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缚 - 第七章 猎人

    木门开出了不大不小的缝隙，一个女子探出头来，女子身高不到柯莱的肩旁，身着一身和服，踩着一双木屐，虽称不上貌美，但五官也算精致，在月光的映衬下，肌肤格外白皙，也称得上是个美女了。

    女子并不害怕生人，相反，径直向柯莱走来，擦肩而过后，从身后揽住了柯莱的腰，脸颊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主人，您累了吧，让我来服侍你休息吧。”甜腻的声音顺着柯莱的脊梁蹿进他的耳朵。

    柯莱却也是感觉沉重的倦意包裹着自己的全身，一言不发地被女子推着走进了她的宅地。此刻的柯莱，脑中似乎只记得那女子与常人不太相同的眸子，但如何不同，记忆确是模糊了。

    穿过偌大的庭院，那棵巨大的樱花树静静的矗立着，零星飘落的几片花瓣颜色浓郁，粉中透着殷红。

    走进大厅，却是走进了无尽的黑暗。整间房屋显得很闭塞，没有透入一丝月光。

    当视觉受到限制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柯莱听见了身后衣服褪去的声音，但这其中，似乎夹杂着咯咯的奇怪声音。

    恍惚中，女子将下巴搭在了柯莱的肩膀上，像是可爱的妹妹俏皮的戏弄着哥哥。

    突然，一股恶寒自肩头袭来，瞬间遍布全身。柯莱的瞳孔放大到了极点，刺骨的疼痛让他顿时惊醒，但从肩头传来的吮吸声又让他恐惧到全身动弹不得。

    继续颤栗的结果只有一个，短暂的失神之后，柯莱在死亡的威胁下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一个下蹲，任凭身后的怪物撕下大块的血肉，踉跄着跑了两步，捂肩回头，怒目圆睁，此刻柯莱的视觉已经适应了黑暗。于是很快，他的瞳孔中就染满了恐惧。

    眼前的女子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模样，全身的躯干都有不同程度的伸长，手指尤甚，而这变化的结果就是原本圆润的肌肉线条变得丑陋而崎岖，更像是腐朽多年的枯尸。这也就是那咯咯声的真相，那是骨骼和肌肉形变的声音。

    即使躯干如此诡异，却丝毫感受不到力量的减弱，反倒看起来异常的灵活。另外，这怪物的面容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染满鲜血的嘴巴爆裂开来一直咧到耳根，像是来自日本传说中的裂口女，而本模糊的瞳孔也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双蛇的眼睛，散发着森森寒意。

    “还是人类的味道鲜美，尤其是这血，无愧是隐藏了各种生灵滋味的混沌之血，你也不错，看来不直接咬断你的脖子是个错误。”这话中听不出半点悔意，只有贪婪和蔑视。

    而柯莱，已在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作为最高级掠食者消失已久的感知敌情的第六感被唤醒出来，被唤醒的，还有知道自己了无生机之后对死亡最深邃的恐惧。

    正如柯莱了然自己的弱小，裂口女也不担心自己的猎物会逃走，虽然眼神依旧贪婪的在晚餐的身上游离，但那漏风的巨口倒是不紧不慢的说起话来：“人类，有什么遗言吗？”

    猎手会以各种方式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在其警惕最松懈的时候以最省力的方式了结他的生命。

    柯莱的肩膀没有什么致命伤，但是流失的鲜血已经让他的动作有些迟钝，但连绵不绝的疼痛让他的神智异常清醒。“你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难道不知道这里的统治者也是人类吗？”

    “你有资格问我的名字？算了，让你死的明白些。本王名为美杜莎，我设下这个圈套自然有很多目的，吃饭，种树，给某个人制造玩具等等。而至于你这个新人，不过是人类中的渣滓，你真以为这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会有那么多同族感情，弱者，无论是谁看见，投去的都只有唾弃。看看你未来的模样吧。”

    灯光突然亮起，柯莱不得不眯起自己的眼睛，无意的向后退了几步，却被什么东西突然绊倒。害怕对方袭击的柯莱立即爬了起来，但就在这俯仰之间，周遭的景象又让他的瞳孔放大了几分。

    这房间并非没有窗户，只是被堆积如山的一具具残破的干尸堵了个严严实实，而绊倒柯莱的正是一个一只断臂。

    柯莱本能的干呕了几声，便将视线移回了美杜莎身上，其实他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尸体上尽是咬痕。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未来了吧，但本王不介意给你一个生的机会，”美杜莎指了指通向二楼的楼梯，“上面的窗户还没有被堵死，如果你能逃过我的追击，从那里跳下去，也许……”

