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 第四章 感谢雪之下同学不杀之恩

    现实世界，守矢神社。
    起居室里的餐桌边上，魔术师一脸淡定的低头喝着清粥，而在对面坐着的少女也是不言不语。
    气氛似乎稍稍有些紧张，以至于就连窗外照射进来的晨曦，都仿佛凝固定格住了一般，那些漂浮飞舞的尘埃也好像是一动也不动，半点都没有移动几下。
    两人之间既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流，空气都是静悄悄的。
    “……”
    “……”
    偌大的整个神社里，此时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至少如果不计算境界线的另一面，位于幻想乡里的神社的另一侧的话，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主要是之前的大圣杯的事件，其实还没有解决，目前在夏冉的内宇宙世界里，fate/stay night的世界已经展开，并且继续沿着时间的矢量在一往无前的发展着。
    因为回归得太过突然的缘故，夏冉和阿尔托莉雅直接在开荒期间莫名掉线，整个团队一下子就有两个人退本了，还是特别重要的领头人物，顶尖战力，一下子让整个团队的整体实力削减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嗯，没错，阿尔托莉雅加上夏冉的整体实力，就占据了整个团队的九成九的比例份额……
    虽然说，其实去掉阿尔托莉雅也不影响什么，谁和夏冉的整体实力加起来都是这个比例份额，原理就像是任何人的资产和马云爸爸的资产加起来，都可以打败世界上九成以上的有钱人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于剩下的还陷在大圣杯里的人来说，都是很不友好的展开，毕竟此世一切之恶的份量是无可比拟的沉重，如果说概念礼装是依靠概念的重量来击败敌人——
    那么，要是将此世之恶的概念做成概念礼装，其威能甚至可以等同夏冉目前最为得意的礼装作品，也即是「伦戈米尼亚德之影」。
    这东西绝对能够在fate世界里成为传世圣物一样的存在，什么英灵从者，死徒之祖，真的是来一个死一个，来多少都不好使。
    所以说，想到目前陷在大圣杯的恶意力量漩涡之中的其他人，即使夏冉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当作是一场历练也并无不可，哪怕是最糟糕的状况，他事先设下的术式也会保护她们的安全……
    然而话是这么说的，阿尔托莉雅却总归放心不下，非得要再进去打穿那个副本，保护她们，顺便拯救爱丽丝菲尔……
    ——虽然夏冉总觉得，她说的那个“顺便”，其实才是最“主要”的目的，但是也没办法拒绝阿尔托莉雅的要求，于是就只能够答应下来，将对方送进自己的内宇宙世界之中去。
    而欧阳明珠也是正好听说了这么一回事，于是马上自告奋勇，踊跃报名，也希望参与其中。
    尽管是临时起意，但是欧阳小姐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老师的老师，老师的妹妹，老师的朋友……这正是自己拉关系的大好时机啊！必须要得抓住！只要成功的话，她就可以非常自然而然的融入老师的世界里了。
    真是天助她也！
    嗯，基本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现在现实世界的神社里，就只剩下了夏冉和雪之下两个人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没有什么改变，僵硬得就像是要凝固了一样，沉闷、空洞、而又冰冷，那是夏冉曾经多次感受过的空气。
    真是久违了……
    思绪不知不觉中，飘忽到了似乎只存在于记忆里的昨日时光之中，魔术师轻轻的呼了口气。
    尽管很是有些缅怀，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想重温这样的感觉，仔细思索了一下之后，却又发现自己貌似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今天早上在自己房间里发生的事情……emmmmm……
    明明自己很诚实来着，和明珠也的确只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但是雪之下同学貌似不怎么信任自己。
    “好了，我吃完了……雪之下同学，之后见。”
    尽量装作是没事发生一样，感到颇为头疼的夏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合掌说了一句，接着就要站起身来。
    “等等，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对面的黑长直少女眼眸抬也不抬，只是冷淡的开口发问。
    “去学校啊，毕竟现在都已经这个点了……”
    魔术师仿佛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他轻咳一声，举起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之后才说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热爱学习，无时无刻都严格要求自己……”
    “……”
    “……”
    少女轻轻的蹙起眉头，终于是抬起了头来打量着他：“去学校？这个时候？”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夏冉连连点头，似乎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的样子，为了确认自己对时间的精确把握，他还非常罕见的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这东西纯粹就是个摆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基本上无论什么时间点，无论家里有没有人，无论是谁，都从来不会往这东西投去视线。
