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原来很有趣 - 第八章 艰难岁月

    包袱没了，盘缠没有了，牛肉没了，酒也没了。

    辛辛苦苦三百天，一下回到一年前，孤独的鲁智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艰难岁月，那个时候自己虽然也是跑路，但至少还有盘缠，至少还有牛肉，至少还有酒，在孤独的时候，在寂寞的时候，他还有牛肉，还有酒陪伴，至少他还不是一无所有。

    现在他已经不名一文，现在他就要这样走去东京，虽然说不能一无所有，因为智真长老的介绍信还在，至少他还有未来。

    走一步一回头，走两步两回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依恋一个地方，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盘缠和行李都在里面，而他又不能回去拿，因为打不过，这是个可耻的理由。

    走了几里，鲁智深进了一处树林，这是个强人出没的地方，军官出身的鲁智深很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他比以前更坦然，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不怕抢了，真要有强盗来抢他，他可以顺便把强盗抢了，这是个不错的注意，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最无私，最坦然，革命最坚决，这是一条真理。

    强人还是出现了，不过只是一个影子，人家看他是个和尚，估计没有油水就啐了一口，也难怪，人家没白天没黑夜的在这讨着生活，眼看都快断粮了，偏偏来了个和尚，没啥油水不说，可能一见面还跟你说，“施主请结善缘”，当面跟你化缘，你说这背不背。

    一般人要听到这一啐可能是欣喜，这意味着强盗已经放弃你，郁闷到家的鲁智深听到这一啐是火冒三丈，老子正晦气呢，你敢惹老子，放马过来。

    鲁智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猛，他的禅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虎虎生风，今天他明白了一个境界叫做无欲无求，有一个招式叫做黯然销魂，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一个只为尊严而战的人是不可战胜的，至少是精神上的。

    缘分，缘分，多么奇怪的东西。

    在桃花山遇到小气的李忠，在这个林子里遇到的居然是大气的史进，史进一听对方喊，就已经意识到他的对手是鲁智深，可当时他正在气头上，没理那茬，双方打过将近二十回合，在史进的要求下，鲁智深才说出自己的名号，一切都安静了，安静，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他乡遇故知，这一次鲁智深很愉快，因为这一次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肯借他十两银子的史进，这是爷们，纯的。

    史进诉说了自己到延安寻找师傅未果，结果参军的革命理想破灭，最后盘缠用尽，走上了劫道的道路，鲁智深则讲述了自己成为五台山自费和尚的前前后后，以及现在要前往东京大相国寺，不想遇到一僧一道，自己的包袱丢了，身无分文。

    朋友，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史进就是这样的朋友。

    史进拿出自己的牛肉干和烧饼分给鲁智深，这是鲁智深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牛肉干和最好的烧饼，其实食物就是这样，与环境无关，与食物本身无关，与你当时的处境有关，当你饥寒交迫的时候，即使红薯，即使馊粥都是美味，当你脑满肠肥的时候，即使龙虾，即使鲍鱼，都让人反胃，所以朱元璋当皇帝后依然会怀念破旧寺庙里乞丐们给他熬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而日后的鲁智深也经常会怀念，那个漆黑的树林里，史进分给他的牛肉干和烧饼，等到史进在征方腊的战役中光荣牺牲之后，再看到牛肉干和烧饼，鲁智深禁不住泪留满面，尽管牛肉干和烧饼都比当年的精致，但再也没有当然的味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这些感慨都是以后的，鲁智深现在的问题还是包袱没了，盘缠没了，牛肉没了，酒没了，总不能一路化缘去东京吧，况且他根本就不会化缘，人家要问他“菩提本无树”，他下句都答不上来，那人家还不得怀疑他是假冒和尚，因此化缘这条道路是行不通的，即使行的通他也不会去做，丢不起那人，怎么说自己曾经也是威风粼粼的大宋提辖官，尽管是曾经。

    丢了的，抢回来，已经走上抢劫道路的史进用最简单的道理点醒了鲁智深，小马哥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鲁智深怎么就不能，当然能。

