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 第八十四章 受难日

    同一个瞬间，正在现世与隐世的次元夹缝之中，孤身一人阻挡着众魔神们的单眼少女愣了一下。
    她感觉到自身的精神意志在终极术式的和谐统一之下，似乎与另外两股无穷无尽的宏伟绚烂气机刹那间就合为一体，跃动共鸣，经过二十二个径到十个圆，沿着诸灵升降于神圣阶梯的刻度——
    囊括自然的万物与广布的阶层，沿着基础物质、基础能量、感性领域、理性领域、神性领域……等等等等的美德与权能，永无止境地向上扬升，最终把握住诸灵王国的钥匙，要达到与“yetzirah「创世」”的数值相同的终点。
    所谓的三位一体，自然不是说真的要使用融合术来合体，夏冉之前和欧提努斯所说的，也只是惯例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已……虽然他的确参考了融合术，但主要是力量流动、意识波动、灵魂波长等等的频率同调的方面。
    否则的话，单眼少女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说服。
    真正的三位一体的概念，是指独一之神的三个位格，三个侧面，三个要素都指向着同一位真神……正如圣子、圣父与圣灵一般。
    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要比在身体上的合为一体，更为密切、更为和谐统一的关系。
    “我为神之左手，掌严厉之柱（pillar of severity），从王国（kingdom）开始始，经过荣耀（splendor），严厉（severity），到达理解（understanding）……”
    单眼少女微微闭上眼睛，接着重新睁开，喃喃的自语着：“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在无数的时间线上响起，明明是低语，却好似又是响彻历史源头的宏大神谕托宣，恢弘浩大，无比神圣！这明显不同寻常的一幕，让众魔神们纷纷侧目，投来愕然惊讶的视线。
    欧提努斯却没有在意，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超越了魔神的领域，在此之上踏出了更加无法理解的一步。
    存在贯穿古今多元，却不是穿梭于时间的长河，游走在宇宙的历史之中，而是她就站在这里，静静的一动不动，宇宙万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却都已经被她握在掌心之中。
    仿佛不是她存在于宇宙之中，而是她包围着一切，遍及所有事物，宇宙存在于她的存在之中。
    她能够同时直观地意识到所有的事物，能从各个方面理解任何的事象，几乎全知全能，能够了解一切，也能到达一切，这种感觉好像自己真的与上帝合为一体。
    轻轻伸出一只手，身形纤细的女巫打扮的单眼少女，神色平静的伸手一抓，仿佛从虚无之中抽取力量，提取情报，将存在于未来的信息从更高次元的领域之中转换而出。
    虚空波动，无中生有，被纤细少女直接抽出了一杆长枪。
    这柄奇异的长枪看上去，不像是用来近战厮杀的冷兵器，更加宛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一般。它有着和树木相似的设计，以黄金制成，因此枪尾如树枝一般微微分叉，黄金的枪尖闪着寒芒。
    低头端详着这柄不久之前，还是自己竭尽所能在追寻着的顶尖灵装，欧提努斯默然不语。
    为了调整自身太过强大而难以控制的“魔神”之力，让这股力量变得容易使用，她想要重新制造出“主神之枪”。
    她自己一个人不是做不到，只是一定会受到阻碍，而且五五开的概率真的不值得去赌，沉没成本太高太高了，所以她制定了一个计划，确保自己可以完美地造出“主神之枪”——
    网罗拥有制作北欧神话中“众神的武器”技术的玛莉安·史琳格奈亚……
    在夏威夷群岛得到提供给“炉”的庞大火山能量……
    为了弥补单靠魔法知识无法实现的领域，要在巴盖吉城进行整体论超能力开发实验……
    偷走曾试图完成“主神之枪”试验品的女武神布伦希德·爱克特贝尔脑中的设计图……
    然而，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一切都不需要了……因为她直接就从虚无之中抽出了这柄成品的灵装，货真价实的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身为主神的武力象征灵装。
    只是，现在的她似乎同样也不再需要这东西了。
    抬起眼眸来，欧提努斯的眸光平静的看向世界之外，而被她注视着的众魔神们脸色纷纷大变。
    ……
    ……
    “可恶！你以为本大爷是谁啊啊啊啊啊——！！”
    依然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吼，右方之火愤怒而且竭尽全力地挥动着神圣“右方”的奇迹之力，他想要击倒前方的那座塔，终止这噩梦般的一切。