    哪怕是经常会过来蹭吃蹭喝的雪之下阳乃，在需要确认时间的时候，也往往是优雅的抬起手腕或者拿出手机，大概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厅里还有个挂钟。
    如果挂钟能够思考，拥有灵魂的话，大概会觉得异常恼火的吧。
    这简直就是来自灵魂层面的深深侮辱，侮辱了它的存在意义……
    对啊，没错啊，就是这个点……
    夏冉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了屋外的太阳，根据太阳的高度角、方位角，代入当地的经纬度，再一次确认了最为精准的时间，顺便还计算出了挂钟的误差。
    啧，居然还有误差，真是个废物，一点儿用都没有，扔了扔了……
    就在他这么琢磨着的时候，雪之下雪乃已经稍微撅起嘴，依然是皱起了眉头：“你是认真的吗？”
    “……”
    “……”
    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认真，尽管自己的确是想着先溜号来着，不过这本来也是自己的日常行动安排啊。
    夏冉疑惑的反过来打量着对面容姿端正的黑长直少女，有些搞不懂少女的想法……难道说，雪之下同学是想要和自己一起去上学？
    虽然守矢神社这里的空间，与雪之下雪乃独居的高级公寓联通了，但是两人之前还是分别上学去的，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也不想在学校里有人说闲话……
    当然，更加主要的原因是，少女脸皮太薄，她自欺欺人的觉得双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所以，她现在是想通了？还是因为有危机感，所以主动做出了改变？这么思索着，魔术师眨了眨眼睛，再次轻轻咳了一声：“雪之下同学要一起来吗？”
    “……”
    “……”
    “你是认真的？”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狐疑起来了，“还在放暑假，你这么一大早去学校干什么？是和什么人约好了吗？是加藤同学，还是别的什么女生？”
    “……”
    “……”
    “暑假？”夏冉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现在还在放暑假吗？”
    “……你说呢？”
    少女瞥了他一眼，稍微垂下了肩膀，好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好像是非常头疼的吐漏出一丝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
    刚刚还在下意识的警觉的她，突然发现这个家伙貌似只是由衷的忘记了现实世界的具体日期时间而已，顿时便心生一股无力感，就连之前的气恼都仿佛一下子淡化了许多。
    “……好像……好像也是诶……”魔术师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还真是搞混了这一点，好像假期虽然进入了尾声，但是的确还没有结束来着。
    他收回视线，转而打量着对面的少女，也发现对方今天没有穿着与其他女生一样的统一制服，也没有标志性的迷你格子裙和白边的黑色长筒袜，除了头发的两旁还是绑有红色的蝴蝶结丝带之外。
    而且穿着一身轻巧朴素的连身裙，胸部下方系着一条缎带，给人一种比平常柔和的感觉……
    嗯，还有鞋子也是没有皮带的高跟凉鞋，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真是失策……
    “你在看什么？”缩了缩在桌下修长的双腿，雪之下雪乃有些羞恼的轻声斥问，这人突然就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手抵下巴思考着，还认真的端详自己。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一扫过之后，还侧身弯腰，似乎是想要看看自己穿什么鞋子。
    哪有人这样的？！打量别人其实很正常，但是他的举动也真是太过失礼了！
    “看你啊……”夏冉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
    “……”
    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叉，少女一时间觉得心情很是复杂，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欢喜还是恼怒，不过那种下意识的想要捅对方一刀的冲动却是很清晰的在心底涌现。
    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感，夏冉连忙正襟危坐，不过他还是发现了，雪之下同学的那种危险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寻找可以攻击的地方。
    怎么还没消气，而且看上去反而更加恼火了的样子……
    很没有自觉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和善的而又小心翼翼的再次解释起来：“其实，明珠真的只是我的学生……”
    尽管在早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解释了很多次，甚至于在少女一脸冷淡的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时候，都绕着对方的身周说了很多遍。不过看上去，似乎效果不怎么好。
    “……我知道，你说过了，不用再说了。”雪之下雪乃冷淡的回答道，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叉。
    这人根本就没有抓住重点！
    学生学生，就算是现在是学生，谁知道以后是不是！
    而且怎么会这么多，她本来以为光是一个幻想乡就已经够触动自己的神经了，结果没想到……
    所以说，这人过几天是不是打算告诉自己，他连孩子都有了？！
    不说这个？那该说什么好……魔术师甚是头疼，他迅速的开动脑筋，思索了起来，总算是想起了一件事可以用来转移少女的注意力的，那就是导致雪之下同学今天一大早就惊慌失措的跑过来，以至于撞破奸情……