    鲁智深和他的朋友史进再一次走进了那个叫做瓦罐寺的破败寺庙，这一次他是信心百倍。

    贼和尚崔道成以为鲁智深只是壮着胆子来挑战，他没有想到此时的鲁智深已经不是刚才的鲁智深了，因为他已经吃饱了，事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对于鲁智深，时隔一顿饭就应该刮目相看，只可惜崔道成没有辩证法的眼光，他还是用他静态的眼光看鲁智深，他没有想到鲁智深已经不是刚才的鲁智深了，因为事物是发展的，延伸的，当然他个假和尚领悟不到这么深的哲学道理。

    不再饥饿的鲁智深，有朋友帮忙的鲁智深，现在他是不一样的鲁智深，仅仅八九个回合，崔道成已然要败了，旁边的丘道士本来想来拣个便宜，没成想，没成想，又跳出个史进，刚才的一对二，演变成二对二，仗没法打了，敌我对比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崔和尚和丘道士都想结束战争一跑了之，可有些事情是注定的，跑不掉的，怪只怪你的对手太强了，鲁智深，史进，两个日后梁山的天罡级好汉，那不是闹着玩的。

    崔和尚，丘道士，闭眼吧，佛祖和老祖会宽恕你们的。

    鲁智深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那几个老弱和尚怕崔和尚和丘道士报复已经选择了自杀，这让鲁智深有些内疚，明明想替他们出气，到头来反而害了他们，明明是好心，却落得这样的结果，生活经常就是这样，让你有些不知所措。

    取了自己的包袱，顺便敛了敛和尚道士的不义之财，瓦罐寺复仇之战宣告结束，一把火宣告这场战争的结束，也宣告了瓦罐寺悠久历史的结束，古今多少历史，都消失在烈火之中。

    久别相逢总得有顿酒，于是鲁智深与史进进了一家村办酒店，酒虽不算好酒，但分跟谁喝，现在就是喝掺了水的白酒，鲁智深也觉得比茅台好喝，说白了喝酒还是在于心情。

    谈起未来的打算，史进有些无奈，去延安找师傅不着，回史家村也没有落脚之地，只能上少华山去找朱武他们落草了，从这个角度而言，史进已经成了海岩剧的男主角，原来生活无比幸福，后来发生变故，后来又有转机，虽然没有以前幸福，但好歹能够生活，或许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平淡生活才是真。

    这个时候的鲁智深再次显示出他的真情和洒脱，他拿出自己的包袱，分一些金银给史进，在自己困难的时候还能想着别人，显然，这是一个高尚的人。

    从此史进和鲁智深天各一方，尽管他们约定时不时让人捎个口信，但那个年月，天高地远，山高水长，即使后来鲁智深上了二龙山，史进上了少华山，两山遥遥对应，隔绝不断的是两个人的朋友之情，朋友一生一起走，一生情，一辈子。

    史进并不情愿的上了少华山，这不过是他的权益之计，在他的内心中，他始终渴望能够为大宋保卫疆土，也让自己的武艺卖于识货的君王，只是现在，他是强盗，离大宋的兵有那么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面对面对着，却不知道我爱你，身为强盗的史进看着大宋的军服，多么想说一声我爱你，只是现在还不可以，想说也只能等到招安之后了，这是后话了。

    怀揣着智真长老介绍信的鲁智深来到了东京，这是个大城市，这是个当年在世界上都排上前几名的大城市，现在渭城跟东京比起来已经没法比了，毕竟地位不一样。鲁智深现在又有些感慨，自己身为渭城的时候总在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去一趟东京，看看比较大的城市，每次小种经略公到东京公干，他总是羡慕的不得了，现在他已经不羡慕了，因为他也来到了东京，稍有遗憾的是，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军官，而是和尚，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一点不如意，从来没有那么十分的完美，不必过分苛求。

    智真长老确实是高人，他给鲁智深的介绍信都不一般，一般人写介绍信都肯定把人夸的跟朵花似的，会让看信的人觉得是捡了宝贝蛋，这才叫推荐嘛，结果智真长老却恰恰相反，他极其诚信的把鲁智深说了个底掉，大意是，这是五台山寺院一位施主推荐来的自费和尚，当年是一个军官因为打死人跑路才当了和尚，结果在我这里耍了两次酒疯混不下去了，所以推荐到你那，你一定得收留啊，这个人以后的佛法造就了不得，说实话，这样的推荐信你看了会怎样呢，会不会也像王伦一样，“鄙处山低水浅，照人不亮恐误了阁下的前程，日后与智真长老面子上不好看”，这就意味着智深兄在大相国寺的求职之旅就结束了，得赶紧掉头，上智联招聘了。