    “也许我就会摔断腿，彻底丧失反抗的能力，你一直想用各种各样的威胁动摇我求生的意志，不过，我有需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即使我知道毫无胜算，我也会顽抗到底。”柯莱的面颊闪着冷峻，他没有翻过无数尸体逃向二楼，而是稳稳的站在这个较为宽阔的地方，绷紧每一根神经，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你倒真是出人意料，比一般人坚强的多，但情绪的变化并不会拧转实力的差距。”

    “我明白，所以我想说最后一句话。”

    “哦，这个时候求饶还有用吗？”

    “尊敬的美杜莎大人，我只想说，你长得真丑，简直侮辱了美杜莎这个名字。”

    “你找死。”美杜莎瞬间暴起，五指化剑，直刺而来。

    柯莱也早已做好准备，趁着美杜莎喊话的档口猛地向右闪去，躲过了这一击。但其拳锋的犀利，还是让紊乱的气流抽打到了柯莱的脸颊。

    柯莱的嘴角带着笑意，雌性生物果然都会在意别人对自己外貌的评价，柯莱也借此激怒了美杜莎，愤怒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力量，但也会露出更多的破绽。比如刚才美杜莎鲁莽的出击，若不是柯莱实在没有反击的手段，反过来受伤的一定是美杜莎自己了。

    但是，美杜莎并没有像柯莱心中所想的那样在攻过来，而是站在原地笑了，这笑容，格外阴森。

    “想激怒我，哼，别想太多了，刚才的一拳不过是测试一下你的成色，现在看来，你何不乖乖别动，让我减少你的痛苦。”

    柯莱也不理睬对方的威胁，“没被激怒？那外泄的怒气可是不会说谎的，另外，看来你也没有只靠力量无差别秒杀我的能力嘛。”柯莱此刻就像是个市井里的流氓，不断的挑唆这对方的怒火。

    不过事实是，真的很有效。此刻美杜莎丑陋的面庞上又跳起了几根青筋证明了柯莱一语中的。

    美杜莎本就可以直接杀过来，力量的差距会在时间的演变中愈发明显。但她显然落进了柯莱的思路，站在原地强忍着怒火，倒是给柯莱提供了些喘息的时间。

    在这样的对峙中，柯莱肩上的伤却成了一个大麻烦，不断流失的鲜血也流失着他的体力和意识，但对方显然不过给他包扎的时间，再过不了多久，即使美杜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柯莱的思维陷阱，柯莱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了。

    另外，每一滴落在地上的血都会使柯莱的脚下传来大地的异动。只是柯莱已经濒临绝境，也无所谓多一些危机了。

    对峙，其实是极度劳神的，柯莱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终究还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视线里，美杜莎缓缓向自己走了过来。

    “猎人都是很有耐心的。”美杜莎的话语里已经没了怒气，反倒多了几分狂妄。她知道自己在对弈的过程中输了不止半点，但这无碍于她在结局迎接胜利的曙光。

    “你算不得猎人，不过是头凶残的野兽罢了。”柯莱冷冷的看着对方，嘴上不减锐气。

    “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美杜莎已经非常逼近柯莱，戏谑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那就试试我的拳头硬不硬。”柯莱突然暴起，只是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他连街头斗殴的势头都提不起来。

    美杜莎轻松的握住了他的拳头，锋利的指甲轻轻用力便刺进了柯莱的手背。

    疼痛钻心，柯莱却难动半分，早已脱力的左手更没有挥出第二拳的力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美杜莎血口大张，亮出锋利的尖牙，慢慢靠近自己的咽喉。

    心脏仿佛膨胀到即将炸裂，血丝充斥着柯莱的双眼，只有无限的生的渴望，才有垂死前的竭力挣扎，柯莱依旧没有放弃。

    即使这一击可能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激怒对方，柯莱还是义无反顾的用头颅砸向了美杜莎。

    美杜莎还是大意了，她从未见过有人对生执着到这个地步。一声脆响，她的头被弹开了几公分，还沾染了些血迹。

    这血迹是柯莱的，柯莱感觉自己就像是撞在了石头上，额头上的皮肉在一瞬间绽开，意识越发模糊。

    但这一撞，也让美杜莎愣了半秒，她竟然不由得对自己的猎物心生尊敬，只不过半秒之后，进食的欲望重新占据了她的大脑。

    就在这时，一道极细的光束划过美杜莎的眼前，牵连出一串酒红色的血珠。

    怒意再生，美杜莎将柯莱扔到一旁，狰狞的侧目望去。

    门口，一个男子倚着门框，吹去枪口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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