惊动了眼前人,惹得他二人起了猜疑。
好在她方才同陆景明起了争执,陆景明亲手做簪这样的事情冲击力又的确不小,不然她这会儿的脸色,早就出卖了她心中的惊惧了。
陆景明又扭头去看她:“这是林月泉,我的一位故友,许多年不见了。”
故友。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旧时相识。
温桃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蹲身礼下去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的同林月泉打了招呼的,她只记得,陆景明和林月泉两个人回楼上雅间去时,她几乎站不稳,全凭着林蘅借力托着她,她才勉强能够站稳。
她若知陆景明与林月泉是旧友,绝不会同陆景明多说一个字。
她若知……若知今日林月泉会出现在这青雀楼中,便绝不会跟林蘅到这里吃饭,她不可能叫林月泉再见到温家三姑娘。
她怕极了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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