    生活总是有那么多巧合，如果大相国寺没有那么一处谁都不愿意去的菜园子，那么鲁智深注定就与大相国寺无缘了，结果偏偏有这么个菜园子，正是这个菜园子成就了见证了鲁智深与林冲的友情，正是这个菜园子见证了鲁智深在东京的幸福生活，这是这个菜园子让大相国寺拥有了鲁智深这个日后被皇上追封为大师的和尚，鲁智深为大相国寺的辉煌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当然这是后话。

    远走千里，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历尽磨难，本来以为能在大相国寺谋一个体会的工作，到头来告诉你，去看菜园子吧，就好比你费尽心力进了特种兵部队，结果告诉你，去喂猪吧。理想与现实之间，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鲁智深把疑惑说给了方丈听，方丈却是一个做政治思想工作的老手，他教导鲁智深说，你刚来，没有功劳所以要从基层做起，你管菜园子管好了，一年后我让你管塔，管塔管好了，一年后我让你管澡堂，管澡堂管好了，一年后我让你跟着别人管理寺院的财务，看看，目标很明确，关键你要脚踏实地。

    既然职业规划已经做好了，鲁智深准备好好的从基层做起，把菜园子管好。由于菜园子以后管理比较混乱，经常有混混们来偷菜，所以寺里对鲁智深的政策很宽松，每天上缴十担菜，剩多剩少都归他个人，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政策，这就是伟大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萌芽啊，鲁智深不知道，他此时已经享受到数百年后安徽小岗村农民冒着风险才争取来的政策，而他在当时就轻松的享受到了，因此生活待他不薄，他得感谢生活。

    本来鲁智深已经暗下决心，要在大相国寺好好奋斗，争取三年后当上管财务的和尚，那样也算有个出身，尽管还是和尚。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谁无法看清在不远的前方究竟有什么在等待自己，因为看菜园子，鲁智深在随后的日子里结识了林冲，因为结识林冲，鲁智深又失去了这份看菜园的工作，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怨不得那么多人选择随波逐流。

    还是要回到鲁智深上任看菜园子上，不然他无法结识林冲。鲁智深上任对寺庙来说是个好事，因为终于有了个强悍的和尚去管理菜园子了，而对于那些长期盘踞在菜园子的无赖来说，这是来砸场子的，得给他来个下马威，于是一个下马威正在等待着鲁智深，他们计划把他掀到粪池里，让他尝尝大粪的味道，这人啊，真坏。

    二三十个无赖以祝贺上任的名义来到菜园子里，嘴里喊着祝贺，眼里藏着闪烁，心里藏着歹毒，如果是刚下山的鲁智深恐怕已经上当了，而现在他是已经经过瓦罐寺洗礼的和尚了，他知道这世上有的人比五台山的狼还坏，因此他的眼睛已经不那么清澈，他已经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鲁智深向这帮无赖们走来，其实藏着戒备，等到他来到身前，两个无赖冲上来抱着了腿，说了声“下去”，结果他们自己下去了，一个久经考验的战士，一个受过佛法熏陶的和尚，就这样给盘踞菜园子多年的无赖上了生动的一刻，事实证明对付无赖光是说服教育还是不够的，管用的还是痛打一顿，就这两脚，几十个无赖服了，当他们听说眼前的和尚以前是守卫边疆的军官时彻底服了，秀才遇上兵都说不清，何况是流氓呢。

    从此这些无赖成了鲁智深的粉丝，他们天天请鲁智深喝酒，喝着喝着大家就成了朋友，鲁智深也开始享受这种生活，毕竟你要在一个群体里获得认可，尽管这个群体的成分比较复杂了一点。

    喝酒的生活还是非常美好的，只是有一天酒兴被一只乌鸦给破坏了，它总是在那里刮噪不听，可能是它那几天心情不太好。现在的鲁智深已经很在乎生活的质量了，他不能让乌鸦扫了自己的酒兴，于是他将柳树连根拔起，整个世界安静了，这似乎也是鲁智深做人做事的风格，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这是个不错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现在该轮到鲁智深的朋友，那个一生充满悲剧色彩的林冲兄出场了。

