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炼道 - 第四章 暮云峰

    沐凡才不去理会欲言又止的家奴，他踩着厚厚积雪径直离去。

    家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在沐凡明确的命令下，他不敢再继续跟着，踌躇片刻，快步跑向沐府深处。

    沐府正门，守门家丁远远见到沐凡走来，齐齐躬身相迎喝道：“奴才拜见十七少爷…”

    摆手示意免礼，错身之际沐凡突然驻足，侧头朝向早晨查看他身份铭牌的家奴，说道：“问你个事。”

    这名家奴躬身的姿态越发的低，语气无比恭敬的回道：“十七少爷尽管示下，奴才必定知无不言。”

    “两年前都以为本公子在外地暴毙早夭，听闻枫家和沐家为此还发生过不小的冲突，听说两家矛盾的起因事关本公子，有这事吗？”沐凡不知道死后的事情，还是青竹山上两名盗墓贼向他提起的，初时没放在心上，现在沐家异常的态度引起他的怀疑，觉得二者或许隐藏某种关联。

    守门家奴闻言没有立即应答，足足延迟三息，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回道：“奴才入沐府不足年许，不清楚这些往事。”

    听到这般可有可无的答案，沐凡目光移到另外一名守门家奴身上，这名守门家奴反应到快，还不待沐凡开口发问，就急忙撇清道：“奴才只管负责侍奉好主子，做好分内事，外面事情从来不多过问。”

    “记得留门，本公子要稍晚些回来。”沐凡脸上浮现笑容，不置可否走出沐府。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需要再多问什么。

    沐凡要去的地方是在沐风城外，内城也有直通城外的门墙出口，可沐凡不想引人怀疑，还是准备先去到外城，再由外城的门墙出城。

    日落西隐，华灯初上，夜幕下的沐风城格外繁华，人潮涌动的外城街道上，普通凡人和修真练气士混杂来往如织，道路两排商铺琳琅满目，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喝彩声、欢笑交谈声、甚至怒骂声…等等汇成一股声浪盘旋在小城上空，不显吵闹，让人听着雀跃心情，生出欲想融入其中的冲动。

    沐凡行走在密集人群中，听着耳畔的喧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不再是拥有通天伟力的旷世魔头，却是无法修行稚弱不堪的普通凡人。曾经的至亲好友在他重生后统统变相失去，亲生父母下落不明且生死难料，宗族对他突然回归的态度又暧昧不清，孑然一身，处境堪忧。

    然，此时此刻这些都不是沐凡当下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他当务之急是要去买点吃食来果腹。

    重生以来过去整整一天时间，没有预料中的与父母团聚，虽明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为谨慎起见，沐家送的食物他碰都没碰。现在他的腹中早就饥渴难耐，浑身无力双腿发软，这般虚脱的感觉，他真的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五万年？十万年？或是更久。

    寻到一座茶楼，登上二楼挑一处沿街凭窗的位置坐下，随意要些糕点小菜，就着茶水慢慢吃着，他不急不躁，看起来就像真在游逛夜市。

    吃饱喝足下楼，继续在街上晃荡，偶尔进到两旁店铺里瞧瞧，偶尔驻足观看一会街头杂耍表演，就这样兜兜转转在外城中绕上好几圈。

    直到夜更深沉，街上人渐稀少，沐凡方向一拐，直奔南城楼。

    夜间进出沐枫城的人不多，三三两两排着队等待通过。沐凡自持身份，来到守城兵士前，甩手竖起一道令牌，晃晃正反面，收入怀中直奔城外。

    这是城主府辖下守城兵士，沐凡大摇大摆走过，身后响起一片的问安声，虽然岑差不齐，却也能勉强听清楚。

    沐家势力在沐枫城影响力之大，修仙家族于凡俗常人而言地位之超然，可窥冰山一角。

    不是沐凡喜欢人前显圣，他没有选择隐匿身份偷偷出城，自然有其用意。

    越过城墙，沐凡转身贴在墙根边上，假作歇脚状侧耳倾听。

    他之前在城中兜兜转转的绕圈子，就是想借以观察有没有人跟踪自己。现在快速通过城门哨卡也是这般用意，若有人尾随于他，必会亮明身份直接通过城门追人，绝不会排在出城队伍后面慢慢等待通过。

    静候三十息，城门内哨卡喧闹如旧，沐凡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也没有发现举止异常的行人。

    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不再自己恐吓自己盲目观察下去，当即转身隐入夜色。

    雪地一路疾驰，耗去小半个时辰，沐凡来到城外三十里青竹山脚下，抬头望望低矮青竹山，心生万千感慨，随后继续闷头往南狂奔，心里却在暗暗庆幸。

    第一世他尚在娘胎就遭人陷害，在父母皆为修士的情况下，他天生灵根缺失，可知这是万中无一的几率。而且还身缠火毒出世，为延缓火毒的发作时间，为以后塑造灵根做准备，他自小刻苦锻炼体魄，在父亲的督促下勤练不殆，服用无数增强体质的药物，身体力量和敏捷程度远超常人。

