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 第一章 家族传捅

    天色阴沉灰霾，低垂的铅云在缓缓流动，滚滚的闷雷在作响。
    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只是眨眼间，一切就已经再不相同，可怕的天威在云层之上的缝隙之中滚滚回荡，声传万里，雷声席卷过无垠的海疆，平静的海面开始变得不安动荡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远方的那座岛屿上，雄伟壮观，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雷电宙斯神像……
    被一群凡人士兵推倒，砸进无边大海里的那一刻而起。
    “可惜了，刚刚我还想要过去看看的，结果就这样子被推倒了。”远远的某座岛屿上，夏冉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随口感慨着说道。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还打算去瞻仰一下吗……”
    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的缘故，阿尔托莉雅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诸神没有什么好感，或者应该说对于这个神系的诸神都没有太多好感。
    或者就如御主所说的那样，这个位面不过是希腊大世界辖下的亿万万牧场之一，存在于这个位面的诸神也不过是祂们正体在时空上游投下的庞大阴影，位面投影显化神圣。
    尽管力量不足本体万一，但是也依然如同云中的天龙一般高高在上，非凡物可以对抗的大恐怖，如同自然狂怒的化身，乃是凌驾于一切世俗之上的巨大暴力。
    偏偏作为位面投影显化的诸神化身，他们的性格理念，却和本体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而希腊神话里的神性……应该怎么说呢，懂的都懂。
    所以像是阿尔托莉雅这种重视人民高于一切，为了守护民众甚至不惜抹杀自我情感的理想之王，对于这些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欲望，很多甚至像是泰迪成精的所谓诸神，自然是不太感冒的就是了。
    “瞻仰？这个倒是说不上……”
    魔术师摆摆手。
    “我就是觉得在刚刚的雷电宙斯的雕像上，可以找个最高点，然后按下y键同步的样子。”
    “……”
    “……”
    “老师，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边上的欧阳明珠却是轻蹙着眉头，注视着远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承自夏冉留下的仙道，这一脉修行的天视地听之术初成之时，便已经能够明察秋毫之末，烛照万里之遥，更遑论是欧阳小姐这等道行的人仙，四境真修的陆地至尊，随时都能够破境，成就仙佛的功果。
    仅仅只是物理距离的远近，完全就是最为微不足道的阻碍，她自然非常清楚的看到了隔着半个海洋的对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阴云密布的天空，尽管闷雷滚滚而过，却没有暴雨倾盆而下。
    那群推倒了雷电宙斯的神像的凡人士兵，遭遇的也不是天灾，而是突兀的从海面上炸开浪花，飞上陡峭的悬崖，向着他们悍然发动进攻的一群群人面鸟身的海妖的海妖。
    极其凶悍，那群士兵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惊叫怒吼，哀嚎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丝毫没有之前推翻神像、向诸神宣战的豪气干云，却仍然是无法阻止的走向死亡。
    因为这群人面鸟身的海妖，实际上是冥王哈迪斯的化身。
    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消灭一群凡人士兵，或许只是为了发泄，就像是明明有能力将敌人瞬间全部灭杀，让对方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偏偏不这么做，反而还故意选用多此一举的方式，刻意的增加操作步骤，尽可能延长敌人反应过来到死亡的这段时间……目的就是为了享受虐杀凡人时候的快感，享受他们在死亡之前的恐惧、愤怒、悔恨等等。
