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 第163章 贫贱夫妻百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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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祐二年,契丹进攻党项大败。党项入宋报捷,令使节留于边郡,不报。不久之后,契丹派使节到开封府,报伐党项大捷。言中路辽主大胜,北路大胜,惟南路小失利,俘获甚多。然而据边报,此次契丹大举进攻党项,仅北路俘获二十多人,其余几路大败亏输。

    在契丹和党项的冲突中,宋朝中立。但跟契丹有盟约,又都是大国,看契不说破。契丹战败,也怕宋朝起了别样心思,特意派重臣前来,报伐党项事。

    杜中宵更在意的,是邕州侬智高之乱。打败进攻的交趾的军队后,侬智高请求内附。朝廷权衡利弊之后,予以拒绝。侬智高以此为由,正式发动了叛乱。此时动静不大,在周围增设几位巡检而已。

    侬智高请求内附,不是要归顺宋朝,而是希望用宋朝的势力,平衡交趾的压力。广源州本是交趾的羁靡势力,一二十年内发生了数次战事。现在羽翼壮大,有了自立的本钱,希望暂时托付在宋朝,谋求更大的发展。答应他内附,宋朝得不到任何好处,为他抵挡交趾势力而已。

    宋朝实力强大了之后,如果要征伐广源州,不需要侬智高内附的名头。那里本来就是中原的羁縻藩属国,连交趾都是,要依据去找自古以来就是,何必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地方豪强承认。

    对这一点,杜中宵的思路跟现在的朝廷是一致的,同意侬智高内附有害无益。一个害处是与交趾交恶,再一个害处是在无力经营的情况下,承认新崛起的地方势力,打乱了自古以来的名义统治体系。

    转过这个弯来不容易。前世学的知识,侬智高可是少数民族起义,带着正义光环。虽然是他主动进攻宋朝,屠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就是正义的。宋朝不让他内附,后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虽然他是比朝廷更反动的奴隶大地主,对内残酷剥削,对外穷凶极恶,但就是因为非汉族身份,因为反抗中央政权,就是起义英雄,是某些民族的民族英雄。哪怕给他安上这个民族英雄的身份,仅仅为了显示那些民族的独立性,甚至为了分裂,就是这样定性的。

    认真地说,侬智高在历史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动摇了半壁江山,后来交趾进攻中原等事,都与此有关,但其实力量并不如何强大。宋朝的军事部署,长江以南兵力非常薄弱。基本没有禁军,很多城都没有城墙,一州士卒数百,甚至有的只有数十,根本没有防御之力。但这场战争的影响很大,是这个时代刷战绩的第一首选。平侬智高,造就了狄青名将的地位,让杨文广等新生代将领崛起。杜中宵身逢其会,非常希望自己能参与到这场战事当中,刷一波军功。打侬智高,可比打契丹和党项容易多了。

    杜中宵非常认真地研究了所有关于侬智高的朝报,最终认定,短时间他还不会大规模起事。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只是与侬智高有关,还与宋朝的应对有关。没有一系列神仙操作,仅以广南西路的驻军就足以压制。最后爆发,要宋朝当地将领不断犯错,让侬智高的野心越来越大,让他能够用宋朝的失误整合内部,最终形成一股洪流。现在当地官府将领犯的错还不够多,不管是从军力还是人心,依然占上风。

    至于后世把侬智高神化,什么文武双全,智勇无双,那种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的。面对北方的禁军,那就是用来刷战绩的。狄青之所以为名将,不是因为赢了,而是因为赢得非常漂亮。

    暮春三月,草长鹰飞,桃红柳绿,天地间充满了勃勃生机。

    贺大挑了个担子,晃晃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边的水坑里有水鸟在飞翔,草地上有牛儿在吃草,路边偶尔有一株桃树,结满了青涩的果子。

    皮达正与几个青壮在池塘里捕鱼,直起腰来,看见贺大,高声道:“哥哥,今天收了些什么?”

    贺大道:“都是最近衙门里收得紧的,皂角、薄荷、五倍子什么。今天运气好,还收了些牛筋、牛角之类。对了,有一家采了许多豨莶草,这可是本地产的名药。”

    皮达道:“哥哥好生意!我捕些鱼虾,回去饮酒。”

    贺大答应着,并不停步,一路向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商场要运转正常,需要强大的采购网络。没有自己的采购体系,仅靠着从其他商人手上买东西,便就没有太大意思。现在附近几州,以营田务为主,从州到县,有一个收购网络。每个村子,都有一个专门收购土产、草药、水果等的收购员。贺大便是本村收购的,一有空闲,便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到处去收这些东西。他做事卖力,是附近几十里内做得最成功的,颇赚了些钱。

    进了村子,远远看见自己家的院子,贺大松了口气,感到一丝温馨。几十户的村子,只有贺大家里有了篱笆,看着整整齐齐。其他人家也在养鸡,也在房子周围种菜,也养猫啊狗的。但他们没有院子,养的牲畜到处跑,一进村就鸡飞狗跳。贺大就不一样,他种的菜在院子里,养的鸡犬也在院子里。

    走得近了,突然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贺大不由得停下,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翻江倒海,心中五味杂陈。甚至一时不敢上前,不知她来干什么,怕这一切都是错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贺大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叹了口气,迈天脚步走上前。

    听见脚步声,贺大的妻子转过身来,看了看贺大肩上的担子,拉了拉孩子的手,道:“我回来半天了,家里没有人,院门锁了,只好等在这里。”

    贺大急忙把担子放下,走上前去开门,口中道:“并没有锁,只是拴了而已,可以进去的。”

    那女人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住过的家,怎么好就进去。”

    贺大转过身,看了妻子一眼,又看旁边站着的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长得甚是伶俐,一双大眼睛正看着自己。这是自己的儿子,贺大去过襄州的那个屠户家里好几次,都是远远看着,从他不会走路,一直到会跑会跳,现在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心中酸甜苦辣,一时涌上心头,贺大觉得眼睛酸酸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家三口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贺大猛地醒了过来,口中慌乱地道:“快快进家里去,坐一坐,喝两口茶。我出去了一日,鸡也该喂了,饭也该煮了,一会我们吃餐饭。”

    贺大的妻子拉着孩子的手,口中道:“你自去忙,我去做吧。”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门。

    贺大看着妻子的背影,愣了一会,去挑放在地上的担子。院门边杏树上站着的一只黄鹂鸟,展开翅膀,扑愣愣地飞到了天上去。贺大挑着担子进了门,院里趴着的黄犬扑上来,咬着贺大的裤腿,不住地转圈,又趴在地上,看着院子里的一个妇人,一个孩子,呜呜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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