    林冲的出场还得感谢鲁智深的水磨禅杖，正是因为鲁智深把水磨禅杖舞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林冲出场了，因为他看的入神，因为他跟鲁智深一样是一个懂得欣赏武功的人。

    那时候的林冲三十四五，在京城有着让人羡慕的职业，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当然当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并不意味着能指挥那么多人，是说这份职业很神圣，很有职业自豪感，用现在的话说简直帅呆了，酷毙了，无法比喻了，关于他的现代版参照人物形象可以参照热播剧《士兵突击》的袁朗或者齐桓。

    开始鲁智深还以为林冲是来砸场子的，因为在你练功的时候，有人是真心说好，有人则是把音拉的很长，实际就是起哄，正兴起的鲁智深并不知道林冲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因此他先表示出不悦，这表示，小子，我对你保持保留意见。

    幸亏林冲是京城的名人，无赖们都知道他，这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对，对，注意说话的口型，这两个字是要用爆破音的，说明非同小可。

    要说以鲁智深的缘分可以去开个寻人公司了，因为他寻人或者找人，或者撞大运的能力太强了。在刘家庄他遇到的是小气鬼李忠，在通往东京的树林里他遇到的是大气的史进，而在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他遇到的是父亲的故交林提辖的儿子林冲。尤其是鲁智深小时候还来过东京拜见过林提辖，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武，将来某一天也成为一个提辖，后来他做到了，后来他辗转来到了这里，现在他遇到了林冲。他与林冲的关系跟鲁迅和闰土的关系有一拼，这叫什么，这叫缘分。

    林冲当然也是重感情的人，在这里遇上世交的后人也让他兴奋不已，当下就结为兄弟，这一拜情深似海，这一拜山高水长，这一拜就是一生一世，有些人的结拜是为利益，有些人的结拜就是这样洁白无暇，林冲与鲁智深的结拜就属于这一种。

    现在鲁智深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现在既享受者联产承包责任制，又有那么几个其实挺可爱的无赖每天陪着喝酒聊天，现在又有了结义兄弟林冲，一个男人，一个会武功而且对女色不感兴趣的男人，有这些足够了。

    两个人正聊的欢的时候，林冲家的丫鬟锦儿跑来了，她告诉林冲一件事，这件事是林冲一生的转折点，这件事是林冲人生悲剧的开始，这件事正反映了封建社会是多么黑暗，新社会多么美好，看，多么蓝的天。

    丫鬟锦儿告诉林冲，有一伙人拦住林娘子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所以她跑来找林冲解围。这事隔谁身上都着急，就算正在办离婚手续的，你也会去救，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林冲的娘子遇上了流氓，如果是一般的小流氓林冲见一个打一个，只可惜这个流氓是具有官方背景的流氓，古往今来这种流氓最流氓，简直是流氓中的流氓，人渣中的人渣。

    这个流氓就是有志青年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有志青年在志向方面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歌颂的，但在其他方面，这个，这个，实在不怎么的。由于长期由压迫就难免变态，因此长期受压迫的高俅其实很变态，那个年月也有心理干预师，因此高俅只能在变态的道路上昂首前进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高俅的一个变态是认了这么个无耻的干儿子，因为高俅并没有自己的儿子，因此他很遗憾，他怕别人说自己无后，因此就从同族里过房一个，结果这事到最后成了一个笑话，由于想给高俅当儿子的太多，大家开始了恶性竞争，比无耻，比脸皮厚，最终现在的高衙内力压群雄，成了高俅的儿子，其实他的真实身份是高俅的叔伯弟兄，也就是从高俅的弟弟变成了高俅的儿子，以前喊高俅为哥，现在得喊“爹地”了，用著名导演陈凯歌的话说，人可以无耻，但不能无耻到这个程度，高衙内就无耻了，而且是无耻中的极品。

    就是这么个不着四六的高衙内在抖富之后就变成了开封府的大闸蟹，走路都是横着的，壳上写着“我爹是高俅”，开封府的老百姓都在恨恨的说，“看你横行到几时，早晚被人煮了”。