    从十字教所有神话中再现的究极力量，聚集了十字教各种奇迹的「右方」之力，多多少少发挥了一些作用，阻碍了高塔上的魔术师横扫一切——至少右方之火以及十字教的其他人都是这样觉得的。
    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们能够支持到现在？
    天空沉沦，大地崩解，一切有形无形的森罗万象都要在神的意志下分崩离析，仿佛要坠入原初的渊面之中……他们毫不怀疑，若是没有右方之火的神圣之力横击抗衡的话，那么现在只怕他们等人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
    这似乎也只能够拖延一时而已。
    空灵浩瀚的祈祷之声在天际响彻，唯一依然屹立在大地上的高塔仿佛真的化作了神之门，四周的虚空都被神性流出所侵染，渲染成了一片纯白色的神圣世界，如同从物理法则的层面就开始演变。
    犹如所谓的人理，所谓的世界，不过是行星表面上附加的一层薄薄的织物，剥离之后就只剩下了一片纯白。
    而在云层之后，神之门上出现的朦胧发光的人影，正冷漠的俯视着大地，俯视着星球，正在冷漠无情的俯视着整个世界。
    是的，冷漠无情。
    那道视线宛若高高在上的绝对神明，能够让人在感受到的瞬间，就觉得心脏如同被直接打入了一根冰柱，如坠冰窖，难以自抑。
    在“他”面前天地都逃避了，再无可见之处……无论位于世上的哪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能够直观的感受到这一点。在其面前，万事万物，一切所有，都要受到审判。
    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那巨大到同样能够塞满整个世界，占据所有人的视线的神圣之右手，那一只有如能够将无穷的天地拿捏在指间的巨掌，凶狠的挥动横击，带起巨大的冲击波。
    所过之处，同样也发生了种种的异象变化。
    哪是金色的光芒。
    如同神话之中记述的一般，又仿若是宗教画中描绘出来的世界，自高天降下的光之帷幕，仿佛将天地相连的景象。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肯定会产生云端的天使降落人间的错觉吧。
    尽管事实上，神和天使并不是位于物理概念的高空，而是如同红外线和紫外线一样，只是位于人类看不见的“位面（频率）”之中。
    金色光芒的真实面目，正是巨大的「天使之力」，或者更为确切地说，是将天使所在的世界给召唤了出来，神圣之右手所过之处的空间，物理形态上就正朝着「相应般的」形态转化。
    真理者的周围，被真理所侵染。
    毕竟正如同右方之火所说的那样，这是穷究十字教的神话与奇迹的力量，他的“第三只手”目前已经是完美的形态，再加上可以根据要打倒的敌人而自我调整力量的特质，这一刻基本上就等同于十字教的宗教相位在物理世界的聚集。
    相位之力不计其数无穷无量的倾泻过来，汇聚于一点，集中性的让右方之火的右手挥动而出。
    ——这是神之力的荣耀与证明！！区区伪神之力怎么能够对抗！！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遍体鳞伤，狼狈不已的十字教信徒和魔法师们，在心中歇斯底里的这么嘶吼着。他们气喘吁吁的爬出凄凉如同末日城市的废墟，或者说一动不动的躺在各种断壁残垣之中。
    但是无论行动力如何，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像是燃烧着火焰与光芒。
    他们死死的盯着这一场“似神者”与“渎神者”之间的角力，仿佛这样子能够将自己等人内心深处的信仰、理念化作力量，从而支援前者，狠狠的横扫后者，将那个可恶的古蛇从天上打落下来！
    那样他们才能够念头通达，才能够觉得大快人心，才能够证明与维护神的信仰与荣耀！
    可惜的是，现实却是让他们失望。
    十字教的宗教相位之力是庞大无匹，这个的确不假，但终究不是圣经之中的至高造物主降临，再加上右方之火本身终归只是凡人，即使他相信他是救世主，但那个是他自己的事情。
    因为现在的残酷现实就是——
    “因为我想，所以我能”，这份反逻辑而且无法被任何概念定义的力量，是握在神之敌的手中，而非右方之火的手中。
    前者是真的能够依照自己的所思所想改变现实，所预言的必定会降临，没有任何办法规避，没有任何可能对抗。
    至于后者……他觉得自己是救世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毕竟也没有人管他的思想是怎么想的，反正说到底也就是他自己觉得而已。
    ——真正的神之敌vs虚假的救世主，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实际上，要不是某人在陪着他们演戏，那么他们现在早就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整个世界都会在他的一念之间被颠覆，不管是毁灭、创造还是重置，都毫无难度可言。
