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如河 - 第01章 那个女孩

    中午，红阳悬挂于苍穹，尽全力燃烧，空气炽热难耐，让人忍不住心生躁意。

    楚少煦修长的手指敲击在键盘上，打出“高考成绩查询”六个字，然后在找到的网页上快速输入学号、身份证号等验证信息，最后将鼠标移动到确定键，但是他突然就不确定了。

    他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右手食指轻微颤抖，迟迟没有按下鼠标的左键。

    他开始紧张，胸腔内有一股难以言表的沉闷感。

    楚少煦不知道看到的将是怎样的成绩，毕竟高考乃是“国考”，对于每一位高中生来说都是神圣而又恐怖的存在。揭晓成绩的最后一刻，很少有人可以保持淡定。

    咬了咬牙，右手食指用力按下鼠标左键。

    松开左键的瞬间，高考成绩表格猛地弹了出来。

    楚少煦的视线跳过各科的分数，直接定格在总分数上面。

    四百二十八！

    然而本省的理科二本分数线是四百二十九，他刚好差了一分。

    “要不要这么玩我啊？！”楚少煦心头骤然一沉，这个分数太尴尬了，没法填报二本的任何学校，只能选择三本或者好一些的大专，但他知道父母的底线就是二本。

    不过想一想，似乎又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付出与回报总是成正比，自己付出的努力总共就那么多，最后考出这样的分数，应该觉得理所当然。

    高一、高二混了两年，经常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热衷打群架；直到升入高三了才开始从高一的知识学起，因为不喜欢老师的教学方式所以全靠自学；期间还经常翘课，我行我素。

    这种状态下，考出这样的分数，他楚少煦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了，她……考得怎么样呢？”

    楚少煦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迫切想知道的事情，随即浮现出一张在阳光下淡淡微笑的容颜。

    苏小晴！

    这三个字让楚少煦的心头有些悸动，那是他喜欢了五年的姑娘。

    有人说，如果用二十一天去坚持做同一件事就可以形成习惯。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五年，形成的习惯是不是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会化为本能呢？

    一想到苏小晴，楚少煦的思绪就变的乱七八糟——

    “考后她一直都不太自信，但愿她能考的理想啊。”

    “对，她一定会成功的。”

    “但是，万一她没考好很伤心怎么办？”

    “我要不要问一下……”

    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手机，楚少煦伸手拿过来准备给苏小晴打个电话，但却迟迟没有点通话键。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下。

    一如既往，他还是没有主动联系苏小晴的勇气。尤其是，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面对苏小晴，楚少煦的战斗力永远为零。

    她只需要轻轻呼吸、浅浅微笑，他就会丢盔弃甲，无论他在打架的时候有多么厉害。

    楚少煦放下电话后，愁眉苦脸地推开卧室的门，正在等待结果的父母慌忙围了过来，眼睛里满是焦急与期待。

    然而当他们看到楚少煦的表情后，立刻就泄了气，脸色都拉了下来。

    他们太了解楚少煦的性格，只是一个表情，足以让他们猜到很多东西。

    老爸瞪着失望的双眼没有说话。

    老妈的声音有些沙哑与憔悴：“多少分？”

    “四二八。”

    ……

    傍晚，楚少煦一个人走在外面，漫无目的，心里有些空。

    他实在不想留在家里，不想看到父母失望至极的神情。他感觉很迷茫，虽然一直在走，却无法探清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初中时代的操场旁，找到一处双杠，两手一撑坐了上去。片刻后，他拿出手机，准备看一下时间；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一条短信跳出。

    “有空吗？到咱们初中的操场上转一转吧……”

    短信的后面跟着字符笑脸，这种聊天风格，是苏小晴。

    “好，我等你。”

    楚少煦手指如飞，以极快的速度打出四个字，然后点下发送。

    他的心跳骤然加剧，不比手指间的打字速度慢。

    “呼——”

    楚少煦深呼吸，耳根竟然有些微红。

    他一直自诩在女生面前幽默风趣，谈吐自然得体，绝对不会为女色所俘虏，只暧昧，不动情。然而苏小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总能轻易将他打败。

    初二的时候，苏小晴坐在楚少煦的前面。都说前后位会滋生爱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晴的一个转头，一个微笑，便轻盈地走进他的内心。

