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防御 - 第397章 戒心才是佛

    寂静的小村庄中。
    日暮西沉，催烟袅袅。
    临近村庄的时候，戒心能听到几声犬吠之声。
    他的身上依然仅有一个包裹，里面装着的是那最后一人的骨灰。
    富洲之中城池颇多，村落更是遍布。
    都是叫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戒心不由得心生感慨，与之前所到的那些地方相比，在富洲的这些人，生活可是要好太多了。
    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戒心的心中总是有一道越不过的坎儿。
    这份他乡的孤魂，终于回家了。
    可是他带回来的，却仅仅只是一份悲伤。
    走入村子，四处打听了一下人家，戒心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了这最后那个人的家中。
    是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小木屋，只围了一圈栅栏，里面有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儿，看着远方的红霞，口中聊着什么。
    “阿娘，我也想去念学堂，学写字！”
    小男孩儿手中抓着妇人的头发，用恳求的声音说道。
    妇人微微一笑，说：“好，阿娘明天就去帮你问问学堂的先生，好不好？”
    “好，阿娘最好啦！”
    戒心那一米八的个子，站在院门口，和那些矮栅栏一比，简直就像凭空多出来了一棵树，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阿娘，你看，那个人没有头发！好丑啊！”
    妇人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发现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和尚。
    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对孩子说：“去，帮阿娘看看水烧开了没，不许用手去摸，也不许玩火，小心一点。”
    “嗯，我这就去！”
    貌似是因为妇人答应了他想要学写字的愿望，小男孩儿很开心也很勤快的从妇人的腿上跳下来，蹦蹦跳跳的冲进屋子里。
    而妇人则是来到院门口，隔着栅栏对戒心问道：“小师父，可是要化缘？”
    戒心心中一突。
    他咬了咬牙，说：“敢问施主，您可认得刘小风？”
    妇人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警惕，悄悄后退一步，问：“是……他是我夫君。”
    戒心将身上的包裹取下，隔着栅栏递向妇人。
    她很年轻，不施粉黛却也很耐看，眉眼微蹙，结果了那个包裹。
    不算沉，只是里面有一个小盒子。
    戒心没有说话，她起先是疑惑，随后轻轻的拨开盒子的时候，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仿佛失去了力量一样，跪倒在地。
    呜咽的啜泣声渐渐响起。
    戒心本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的，只是他将这份他乡亡魂带回故土，总要比这一对母子连个消息都得不到的好。
    “小僧已将刘小风的亡魂带到，他临终前拖还托我带一句话。说想让您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因为他而委屈了自己才是。”
    他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残忍的事儿。
    至少，那个孩子也是这么觉得的。
    “呀！”
    那个刚刚去厨房看水烧没烧开的小男孩，双手握着把菜刀冲了出来。
    “臭光头，你干嘛欺负我娘！”
    “住手！”
    那刀本是要砍向戒心的，他也并不想躲，因为这把刀伤不了他。
    只是，在那刀尚未砍下的时候，就被妇人喊住了。
    小男孩儿被吓了一跳，动作停下，刀也掉在了地上。
    她把小男孩儿拽到自己身边来，说：“刘小宝，跪下！”
    小男孩儿从没见过阿娘这么严厉，不敢违背，双膝落地。
    妇人同是跪在地上，说：“一年前他写信来说，被分去西域打仗，那边距离这里几千里，多谢小师父将我夫君带回来，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我……谢谢您。”
    名叫刘小宝的小男孩儿，脸色茫然，但看母亲这般，也知道了面前这人应该不是欺负娘。
    只是……娘哭了啊。
    大人的情绪，总是很轻易的就能传染给孩子，刘小宝也哭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娘哭了，他也就跟着哭。
    反而是哭着哭着，妇人不哭了，还得哄这个孩子。
    戒心无奈的说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吧。”
    他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老和尚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些时候，有再大的能力，你也不能让所有事都如你所愿。
    戒心是个假和尚。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守清规戒律，行善积德，吃斋念佛他每天都在做和尚才会做的事儿，但他就是一个假和尚。
    因为，他不信佛。
    只有亲眼看了，你才会知道，所谓的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永远都只是故事书里的桥段。
    故事书有很多种，给孩子看的书，给大人看的书，给和尚看的书。
    上面写满了那些手眼通天的圣人事迹，可其实，他们从未出现在你的人生里。
    戒心帮不了她们任何忙，只有静静的离开，将时间交给她们母子二人。
    “阿娘，我想爹了。”
    在戒心离开以后，小男孩儿哭够了，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温暖。
    “娘不想，他已经回来了，咱们家还是三口人。”
    妇人一脸和善的微笑，抱着那个盒子，紧紧的抱着。
    刘小宝很聪明，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脑中在幻想着那些杀死自己父亲的敌人。
    “小宝，明天娘就送你去念书，咱们好好学，好吗？”
    夫人摸了摸刘小宝的头，她已经想好了，把自己儿子送进学堂，让他好好学字，以后做什么都好，只要让他忘了今晚的事儿。
    仇怨是奢侈的东西，身为母亲的她唯一能做的事儿，就是将刘小宝的未来，与充满鲜血的世界隔离。
    “好！”
    离开了村庄以后，戒心忽然有些茫然。
    从那称不上寺庙的破寺中出来的时候，老和尚说要让他自己去见识见识这红尘俗世。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法号是老和尚随便取的。
    戒心，什么戒心？
    一个人没了心还称得上是人吗？
    可是如今的他却觉得，所谓的佛，或许就是戒心之后的人吧。
    无欲无求，至高无上，那样的圣者，又怎么会有凡人的心呢。
    没有心就没有痛苦，但没有了痛苦，又何以为人？
    这或许就是老和尚想对自己说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