    若非如此，他在青竹山恐怕已经死在两名盗墓贼的手下，重生再活一世或许就是个笑话。若非如此，这次目的地一来一回就会耗尽一整夜时间在路途上，悄无声息的塑造天品水灵根也是妄谈。

    城南百里外，有一条水量充沛的环形大河，这是前朝皇城暮云城的护城河，由此可见沐枫城与前朝暮云城的规模相比较不说天壤之别，也仍存在不小的差距。

    沐凡停在河边，随意掬起几捧水喝下，润润干枯的喉咙，稍作歇息，顺着河岸开始往西方跑去。

    不多时，他的前方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孤零零的一座独峰，在空旷的平原上格外引人注目，一道白霞长虹似得瀑布自上而下贯空飞溅，在山峰脚下冲处一池方圆里许的水潭，水潭积水满溢，流进护城河汇入大海，此峰与前朝皇城共名：暮云峰。

    暮云峰高约千仞，上窄下宽陡峭如墙，幽暗夜色笼罩下，宛若接天连地的撑天之柱，星月漫天，也遮不住其磅礴气势。

    早年为锻炼体魄，沐凡曾多次徒手登上过暮云峰，虽然过程中付出无尽的汗水，却也是一段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美好时光。

    那段记忆里父母健在，时刻伴随在他左右。即使攀登暮云峰失足坠崖，他亦不觉得惶恐，因为总有一双手会稳稳的将他接住，拥进怀中，去享受一次飞行的乐趣。

    沐凡在水潭边褪下衣袍锦靴，只留衬裤赤着上身，跃上一块突出的峭岩，记忆如潮水涌现，每一块山石、每一处落脚点都清晰映照在心头，他极其熟练的向上爬去，攀岩的速度比之常年生在山中的灵猴毫不逊色。

    渐渐地，沐凡进入到一种忘我的状态中，如同回到过往，他努力不歇攀登暮云峰，父亲悬空紧紧跟随守护。

    沉浸在回忆里的沐凡速度越来越快，不断的大幅度纵跃，不停的摆荡树枝藤蔓，最后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吸附在夜色暮云峰峭壁上扶摇直上。

    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流过，大汗淋漓的沐凡抓住藤蔓纵身一跃，高高抛起后徒然松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形的抛物线，稳稳落在暮云峰顶。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沐凡高举双手大喊，稚嫩小脸兴奋的通红，似炫耀，更似讨要夸赞。

    无人应答，惊起一群飞鸟呼呼地隐入夜幕，空旷的山顶回音阵阵。

    兴奋潮红褪去，飘忽心思回归现实，沐凡愣愣望着四周，身在熟悉环境场景，熟悉人影却没有如往常般踏空漫步而来。

    一阵沉默，沐凡转身走向峰顶中心处，空喊誓言和承诺无济于事，他要去做最实际的事情，要去完成父母一直牵挂的事情，为自己祛除火毒，塑造灵根。

    暮云峰顶有一汪泉眼，往下直通地脉，与地下水层相连，泉水涌之不竭，正是因为峰顶不停喷薄泉水的泉眼，才形成暮云峰贯空飞溅的一线天瀑布奇景。

    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之不尽的修真之士，他们拥有众多异于常人的神通手段。此地特异之处怎会避过这群人的关注，具体缘由早就被探查的一清二楚。

    沐凡不是过来捡漏的，再说此地也无漏可捡，孤零零的暮云峰不提，正如人所共知的一样，这纯粹就是连通地下水层的泉眼罢了，仅此而已。

    他一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只为垂钓，垂钓天地之灵，水灵。

    万物皆有灵，这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死物也不例外。

    金木水火土风雷…自然界的元素亦可化身为灵，水灵就是其中一种，水灵稀少，且极难捕捉。

    沐凡估计这方世界中的修士还没有察觉到天地之灵存在，因为在他第三世修为达到极高境界的时候，在偶然一次感悟天道的情况下，才无意间触摸到这一类特殊生灵，其超高隐匿天赋令当时沐凡叹为观止。

    水灵实则就是水之本源最终衍生物，用来祛除沐凡身上火毒绰绰有余，沐凡还准备将自己的魂魄与水灵融合，以水灵魂魄形态来驱使肉身，以水灵修行方法来提升修为境界。他以前并没有实践过，却知道这样必定可行，他曾经距离超脱永生的飘渺境界仅差一步，这点眼光见识还是有的。

    理论可行，万事俱备，独缺水灵。

    如何将游离藏匿在地底水层中的水灵引上来捕获，对此沐凡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拿出最后一块下品灵石，自嘲笑道：“只有一次机会，成功或失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