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记 - 510 名门潦倒，怎生盼得，华发银辉（五）

    既然已经决心挑开了禅宗的秘密话题，那虚玄便旁若无人道：“我净念禅院起源于当年墨家项少龙的遗篇，这事情也算不上多么辛秘，我和了空也都有所耳闻！了尽你身为禅宗禅主，自然也有机会见到供奉在宗室中的那篇拓文！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血手」厉工定是拿出了某些似是而非的证据，让你知晓了这个秘密从而引起了你的兴趣，是也不是？”
    了尽脸上的惊讶凝结，略带激动道：“正是如此！”旋即又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补了一句：“阿弥陀佛！幸好两位已经有所知晓，不至于让了尽我犯下更大的错误！”
    围观的人群则是发出一阵阵骚动，到处都是一副不明真相的群众表情。净念禅宗和项少龙是什么鬼，难道项少龙是禅宗的真正鼻祖？按照这个趋势，黄系武侠最后一个代表性人物要出现在嵩山了？惊讶之余人们更多的却是激动。
    那厉工忽地笑了一声：“大江湖的白道圣地果然是有些门道。你们两位看起来要比大和尚平静的多了，这才是净念禅宗禅主应该有的定力吧！”这句话说得那了尽和尚越发羞愧，了空和虚玄则是怒视着厉工这个罪魁祸首，隐隐压着怒气。
    不过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上山之时，苦命的阿飞那小子亮出百战刀时候，自己的反应可要不堪多了……”也正因为阿飞提前打过预防针，才让这两位在厉工面前站的稳当多了。只是这个秘密委实太惊人，饶是几位禅主也都是纷纷中招。了尽被厉工忽悠，虚玄和了空何尝又不是被阿飞忽悠了从此加入了一起举旗的大军呢？堂堂净念禅院被一篇远古时期的「潜龙随想」弄到这般境地，真是有些可悲！
    但这些话是不能公开说的，虚玄暗地里摇摇头，兀自提声道：“只是这个秘密虽然有关我禅宗的起源，却不足以让了尽你做出今日这般事情来。定是有一些东西误导了你……事关我禅宗的清誉，了尽你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说出来吧，也不要怕暴露什么家丑！”
    了尽明白了虚玄的用意，这是准备用公开一切的方式来挽回净念禅宗的声誉了，但究竟能够挽回多少，谁心里也都是没有底。毕竟错误已经铸成，他了尽和禅宗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当此之际，了尽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那厉工却嘿然道：“也不必大和尚你说了，我亲口告诉你们便是。之前我告诉了尽一些秘密，是关于在战神殿中当年项少龙所留下的遗篇，还给他看了全文的拓印。这全文的拓印与你们禅院之中记载的文字十分切合，不容得大和尚不信！项少龙的潜龙遗篇，讲究做人要超然物外，却又能在关键时刻为江湖大势做一些推手。这个理念，哼，我厉工其实并不赞同，只有你们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视若珍宝……我便在拓文中略做一些手脚，说优昙仙花也是项少龙当年所留，六十年一开花，花开两朵，其中隐藏了净念禅宗的巨大秘密。至于它能够让白发转黑，焕发生机，只是其中一个掩人耳目的口号罢了！”
    尽管大伙儿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明白，但当厉工这么公然说出来，还是有不少人叹息了一声。这岂不是意味着今日的嵩山争夺，就变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那厉工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兴奋，继续扬声道：“这优昙仙花只是一朵天生奇花，与项少龙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大和尚对这篇拓文深信不疑故而被我利用。然后我又编造了魔门准备大举来袭，那武曌计划用苦命的阿飞为爪牙，与上官婉儿合作摘取优昙仙花，作为魔门复兴诸子百家的计划所用。”
    “优昙仙花与魔门复兴计划有什么关联？”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魔门诸家流派其中就包括墨家。而项少龙是墨家的矩子，所以我故意说这优昙仙花中包含了墨家的秘密。这样魔门来取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厉工略显得意道。
    “嘿！你倒是想得远！”
    人群微微骚动，议论声久久不息。
    那厉工微微一笑：“至于后面的种种，你们大概也都亲眼看到了。我诱导大和尚，放出昙花的消息，计划让魔门与觊觎昙花的江湖人在嵩山互斗损耗，然后告诉他，净念禅院、慈航静斋与八派联盟一举出手将这些贼人统统擒拿，从而定下大江湖未来的百年基调！这个大功劳，大和尚可不会轻易拒绝了！而我所求，只是事后让他将魔门的一些人交给我罢了！”