    啊呸，是以至于产生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误会的——她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做的一个古怪的漫长的梦。
    “雪之下同学……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说……”
    只不过看了一眼少女手中的银亮刀叉，夏冉觉得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不能够让雪之下同学一直拿着这样的凶器。
    所以还是出去说吧，必须得转移环境，让她放下刀叉才行。
    嗯？
    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自己说？
    明显的愣了一下，对面的少女与他的目光直直交汇，她柔软的嘴唇保持着微微张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大大的眼睛略显不安地动摇着。
    这人难道终于是开窍了？
    “……可以。”
    半晌之后，她才既像是迟疑，又像是困惑般地呼了口气，重重地点点头，紧接着好像是想要掩饰一般，露出以往那副冷淡的神情，迅速拂起长发，站了起来。
    ……
    ……
    位于山顶的神社，坐落在风神之湖湖畔，是连结幻想与现实的一个中转点。
    同时也是千叶市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出名景区，因为景色正好，试想一下——
    庄严气派的神社正殿位于高处，鸟居位于低处，参拜道是一条登山道，铺着方形石砖，两侧立着成片的御柱。
    山道两侧之外，更是成片成片的枫林，本来就景色清幽绝美，即使不是秋天也引人瞩目。要是到了秋季的时候，满山的枫叶纷纷落下，红得深沉透彻，满山都像是燃烧了起来似的。
    所以一直以来，守矢神社都是千叶市的一个知名景点，毕竟现代城市寸土寸金，在接近市中心的区域，居然能够有这么一个天然景区，当然会吸引人们的视线了。
    只可惜的是……
    现代人的信仰心逐渐流失，是一个大方向上的趋势，所以即使守矢神社的香火客不少，然而却根本就没有能够为两位神明大人搜集到多少的信仰之力。
    与其说过往来神社参拜的人们是信徒，还不如说他们是游客，完全就是上山来看风景的，性质就和去公园逛一圈差不多，就连参拜神社都只不过是顺带的——
    见庙烧香，遇佛磕头，现代人大多数都是如此，实际上其实根本没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不过是但求心安。
    这种形式主义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谈不上有什么信仰心，因此过去的守矢神社虽然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参拜，可是游客们都是主要来看看风景，放松一下的，参拜无非只是捎带的赠品……
    虽然贡献了不少的香火钱，然而守矢神社家大业大，缺的从来就不是钱，而是实打实的信仰心。
    要是可以的话，她们甚至宁愿拿钱出来买信仰……
    就是这样，因为局势每况愈下，守矢神社最终打算彻底放弃外界的基本盘，搬迁进入幻想乡之中。如果不是夏冉接受了守矢神社的外界基本盘的话，那么守矢神社的存在将会从整个外界消失，神隐不见。
    而且诹访子和神奈子的打算是将整座神社，连带风神之湖都一并搬走，从物质世界搬离，从人们的记忆之中带走。
    那个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千叶市的市中心区域，还曾经有过这样的湖光山色，有过这样一座古老的神社……即使有人灵感过高，通过豁免检定，在面对残酷的“现实”的时候，也难免会自我怀疑。
    而在魔术师接手了守矢神社的外界基业，顺便兼职了幻想乡的守门人之后，也针对这样的情况打了个补丁。
    守矢神社没有神隐，也没有在千叶市消失，依然是很多人心中的名景点。
    但是却没有什么人会再过来骚扰，主要就是整座城市都被设置了暗示的术式，使得很多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那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没办法采取行动。
    ——可能是想着想着，就觉得不想出门，打消了念头……
    ——又或者是刚刚来到山脚之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于是只能够匆匆离开……
    如此就能够筛掉大多数根本就没必要，纯粹就是过来旅游看风景的游客心态的人们，保证守矢神社的清幽平静，不受影响。毕竟夏冉之所以答应守门，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份清闲工作。
    而不是准备开景点的……
    在神社正对面，风神之湖的湖畔，周围也林立着大量的御柱，注连绳上垂落的洁白御币在盛夏的微风吹拂之间，一一摇晃起来，澄澈如镜，倒映蔚蓝碧空的湖面也泛起了波纹涟漪。
    风景真的是清幽而且绝美。
    就在这样的景色衬托之下，魔术师兴致勃勃，指手画脚的比划着，给身后面无表情的少女解释着——
    “……就是这样，你做的那个梦其实不是梦，还记得几年前……啊，不对。还记得昨天晚上我答应你的事情吗？那就是我的答案……”
    “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世界，和你印象之中的公元五世纪完全不同，是一个完全由魔术和神秘主宰的世界，你的确在那里生活学习了一整年的时间……”
    “……”
    “……”
    这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人，接着又环顾四周，似乎是在确认现场有没有人，自己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把这家伙推下湖里淹死算了……
    只不过最终，她只是放弃似的稍微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