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 - 307.苍茫之下,黑暗骤生
深夜的月色正亮,路边清晰可见白霜。
苍州的路不好走,马车颠簸着。
盗帅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呼出一口酒气,扑面后便是一阵寒凉。
马车里躺着的人眼皮颤了颤,然后睁开,身子下意识动了动,这才觉得侧靠的地方有些软,还有淡淡的香气。
“醒了?”身边之人问道。
苏澈晃了晃头,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晦暗的车厢,座下颠簸着,而随着晃动,窗帘被轻风吹得荡漾,月光落进来,稍显朦胧。
他下意识握了握手,剑鞘传来醒神的凉意。
这让苏澈回过神来,也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醉花枝。”他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商容鱼,以及身旁紧挨着的玉沁,“咱们出来了?”
说着,他朝一旁挪了挪身子。
玉沁并未在意,只是道:“那是昨晚的事了。”
“昨晚?”苏澈一愣,伸手撩了下窗帘,外面繁星点点,寒气扑面。
“你这睡了一整天了。”盗帅在外面说道:“还以为你得明天才醒呢,怎么着,憋不憋,用不用我停了,你路边解决一下?”
苏澈还在想自己昏迷一天的事情,冷不丁被盗帅这么一问,顿时赧然。
“那你就在前边停一会儿。”他说。
马车停下了,过了会,马车又重新在丘陵间穿行。
“能说说昨晚的事么?”苏澈开口道。
外面,盗帅接过话去,“那我来给你说说吧。”
苏澈看了眼仍闭目调息的商容鱼,以及同样盘膝运功的玉沁,想了想,掀开车帘,小心钻了出去,也坐到了车辕上。
“你这刚醒,怎么出来了?”盗帅说着,朝一旁挪了挪,嘴上道,“这身子不要紧吧,听说是被极乐庙的圣女迷晕了?”
说到最后,他故意朝苏澈挤了挤眼,带着些揶揄意味。
苏澈没好气道:“一不留神着了道儿。”
说着,便先将自己与霓裳相对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看来她对你这人没什么意思,倒是对你这剑挺感兴趣。”盗帅说道。
他也知道苏澈手中的沉影是神兵之质,哪怕现在还未成神兵,但总有那么一天。而普天之下才有几件神兵?这也难怪霓裳动心。
苏澈听了,脑海中想起霓裳坐在对面时,巧笑嫣然的模样,那真是一个将魅功练到了骨子里的人,已然成为了习惯。
这样的女人太过可怕,稍不留神,便要落进对方手里。而自己,竟是连何时中了对方魅术都不知道。
“在我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苏澈问道:“你昨晚上去没去?”
“当然去了。”盗帅深吸口气,将身子朝后一靠,便将昨夜之事悉数讲了出来。
马车轧过碎石坑洼的路面,低缓的声音讲述着,苏澈听着,神情也随之而变化。
无论是李清欢,还是青山剑派的上任掌门陈树,这都是大修行,亦是宗师。
而李清欢昨夜去醉花枝,苏澈已经从霓裳口中得知,这也是她故意算计,就是要借李清欢的手来杀商容鱼和玉沁。
可陈树呢,他为何会在醉花枝?
而且,他为何要帮自己等人解围?
如司清渠所说,青山剑派哪怕并非投靠了燕国,如今也是背靠燕国,关系暧昧不清。而且,自己等人在客栈落脚的消息,不难想便是司清渠透露给官府的。
那既然如此,身为青山剑派的上任掌门,陈树不可能不清楚其中利害,那他又为何如此做呢?
苏澈不明白。
盗帅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你知道为什么?”苏澈问道。
盗帅干咳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苏澈道。
“天山剑派。”盗帅声音微低,似是不想让人知道。
但此时空旷,荒郊野岭只有他们一辆马车在跑,哪还有别人?
他只是故意如此,想不让车厢里的人听到,但这又怎么可能不会被听到呢,只是举止故意如此罢了。
苏澈一时没在意这个。
他皱眉想着,如在沉思。
有之前盗帅对自己说的,关于自家父亲和紫虚真君的一段事,此时不难想通。当然,前提是,陈树帮自己等人解围,真是天山剑派那位的意思。
可是,天山剑派还在苍州以北,如何能确切知悉自己的消息?
除非,是一直在关注着,才能在昨夜,那个要紧的关头,由青山剑派出面解决。
这是苏澈能想到的最贴近的解释,是因为父辈的关系,紫虚真君才会如此照拂。
但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
至于最后,当李清欢退去,极乐庙的计划便落空了,仅是苍州公门的人,自然拦不住玉沁和商容鱼,他们一路连夜便出了城。
而李清欢退去,便代表着其人不会再对自己等人出手,至于以后还有谁,便需要自己来解决了。
没有人会一直跟在你的身后,苏澈深知这一点,一切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就如此时车厢里运功修行着的两人,她们便是因此事方才如此。
且方才苏澈也注意到了,玉沁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那是玉蝉膏的味道,也即是,在昨夜对方受了伤。
能让她受伤,自然是李清欢出手所致。
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苏澈将长剑横在膝上,朝后靠着,垂目不语。
……
同样是夜,苍州城的的夜却与荒郊野外的夜色不同。
喧嚣声里,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夜还未歇。
嘭!
烟花在半空炸开,继而是次第腾空的烟花,绚烂着,将整片夜空都染上色彩。
这或是在为城中某个富商庆祝生辰,也可能是哪家公子新婚,热闹从未远去,至于昨夜城中醉花枝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最大的青楼一夜衰落变卖,也无人再提及了。
砰!
阴暗的巷中,一道身影被从房顶打落,狠狠摔在地上。
他翻身而起,吐了口血,眼底杀意汹涌,更有骇然惊惧。
街上的烟花炸开,光影下,此时狼狈的人,赫然便是本该离开苍州城的李清欢!
只不过,此时的他身形狼狈,更是多处带伤,毫无之前的宗师风范,便连一身真气,都已呈溃散之相。
李清欢半跪在地,牙关紧咬,绝望之中更有决然。
他甩手,一柄看似朴实无华,却在雕纹精细处都纤毫毕见的飞刀,便自指间射出。
幽暗之间,好似出现了一抹流星。
然后,飞刀落于无声,流星的光被拍散了。
李清欢眼睁睁看着,眼中万般情绪交织复杂。
黑暗里,一道幽影闪过,他的脖子便被人牢牢钳住,整个人被慢慢带离地面。任凭他如何去掰对方的手掌,皆无济于事。
钳制他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而在对面,还有另外一道身影。
那人在手中册子上抹了一道,如是划去了某个名字一般。
……
很快,人离开了,巷子里,只剩下了一柄断折的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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