    杀与虐杀的区别，就在于此，如果不是为了发泄与享受，那么虐杀就没有了意义。
    “你想动手就动手吧……”夏冉笑了笑，看出了明珠的想法，“这个世界的哈迪斯，揍了也就揍了，念头通达最重要。”
    “那我去了，老师。”
    明秀女仙眨了眨眼睛，甜甜的笑着应了一声，下一刻她便踏步出了幻术的遮掩，袖里青蛇吞吐数尺长的锋芒，似乎在刹那之间出鞘，瞬息千里，落袖而归。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她什么行动都没有。
    然而——
    下一秒钟之后，天空……都被一分为二。
    那是有些震撼人眼球的一幕，因为穹天之上阴云密布，所以在飞剑切开大气的时候，能够无比清楚的看到天地之间有一道白线掠过，轻而易举的将云层从中分割开来，一斩二分！
    隔着半座海洋的距离，那些人面鸟身的海妖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就同时被白线贯穿。
    径直一剑穿心，精准而又致命。
    并没有大费周章的制造不必要的特效和大场面，反而是对力法的运转精细入微，恰到好处，而绝对不多浪费半分气力，却更显人仙手段，毕竟剑光伴随心念同出，不拘千百万里，天涯也不过咫尺，诛敌于一瞬之间。
    一蓬蓬滚烫腥臭的污血自半空之中迸出，一头头海妖直接发出一声声的哀叫，就倒了下来。
    然后，尸体和迸射而出的血污都还没有落地，实体的性质就一下子溃散开来，一头头的海妖化作了缭绕的黑色烟雾，迅速的汇合在一起，化作了人形的轮廓，显露而出的是一个气质阴沉的老东西。
    大概就是拍《哈利波特》的时候，扮演伏地魔的有力竞争者，优点是不用借助化妆和道具，就能够很好的凸出那种气质。
    “什么人！”
    冥王愤怒的转头看向了攻击来袭的方向，虽然这一下猝不及防受了点轻微的创伤，但是于他而言并无大碍，转瞬间就能够恢复过来，真正令他愤怒的是自己的享受被打断。
    而且居然有人胆敢这么胆大包天，当着这么多的凡人的面，落他的脸皮？！
    对方怎么敢！
    “陈州欧阳！”
    刚刚出手的欧阳小姐与对面的那位阴狠凶神隔海相望，不卑不亢的传声回答道——
    “请冥王赐教！”
    哈迪斯脸色阴沉，他能够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但是正因为能够听明白，所以才越发地感到怒不可遏，对方刚刚不是误伤，而是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敢对自己动手。
    果然——
    谁都看不起自己！
    谁都在和自己作对！
    本来就因为宙斯成为了神王，而自己被骗着执掌阴冷黑暗的冥界那么久，哈迪斯的心理都已经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愤怒嫉妒之中，而有些病态的扭曲了，现在自然更是火上浇油。
    “赐教……呵呵呵，好啊！”
    阴恻恻的冷笑着，老东西狠辣的看向下方的悬崖上，那群在宙斯神像遗址上险死还生的士兵，直接大手一挥，仿若从冥界死域直接涌出的黑色阴气，毫不留情的就收割了那些正在喘息着庆幸逃过一劫的苦命人的灵魂。
    黑气吹过，人命即休。
    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壮年汉子，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好似太平间里的客人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直接一头栽倒，成为了一具具确凿无疑的尸体……
    眼光一转，气质阴沉的哈迪斯一眼瞥见了下方的一艘帆船，也直接抬手轰了一发死气。
    海面都被整个炸开，帆船自然也是瞬间就被肢解，一击就被击沉。
    “你——！！”
    欧阳明珠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也是容颜一冷，她刚刚其实大可以趁机痛下杀手，而不是那种礼节性的普攻平a，那与其说是突袭，还不如说是通知对方，自己入场了。
    要不是为了阻止对方的虐杀行为，她都不会直接出手，而是先远远喊上一声才比较符合“江湖规矩”。
    但是她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对面的那位所谓的冥王，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反应。欧阳小姐在自己原先的世界，也和神、魔之流交过手，可是那些天神就不说了，即使是魔族也多的是堂堂正正的性格。
