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叙事诗 - 第一百一十章 左手

    死河。
    属于吸血鬼的一种极强的保命能力。
    因为鲜血是灵魂的通货，生命的货币，所以在掠夺了无数人的鲜血之后，吸血鬼就将那些「命」封存在自己的身体中，成为一个「命」的集合体，化作一条死亡长河。
    ——仅以一人之身就相当于百万千万之众……
    ——因为所有被杀死的生命，被掠夺的灵魂，都已经尽数化作了死河之中的一员……
    ——受害者接受了加害者的逻辑，为了加害者的存在而战，而死河之主自然就变成了怎么杀都不会死掉的怪物……
    这等于是将战斗变成了战争，将个体变成不死的军团。说实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纯粹就是靠数量压倒一切，但正是因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如此的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所以才非常的难以破解。
    因为只要没有能够从源头上瓦解整个系统的能力，可以做到直指其绝对本质的一击必杀，那么任何的不死之身其实都是相当恶心人的……而在其中，死河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恶心能力。
    无他，只因为命太多了。
    被杀死的生命，被掠夺的灵魂，都将会被吞噬并且被储存在死河之主的体内，而这些生命的数量又可以反过来赐予死河之主同等数量的生命。
    这个技能的版权所在的原主人，是拥有三百四十二万四千八百六十七条生命的、货真价实的怪物。
    而迷途者如果想的话，大概能够做得更加丧心病狂，只要一个一个世界的掠夺过去，那么化作千万人之众也很容易，就像是滚雪球一般。
    一开始或许还有些麻烦，但等到后面只要解放死河，以亡灵天灾席卷世界，就可以轻易收割无以计数的鲜血与灵魂。
    偏偏那种能够击溃一切的力量，却又往往是至少接近神魔层次才能够拥有的特性，毕竟也只有超越了人之境界，才能够拥有那种无视表象，轻易洞穿一切本质的能耐。
    然而可惜的就是，夏冉并没有那样的能力，就连来到人间界的重楼目前也没有……
    通过与魔尊的交手，夏冉已经大概明白了，或许三皇一级才是真正的神魔阶层，神通恢廓，法力无边，天地闭时而不同闭，浩劫无碍，而往下的九天玄女、神将飞蓬、魔尊重楼等等，尽管同样强大无比，却应该是类似于境界的魔法使之类的位格。
    ——终归是差了一线，所以还是有种种限制，不得大自在。
    或许在神界、魔界之类的界天之中，祂们的力量的确可以堪比真正的漫游者层次，但是在人间之中却无法全力发挥，甚至就连应有的力量本质都被压制住了，达不到应有的水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夏冉还没有境界的魔法使的位阶，那是更上一层次的力量；而拥有这个位阶的人，在人间界却又受到了限制，实力并不比他强多少。
    因为缺乏对应的力量阶层，所以就像是夏冉的平行存在被杀灭，不会导致他本身彻底死亡一样，现在想要破解死河的话，需要面对的也是一样的问题。
    不过也不代表这个能力就是无敌的，充其量只是显得特别麻烦而已——
    当死河完全解放的时候，死河之主就只有一条「命」，不论是谁在这个时候将其杀死，吸血鬼的生命都将被终结。
    所以可以考虑想办法逼迫吸血鬼解放死河，然后找准机会，一举戮杀其本体，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而要是死河没有被解放，吸血鬼虽然拥有无以计数的「命」，但却也是一个极度压缩收束的集合体，集中起来对付也有好处。
    譬如说封印术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法术类别，不同于其他的法术，它什么时候都好用。
    还有更蠢的方法，譬如说再给夏冉一段时间，想办法成功证得第五境功果，那时候就可以比肩境界魔法使，只消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够捻死这个吸血鬼。
    又譬如说，想办法叫来魔尊重楼，让祂与这个吸血鬼厮杀，只要成功缠住这个家伙，不让其走脱，那么不管是有百万条命还是有千万条命，那个红毛大概都有足够的战斗耐心，无论是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祂都要彻底将一整支的不死军团全部消灭为止。
    好吧，这些笨方法其实只是说明一种可能性，一般情况下不会被采纳，毕竟太蠢了……夏冉摇了摇头，不过却又突然觉得不对。
    咦，等等，虽然都是笨方法。
    不过最后一个计划的可行性相当高啊，要不要试一试来着？反正没有损失，而且做这种蠢事又不是自己？
    …………
    在远处饶有兴趣的观望着即墨发生的事情的红毛魔神，突然打了个寒战，疑惑的四下张望着。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嗯，也许是错觉吧。
    …………
    蠕动的血雾迅速收缩，再次化作人形，却又被迎面而来的圣剑当头一剑挥落，劈砍成为了两半。