    厉工说到这里，众人终于是听明白前因后果了。要说这事情也不算是十分复杂，但对人心的把握上可就十分精妙了。那厉工又道：“利用大和尚的身份，很多事情就顺利的多了。包括找到昙花的位置，在八派联盟中安插人手，甚至制作假花引起你们互斗……我在暗中瞧着你们一个个自诩正道的人，在利益面前如何遮遮掩掩，想取昙花又顾及名声的样子，真是太叫人好笑了！”
    说到这里他衣袖一挥，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心里一时间畅快无比！
    现场正道中人都是脸色一热。虽然知道这是厉工的阴谋诡计，但当时优昙仙花的事情传出来，谁也不敢说自己在这番利诱之前一点儿都没有动心。有些人想的计划甚至更加不堪。这厉工对人心的把握真是可怕，其报复手段可真是又准又恨！
    那虚玄眉头一皱，踏上前一步喝道：“这么说来，我禅院的护法金刚不贪，也是因为你的欺瞒而不惜当众自杀么？”
    厉工冷笑道：“这是因为大和尚告诉他们，有人与魔门沆瀣一气，觊觎优昙仙花，因此切不可叫旁人知晓了其中的秘密。大和尚想的倒好，既要护住优昙仙花，打击魔门，还要考虑在不损坏昙花的同时帮助卓一航他们……哼哼，想的倒是齐全，只可惜过于优柔寡断。如果他们再果断一些，今日这嵩山山顶就绝不会只死这么点人了！这不贪和尚自己蠢笨，不敢在你虚玄和了空两位禅主面前说谎，又不想当众说出秘密唯恐走漏了消息，所以他深信自己是为你们净念禅院牺牲，便是抬手结果了自己！”
    “好贼子！”
    虚玄和了空等人都是脸现悲愤之色，狠狠的盯着那厉工，大有出手之意。那厉工却不理会，又指着阿飞道：“只是我没预料到，你一个玩家小子竟然扯着虎皮大旗闯了进来，还弄出了这般声势！是了，也只有如你这般，不顾丝毫脸皮和名声，蛮横不讲理的做事，才会在这帮伪君子之中站稳脚跟。你是今天我没有预料到的一个变数！”
    阿飞翻了个白眼，道：“承蒙「血手」夸奖。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也不需要顾及它！今天一路走来，大江湖对我喊打喊杀的前辈也很多，「血手」你的功劳不小！”
    这一番话又说得不少人心里一动。张丹枫和云蕾相视一眼，竟是都有些无奈。那云蕾叹了口气，将长剑插回了剑鞘，神色复杂的看着封禅台上那阿飞的身影，心里暗暗盘算着什么，耳中又听得那阿飞的声音道：“只是我见你这般炫耀你的诡计得逞，心里十分不爽。且问「血手」前辈一句话，你是什么时候找上了尽大师的？是在你诈死之后么？”
    厉工沉默了一会，忽地冷笑道：“你自己猜看呢？说不定我和大和尚早就联手了，时间原比你们想象的早呢！”
    见厉工又在有意无意的混淆视听，了尽和尚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那阿飞却摇头道：“以你厉工的心性，当初在七星楼拥有大批高手在侧，那是何等意气风发！自然不会在当时就把主意打到净念禅院的头上了。而且优昙仙花的事情是发生在七星楼之后……你在手下损失殆尽的情况下找上净念禅院，这才说得通。”
    “阿弥陀佛，苦盟主慧眼如炬，事情正是如此！”
    了尽低垂着眉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厉工沉吟片刻，目光闪烁道：“这事情也不难猜，你就想知晓这一句话么？难道不想问问这背后还有其他什么人？说不定有些名字更会让你吓一跳呢！”
    他对阿飞没有热心的问其他事情有些失望，这是他辛苦营造出来的局面，此刻正是收割众人的惊讶，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阿飞却没有立即搭话，目光盯着优昙仙花上方的天空陷入了思索。众人都很好奇他的举动，良久才听得他又问了一句：“羊舌冷也是净念禅院的人吧？了尽大师！”
    了尽一愣，点点头道：“正是！这一次也是因为老僧，羊舌冷才卷入此事。”
    “大师可知道羊舌冷如今在哪里？可是能出来与我对上几句话？”阿飞心里一动道。
    了尽沉吟道：“他并不在嵩山。之前他向我禀告，说是带着一些人去嵩山之外埋伏了。是要做一些预备殿后的事情！”
    “哦！”
    阿飞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似有一些失望。
    那了尽叹道：“苦盟主对旁人不必如此在意，说来说去，都是我了尽的错误。否则四大护法金刚也不会跟着我做出这番错事了。不贪还……罢了！”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冲着那虚玄和了空微微弯腰，然后又冲着现场众人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道：“事情已经明了。了尽主持净念禅院数十年，未曾有什么功劳，却日日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今日大错铸成，终究是成了大江湖的祸患。时也命也，了尽也不敢奢望诸位原谅，今日我多造杀孽，希望不至于迁怒于我禅宗才是……”
    “了尽禅主，你不会也准备来一个抬手自尽，一了百了么？”阿飞忽然道冷不丁的来了这一句。
    众人登时愕然，灼灼目光一起落到了尽那刚刚半举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