    哪像是现在的这样……
    “邪魔！”
    脸色一下子完全冷了下来，欧阳小姐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必要留手了，反正老师也说了可以打，那么就直接往死里打便是了，没必要在意别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身后有着一重重清光升起绽放，层层叠叠如花开，又恍若如海上升起的月轮。
    清光不复之前的朦朦胧胧，而是极其凝练精湛，似乎已经凝虚化实，从一重重的清光，化作了一道道层次分明的神环。
    在其中有着一片片似幻非虚，宛若海市蜃楼的山河盛景，显化在云天之上，伴随着元炁的沸腾暴动，奇光氤氲流转不定，煌煌辐射数百里，煊赫得无与伦比。
    有十万大山，古岳连绵的景象……
    有云水空明，楼阁观宇的光影……
    有无边大漠，皑皑雪峰的轮廓……
    宛若一片片在混沌之中开辟的洞天世界，化生的虚空天地，众星拱月一般，簇拥衬托得中央的那尊女仙无比神异，浩瀚莫测，像是一瞬间成为了天地枢纽，整个世界气运都在围绕着她而转动一般。
    三十六方虚空天地，每一方都是一个小洞天、小世界，磅礴的精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欧阳小姐仔细感受着那种加持到自身法体之上，连指尖连续强化了数十次的宏大力量。
    “等等……异神？”
    哈迪斯本来脸色更加难看，却还来不及发作，就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先前还没有在意，毕竟语言、名字还有服饰风格之类的信息，并不足以代表本质，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要么是什么对头来搞事，变化模样来假惺惺的阻止自己。
    要么就是最近有哪个愣头青崛起，刚刚觉醒了自身的神力血脉，正好又遇到这件事，所以正义感发作……或许又是自己的好兄弟管不住下半身，在凡间不知道与什么物种结合而生的半神。
    反正这种事情常有发生，诸神都对此习惯了。
    可是现在——
    貌似就连力量体系都与希腊众神有着根本性的不同，根本就是域外来客啊，似乎这种力量……是极其遥远时空之外，属于仙佛的光辉？
    “你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目的？”哈迪斯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准备履行自己的阴谋，颠覆宙斯的政权，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数？
    然而，回应他的是……
    欧阳明珠嫣然一笑，缓缓抬起一只玉手，隔空轻轻按落。
    修长纤细的五指萁张，仿若要拿捏住整片天海……实际上，也的确如此，空中的无穷密集的铅云天幕，被暴动沸腾的天地元气撕得粉碎，有如天宇崩塌下来，千百里海疆汹涌澎拜。
    冥王的躯体首当其冲，直接就被粉碎了一般，好似能够杀灭一切的死亡黑气逸散开来，像是亿万吨墨汁被倾泻进了大海，将大片大片的海面尽数染成死气沉沉的灰黑色。
    哈迪斯也是暴跳如雷，怒吼一声，释放出恐怖的神力！
    他真是受够了！
    谁都当他好欺负的吗！
    然而，海洋对面的那尊女仙毫不在意，在三十六重沉浮不定的虚空天地的加持之下，她抬手间就有翻陆倒海的莫大法力，这不是修饰语，而是写实风格的形容。
    她轻轻并指，祭炼多年的仙剑嗡鸣着，再度从广袖之中腾飞而出，一抹虚实不定的剑光顷刻间消失在空气之中，再也无法被肉眼捕捉。
    只是剑光分化，一丝丝一寸寸，密密麻麻的笼罩着虚空，化作一张大网向着敌人笼罩而去……不出手则已，既然动手了自然就得是绝杀，况且老师刚刚也传音告诉她不要顾及其他，全力出手便是。
    不要求她一定要成功什么的……
    也没说要留手留下余地之类的话……
    仿佛还存了考量她这个学生的心思，至于其他的问题，反而都是次要的。
    ……
    ……
    时间稍稍推移回到前面一点。
    “阿尔戈斯的士兵开始动手了，等到宙斯神像被推倒，我们就行动……”在海疆的另一侧的方向，平静的海面上漂浮着两艘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的现代化科技船艇。
    船上的人们或是依靠独特技能，或是仗着身体素质带来的强大视力，或是干脆举起望远镜，小心翼翼的盯着远处的那座岛屿悬崖之上，那座雄伟壮观的雷电宙斯雕像。
    在那上方，有着如蚁一样的士兵正在忙碌着，试图从足部处凿断雕像的根基，将神像推下大海去。