    林冲娘子很不幸，遇上了这个螃蟹，林娘子的冰清玉洁让这个螃蟹当场翻了个，“太漂亮了，太漂亮了”，想来林娘子的风采应该不压于当今的香港小姐或者亚洲小姐，想想，八十万禁军首席教头林冲的媳妇能差的了吗？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林冲林大侠。

    “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这就是高衙内的混蛋逻辑，于是他对林娘子产生了兴趣，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权和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钱和权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可惜他的猪脑子永远想不到，有一种东西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就是爱情，有一种东西再大的权也得不到，那就是气节，林娘子用她的一生证明了，她与林冲就是，“一生情，一辈子”。

    高衙内正在纠缠的时候，林冲赶到了，他举起他那能打死一头牛的拳头，却又无力的放下，因为他眼前的是高衙内，而高衙内的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权力”，权力这东西就是这么可怕，让林冲这样的伟男子在当时也要避让，这就是权力的可怕之处，也是人们疯狂追逐权力的原因所在，如果没有权力，高俅还在享受着被人见一次打一次的待遇，如果没有权力，高衙内这个白痴可能还在胡同里做日明天娶媳妇的白日梦，然而因为权力，他们的人生改变了，他们的地位改变了，他们的世界改变了，尽管还是狗，但他们已经从癞狗变成恶狗了，权力，权力。

    旁边无聊的人说是一场误会，林冲也不能过于声张，毕竟人家的爹正管着你，打狗还得看主人，尽管这个沟其实该杀。

    也算高衙内运气，他早走了一步，要不然酒醉的鲁智深赶到，他恐怕就成了第二个镇关西，相比于镇关西，其实高衙内更欠打，跟他比起来，镇关西，挺冤的。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原本很享受东京幸福生活的林冲不会想到，他即将遭遇人生最高尚的事情，也将遭遇人生中最卑鄙的事情，当然这个卑鄙，是因为他遇上了卑鄙的事情。

    现在我们来看林冲的前半生，他的前半生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他顺的甚至不用买任何人生意外保险，小时候长于提辖之家，虽然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成长无虞，再加上自己的勤奋和天赋，他学到了父亲的本事，继承了母亲的善良，接过了父亲在军中的枪，成为八十万禁军首席教头，然后又娶了张教头的女儿做他的美丽新娘，相伴三年，恩爱不已，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尽管也有高俅这样不着四六的领导，尽管自己没有获得更多的军功，但林冲总是会幸福的对娘子说，“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是啊，“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如果这个故事得以延续，我们会在57年后，听林冲夫妇讲述一起走过的日子，我们也能听到他们感慨岁月的无情，人生的易老，但重要的是，“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过”。

    一片草地在画家看来是风景，在牛羊看来仅仅是饲料，林冲与娘子的幸福故事在高衙内看来也不过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林冲是男人可以与他的娘子在一起，我也是男人，我为什么不能跟她在一起，这就是动物的逻辑，所以事实证明，高衙内确实不是人，是畜生，如果是人的话，一个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哥哥当爹的，如果是人的话，一个人是不会想当然的觉得自己比人家的丈夫更合适（当然搞婚外恋的好象不受这个限制啊），所以综合来说，高衙内其实不是个人，鉴定完毕。

    世界上有高衙内这样无耻的人，那么就注定要有以他为核心的无耻团队，什么事都讲团队，不错，高衙内身边有一批和他一样无耻的人。一个叫做富安的小厮，给高衙内介绍了另外一个无耻的人，这个人叫做陆谦，据说这个人是林冲的一个朋友，据说林冲对他也非常不错，绝对够得上朋友，只可惜在陆谦这个人的字典里是这样解释朋友两个字的。

    朋友，可以一起喝酒，但主要用来出卖。

    林冲就是他要出卖的朋友，林冲一生朋友并不多，陆谦以前算，鲁智深一生都是，陆谦的脸上写着两个字：无耻，鲁智深的脸上也写着两个字：仗义，人生中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有鲁智深这样一个，一生足以。

    陆谦与高衙内设计的小圈套其实很简单，就是陆谦把林冲请出去喝酒，然后高衙内让人把林娘子骗出来，争取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只可惜林娘子不是潘金莲，林娘子恰恰是水浒中最忠贞的女子，尽管她与林冲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年，但三年就是一辈子，三年就是一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