    中考那年，平时总不靠谱的楚少煦却超常发挥，去了s中，而苏小晴考上了相对差一些的e中。

    因为高中时期不在一个学校，三年间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

    楚少煦甚至怀疑过，自己或许已经不再暗恋苏小晴。毕竟他认识了那么多女孩，可爱的、温柔的、娇蛮的……他可以放荡不羁，可以和每一位女孩谈笑风生。

    在即将高考的高中毕业假期里，苏小晴看到楚少煦贴在网上的各种毕业照片，主动给他发了第一条短信，问他怎么比初中那会儿瘦了好多，也变帅了好多。

    收到短信的那一刻，楚少煦就感觉自己不淡定了。他突然发现，脑海中苏小晴的笑容竟是从来都没有暗淡过。

    原来，在后知后觉的岁月中，他已经将一位女孩放在心里那么久，甚至久成了一种习惯。

    于是他和小晴开始用手机聊天，然后互相鼓励迎战高考。

    等高考结束后，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充裕，两人便通过短信或企鹅聊了很多。因为是老同学，所以总能找到各种话题。

    楚少煦觉得现在他与苏小晴已经算是蛮不错的朋友关系，可以一起散步，也可以互相诉说小情绪，这种感觉让他很心安。

    但是楚少煦很少主动联系苏小晴，他怕自己每一次的主动联系会打扰到小晴的生活，更怕自己会被讨厌。如果真被讨厌了，那么就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暗恋，也许真会让人变得懦弱以及小心翼翼。

    而苏小晴每一次联系楚少煦，他都会立刻回复，他总喜欢把自己定义为被需要的角色。

    高考成绩公布的这一天，苏小晴主动约楚少煦在初中时代的操场散步，让他压抑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淡定！要淡定！又不是第一次一起散步了，干嘛还要紧张？！”

    是啊，每一次都会紧张。

    无论已经见过多少次。

    坐在双杠上的楚少煦四处张望，就在他望眼欲穿的时候，苏小晴终于出现。她穿着一袭天蓝色长裙，脚下是一双水晶凉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个性而动人。

    小晴并没有刻意打扮，但是在楚少煦眼中，她永远是发光的，所以他在远处一眼就看到她。

    楚少煦从双杠上跳下去，轻轻走到苏小晴身后，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苏小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察觉身后有人，突然被拍让她吓了一大跳，猛然回头，看到的是楚少煦的笑脸。

    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走路也不出声，吓死我了！又玩这一招！”

    楚少煦的视线与苏小晴撞上，仅仅片刻便招架不住，不自然的有些回避。然而小晴并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她就那么直勾勾地注视楚少煦，把后者的“羞涩”尽收眼底。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缄默着并肩在操场上散步。

    以往楚少煦会主动找很多的话题聊，但是今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很想问一问苏小晴考得怎么样，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喂，你考得怎么样啊？”

    苏小晴突然问道。

    “没到二本，你呢？”

    楚少煦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前方，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准确落在苏小晴身上。

    并肩散步的时候偷偷用余光欣赏小晴的侧脸是他的一大爱好，哪怕刚受到高考的打击也磨灭不了他欣赏美的兴致。

    “我也没到二本……其实只比三本线多一点。”苏小晴的声音极其低落，“对了，你那么聪明，是不是没有发挥好啊？你考了多少分？”

    “四二八，差二本线一分。”

    “这么倒霉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在考虑，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啊……我考的这么差，好一点的三本都去不了，只能去复读了。”

    “那不是很苦吗？你确定了？”

    “确定了！”苏小晴认真点头，“我是一定要去复读的！”

    ……

    楚少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父母却还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回来了。”

    “嗯，煦儿，过来看看报纸上的这条信息。”

    老妈的脸色意外的有些好转，楚少煦不明所以，疑惑地接过报纸——

    “征集志愿”四个大字异常清晰。

    “对于第一批至第四批第一志愿录不满额的院校，在每批次第一志愿录取完成后，由省教育考试院向社会公布院校招生缺额计划，考生再根据缺额计划在当地招生办填报‘征集志愿’，这样使得第一志愿录取时落选的考生有第二次重新填报志愿的机会……”

    仔细读完信息，楚少煦抬头看向父母，问道：“也就是说，我还有机会填报二本院校？”

    “没错。”老爸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睡好觉。

    楚少煦心里突然有些内疚。这些天，父亲为了高考的事操了太多的心。

    但是此刻老爸的精神状态却出奇的好，他抖出手里的报纸，指着某条信息说：“你再看看这个，好好研究研究。你只是差了二本线一分，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可以被二本院校录取的！”

    然而楚少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久前的画面。

    那个女孩说——

    “确定了！我是一定要去复读的！”

    楚少煦觉得心里有些乱，二本是他的目标，也是父母的期望。现在有了可以上二本的机会，他却一点也没有觉得激动，甚至还有些压抑。

    “爸、妈，我今天状态不好，明天再研究怎么填征集志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