    龙之因子催动加速魔力粒子，化作了圣剑之光，再从往下挥的剑的前端如光束一般地放出来破坏万物，几乎能够切开一切物质，就以纯粹的物理破坏力而言，并不逊色于夏冉的仙剑。
    就是动静没有那么大，平常挥动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范围的斩击判定，并没有达到圣剑解放的全力一击的夸张程度，但是也的确很恐怖了。
    而且刀刀烈火，真实伤害，一次带走的也并不只有一条「命」而已。
    死河内封存的「命」可以特别多，但是量大并不代表质优，或者应该说正因为量大，所以才绝对没法子保证质优——
    像是夏冉那样，只有一个平行存在，但是平时就相当于多了另外一个他，所有的能力数值都是巅峰的分身，一个就能够与人间重楼争锋。
    然而对于吸血鬼的死河来说，那是不可能的，要是他的几百万条「命」都能够拥有本体一样的力量，那么早就真正的六界无敌了，能够横推宇宙八荒，非三皇之流都没有办法抗衡。
    吱吱的尖锐噪声响彻。
    大群的蝙蝠飞起，虽然在途中被剑刃接连挽起的弧光与斩击线绞碎大半，然而吸血鬼还是成功的转移了位置，在另一处地方拉开距离重新化作人形，似乎是吸取了足够的教训。
    尽管这个教训非常惨痛，要不是死河消耗得起，他现在都已经死了三十次以上了。
    “够了！你们……”
    愤怒的俊脸扭曲，青年也不再绅士，而是狰狞的咆哮起来，然而刚刚开口就看见一抹振动剑光迎面飞来，瞬间超越音速，却又没有引起任何的激波。
    只是给了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察觉到不妙的吸血鬼再度散开，化作大群蝙蝠，然而速度却远远不如流光遁影一般的煌烈仙剑，霎时间就被笼罩进入其中！
    没有任何的沉闷声响，也没有任何的打击感或者阻尼感，剑光只是轻轻一震，粉碎万物的波动就已经将青年整个人碾成了基本的粒子，弥散开来的血雾还在空气之中不断地被剑光震荡着来回搅拌绞碎！
    只是血雾的核心却似乎不是在这个时空之中，总还是莫名的不断生出，好似一条浩浩荡荡的血色长河自虚空横来，无论如何都杀之不尽。
    在这样顽强的挣扎之下，血色雾气竟然硬是依靠近乎无限一般的生命力，在不断的被戮杀之中，蠕动着逃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却是虚空拉伸，空间扭曲，有少年道人凌空虚踏而来，道道云气在其脚下结成长阶，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袖，乾坤须弥尽被纳入芥子之中。
    只是一瞬间罢了，便是天地颠覆，世界置换！
    就像是被困入了某个小世界之中一样，吸血鬼根本就逃脱不了掌中乾坤的捕捉，刚刚从血雾重新再次成型，转眼间就发现自己已然出现在一片陌生的空间之中了。
    周围一片虚无。
    空间也是一片荒凉，只有晦暗灰沉的天空，或者应该说万物一片灰黯，仿佛这是一片从物质世界被剥离出来的平面的画或者照片，而他就是画中或者照片中的人物。
    青年下意识的看向了脚下，甚至发现脚下根本就不是土地，只是无比平坦，从四周直到地平线的彼端没有任何起伏的平面，在无限的延伸着。
    下一刻，好似开天辟地的神祇的指尖亮起一抹劫光，无情的剖开了整个世界一般，振动剑光从天而降，切入到这个空间之中，粉碎万物的力场弥漫开来，不断震荡着旋转着，切割着四周……
    这是夏冉的「翻版无限剑制」，很简单的原理组合——
    那就是将对手困入狭窄的封闭空间之中，接着将自己的仙剑一同放置进去，如此内部就将成为一个永不停歇的绞肉机！若是能够一直困着这个吸血鬼的话，无论他有多少条命，都要被反复磨灭为止！
    “这样就想杀了我？痴心妄想，给我——破！”
    吸血鬼怒极而笑，他整个人突然如扎爆了的水球般，无数的血雾如针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突然爆发出来，像是披上了一层血铠一般。
    汇聚起来的力量，伴随着力量一同生出的痛苦，都在一瞬间到达了极限的巅峰。
    “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是极端暴怒还是极度痛苦的凶兽咆哮怒吼，吸血鬼艰难的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这个动作并不慢，但是却做得非常吃力，有如他的手臂重若压了一座大岳似的！
    那是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细润光滑，完美无瑕。
    吸血鬼脸色狰狞扭曲，颤抖着伸手向天，似乎要将这整个世界握在掌中，缓缓收拢五指。
    咔嚓！
    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好似是玻璃碎裂，漆黑的裂缝密密麻麻的飞速弥散开，一直延伸到远处，散布整个空间。
    就像是变成了一面被打破的镜子，荒芜的世界猛然间破裂，无数碎片飞散开来。
    恐怖的龟裂从地平面一直扩伸到了虚空，使空间扭曲，大气上流——以被粉碎的空间为凭依的一切一切，都被卷入了通往虚无的漩涡之中，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