    而在悬崖下方的海面上，有一艘木质的老旧帆船正好经过……
    这就是剧情的关键节点。
    众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等等哈迪斯一离开，我们立刻就去救人，只要成功救起珀尔修斯的亲人，那么接下来一切就好办了，他的友好度和信任度很重要……”
    “要不要再靠近一些，万一来不及呢？”
    “不行，再靠近的话，哈迪斯可能就会发现我们了……要不是有这件传说级的道具的遮蔽效果，我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他们迅速而又低声的讨论了几句，紧接着就发现远处的那座巨大神像终于在那群士兵的欢呼之下，缓缓倾斜，接着轰然倒塌了下去，巨大的质量在海面上溅起了可怕的浪潮。
    然后——
    天象变化，无数海妖从海面飞上悬崖发动袭击，场面一片混乱。
    一切都按照他们所熟悉的剧情在进行着。
    直到那突如其来的白线撕裂漫天乌云，所有的海妖都被看不见的攻击斩杀，一群穿越客同时呆住了，怎么电影里还有这一段吗？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印象来着？
    等等，难道国内的也是删减版？
    接下来的发展让他们满脸错愕，虽然看不见大海对面与那位冥王对峙的人是谁，可是不管是说出的语言还是报上的名号，都让他们感觉到画风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而等到对峙的双方开战，海天尽头的蜃景因为天象与地气交加，气形直直照入心间的缘故，他们清楚的看到了那尊在三十六重清光载沉载浮中，被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的女仙……
    顿时所有人都卧槽了。
    穿越者？
    神话入侵？
    等等，该不会发生了极小概率的撞车事件吧？他们的任务副本，正好和大佬的重叠在一起了？
    当然，这个时候根本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因为大佬的战争开始了，无边无际的海疆都在动荡，巨浪滚滚如同城市之中发生地震，一座座百米高楼不断的轰然砸落。
    千万顷海水翻江倒陆的沸腾起来，恐怖的海啸直接打翻了友谊的小船，让他们全部都只能够艰难的在恐怖的天灾风暴余波里，奋力拍打水面，试图不被巨浪压下去。
    也不敢飞起来，只是被波及震荡的大洋就已经如此可怖……
    他们现在要是直接升上高空，进入战场疆域之中，只怕会被余波直接粉碎绞杀。
    “去……去那边……大家跟着我……”
    “珀尔修斯的方向在那里！”
    …………
    “咳咳……”
    珀尔修斯从狂暴的海面上冒出头来，艰难的抓住一块浮木，呛出好几大口的海水，满脸都是悲愤与绝望，他没有办法，只能够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困在沉船的舱体里，在冰冷的海水之中慢慢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珀尔修斯。”
    轻声的呼唤传来，哪怕是狂怒的大海与恐怖的天象，也完全无法掩盖这个声音。
    悲痛欲绝的青年抬起头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神秘的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前，海面在他脚下泛起涟漪，却稳稳的托住了他，他就这样子站立在水面上。
    对方的眼里满是笑意：“你有想过入主奥林匹斯山吗？根据家族传捅，你应该也是有资格的……”
    “master，你说得那么……那么突兀，他听不懂的吧？”阿尔托莉雅在他身后，头疼的捂住额头。
    哪有人这么直接的，看见人就说要造反……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成大事者，不与众谋，好歹也得迂回一些，循序渐进吧？
    “啊，也是，我没想到这个……”魔术师点点头，虚心接受建议。
    然后……
    他认真的看着抱着浮木呆愣着的青年，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你老爸很碍事，恨不得他直接爆炸？我们可以帮你，直接做掉你老爸怎么样？”
    “……”
    “……”
    我不是叫你仔细解释，好让他真的听懂啊……阿尔托莉雅捂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