    地球这渺小的行星都挡不住一个事件元的时间，右方之火怎么可能对抗得住？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包括红色的大爷在内，都一厢情愿的认为是自己的右手经过升级强化，再加上神圣的“右方”之力的独特性质，所以完全的在属性上克制了要窃取十字教的独一之神的权能的神之敌。
    所以才能够正好在关键时刻发挥处极大的作用，堪堪勉强能够对抗神之敌的渎神行为……就连一直都在偷窥着的亚雷斯塔都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所有参加圣战的十字军们都还不满足于此，觉得这样子还远远不够。
    为什么只是堪堪能够勉强抗衡？不应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般的打爆那个可恶的渎神者，将对方从高高在上打落到最卑微的尘埃之中，再让他们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超生的吗！
    这一刻，他们都是极度愤怒，心中无比悲愤苦涩，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可恶……可恶啊……”
    右方之火痛苦的嘶吼着，强迫着自己拼命的继续挥动“第三只手”，带起磅礴无穷的金色光芒，将所过之处的物理空间都侵染，巨大的光之漩涡撕裂了那纯白色的领域。
    他只能够用这种方法，对抗那试图将整个世界重置，让行星白纸化的可怖力量。
    但是幻想杀手的获得，只是解决了他的“第三只手”的出力问题，没有得到禁书目录的十万三千册魔道书的睿智，他依然没有办法真正的解决安定问题，让使用次数得到提升。
    现在的右方之火就已经迫近了极限，他竭尽全力的维持，但是从他右肩膀附近扭曲空气，浮现而出的巨大神圣之右手，却是在每一次的挥动攻击之后，都会出现明显的滞涩。
    它宛若是独立的生物，痛苦的如蛇一般的扭曲着，轮廓已经从清晰变得模糊，似乎随时都会维持不住实体，彻底溶解在空气中一样。
    “愚不可及，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高塔上缠绕着的七首十角的巨大古蛇的投影，似乎是很不耐烦的扬了扬七只巨大的脑袋，吐着长长的妖异信子，站在塔尖上的夏冉的眼神更是一片冷漠，身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气息。
    像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样，“人”的概念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了。
    “便教晓汝等，何为绝望。”
    神之敌平静的宣判着，轻轻的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下压。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专门挑这个时间点来动手，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天际尽头，或者应该说是从地球的另一边，突然的升起了一道巨大的光幕！
    宛如开天辟地的神圣光柱直入云霄，以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腾空而起，在所有人若有所感的看过去的视野中，将整个世界从中一分为二。
    无穷无尽的圣洁光辉，空灵浩瀚的祈祷之声，数以十亿计的信徒们热泪盈眶的齐声歌唱，赞美的圣诗响彻天地之间。
    又是一个庞大的神圣十字在神圣光柱之后浮现而出，悬浮在天空之中，屹立在整个世界的尽头，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那阳光般的黄金圣洁的光柱之上，泛着如淌动的鲜血般的赤红。
    好似是有着神圣的血在上面晕开，滴落。
    “……什么！”
    魔术师的脸色终于是第一次的变化了，那根下压的食指也没有落下，因为他的身形明显的晃动了一下，似乎差点儿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拉扯了过去，要向着那个染血的庞大神圣十字架飞去。
    “「受难日」？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那个女人准备的底牌是这个啊……”
    右方之火愣了一下，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抑制不住的狂笑出声，无比畅快的样子，仿佛他好好的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看着高塔上的古蛇的身影，如同在看着一个死人。
    “你不是要模仿基督，自称上帝吗？那你应该知道神子是怎么样被杀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