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爱词 - 23 如荧火翩翩
沐篁锁好自行车,早课铃响,他往教学楼走,学校内的一条宽大的路上,远远望见杜沧辑的身影。几乎天天去杜沧辑教室外等他一起回家,他也见过阿桡,仅仅只是见过,没有认真看过她。凭印象,觉阿桡还是挺平常的一个人。一切在他不小心跟随沧辑看到铁丝网下的他们而有了些变化,他对阿桡,对沧辑与阿桡,心里因此起了变化。沐篁和寂然一个班,与阿桡班同在教学楼的第一层,分布东西两头。
阿桡将沐篁的话转告给杜沧辑,杜沧辑一脸疑惑,嘟囔着,“他今天不是骑车了吗?啊,没事,反正他都会来找我的。”
阿桡在想那三女两男,不,加上沐篁,是三女三男,和杜沧辑算是什么关系。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来了解别人,更像是来了解一个过去的人、这个过去的人今时有的样子。
沐篁向阿桡稍稍颔首示意,阿桡只是照着稍微颔首,却也非不自然。杜沧辑走先,路奇回头和阿桡说拜拜,阿桡附和,轻轻说着拜拜。
她没有立刻回宿舍,坐在座位上。座位当天轮换过,换到了中间一组。她转头别向漆黑的外面,可能看到了谁,她不清楚。
她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但不会知道是谁,似只在她看到的黑暗里才会出现。
骆寂然从他们教室经过,她无意去看教室里的人,只因望过去时,刚好看到了她。寂然顿了几秒,收回视线,看到脚的旁边,是教室映射出来的灯光。她离光明一步之遥,但她的脚,走不进这光。好像一走进,世界就再不复光明了。
骆寂然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阿桡就是阿桡”的阿桡,那个高一时扯过她发辫的阿桡,那个会令老师都无奈和为难的阿桡。
寂然迈步,走过。安静的校园的夜,球场传来篮球砰砰砰砰的声,律动如萤火翩翩。她自小对自然的声音极其敏锐,她没办法忽略这个世界仅剩的这个声音。
脚被带着行,行到阿桡跟前,他首次可以这样和阿桡说话,看着她说话,说着胡乱编出的话。其实在说,能见面吧,还会见面吧。但说不出来的,因可以天天见到。
路奇把唐菲儿的事告诉了他和杜沧辑,在一个晚课结束放学回家的路上。路奇说,唐菲儿的双胞胎弟弟和妈妈在同一天出了车祸,就在去年的夏天。
去年的夏天,沐篁一个人到a市,在那里上大学的表哥带他去了很多地方。他错过浇淋整个b城的那场大雨,a市的热辣之阳几要刺盲他的眼。已不记得a市大街小巷里都在唱的歌,唯独觉得人山人海里来往的一个个都是敬业演员,每天重复演着同一出剧目,对话与表情不差毫厘。
这厢是表演,那里是流失。
阿桡似杜沧辑,沐篁庆幸他们相似,因为同斥,他们中有一个“一定的(安全)距离”。沐篁会护住他们,自私一点说,是不想很多人都记得那一场雨,它的洁它的浊。
三女两男是他做了长久同窗的人,彼此之间信任互助,虽然平日的往来实在缺乏到极点。做一个旁观者,是沐篁无聊中寻到的乐趣。
寂然代替老师坐到讲台前监督考试,课间时可自由上厕所,沐篁至她面前,说,“我出去买水喝,迟到一会会不要紧吧?”寂然点头,“嗯。”沐篁直起身准备走时,寂然叫住他,沐篁一阵惊惑。她和他说,“外面在下雨,你要带把伞……”沐篁看了看黑暗的外面,完全感觉不出,而且也没有听到教室外谁有说下雨。沐篁一声“哦”,走出了教室。寂然不管沐篁有没有当回事,继续埋头。
沐篁淋了雨,晚上回家时,和沧辑路奇他们说起这件事。他说,真的觉得挺怪的,怎么会知道外面在下雨呢。路奇笑他,“你傻啊!你不知道有天气预报这个东西的吗?笨蛋!白天没下的雨,留到晚上来下了啊。”
“沧辑,是这样啊?”沐篁总觉得不是这样,骆寂然跟他说时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的那个感觉,仍然令他觉得太不可思议。
“不知道。可能她是真的凭感觉吧,这不奇怪。但路奇说的也没有哪里不对。”
就此打住吧,沐篁不再继续和他们纠结这个问题。
沐篁和骆寂然一个坐教室后面一个坐前面,平时就不怎么说话。且骆寂然不过是个成绩不错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至少高二的一年中,沐篁和骆寂然一次正经的谈话都没有过。后面想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好像她深藏着绝世武功,并且依靠这套绝学,去控制自己周身。阿桡却不一样,她从来就不曾察觉到自己的绝世武功。
在路奇缺席的一次,沐篁和杜沧辑一起回家。沐篁随口问起,“沧辑,你不会舍弃阿桡吧?”
“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感觉,虽然我很不希望是。”
“不知道。如果说‘舍弃’,那就是会‘得有’吧,但我从来没想过‘会’。”
“阿桡真的很危险,好像随时可以崩裂可以消失。在她身边,会胆战心惊。”
可能你不会。沐篁想着埋在心里的后半段话。
杜沧辑想沐篁应该说的没错,阿桡很危险,她有一个他人抓不到的执念,她靠这个执念过每一天。他面对阿桡,多半是不受控的,是很难抓着一个点。
虽说杜沧辑跑五千米,他却一点准备都没做,比赛时直接上场。起跑的第一圈四百米,杜沧辑一直面朝跑道外的人招手。阿桡压根没想过他有这么多啦啦队的热情需要回应,而且他跑步的那个扭腰甩手的动作姿势她是真的觉得太丢脸。阿桡站在班上的啦啦队里,立刻被啦啦队组的薰子赶回,“你不是协助副班长去管吃喝拉撒的吗?小沧君包在我们身上!”阿桡念着小沧君这怪异的昵称,被薰子推着下看台。
阿桡展出从啦啦队组里拿来的纸扇,挡着阳光,观看场内情况。还没找到杜沧辑的身影,听到有人喊她。声音是从后方来的,仍旧用纸扇挡住阳光,阿桡见看台上出现的姜尚,她向他走去。
杜沧辑正跑到看台下这里,他看到阿桡,也看到与她并肩说笑的姜尚,然后记起了他。那个曾在骆寂然身后的其中一人,他还想到其他,并且在一瞬间领悟到那时候的另一个人,一定是唐树梨。
尽管这个时候,阿梨在他脑中还只是一个难以捕捉的“人形”轮廓的模糊存在。但就算到以后,阿梨,也始终未能在他脑中形成一个『人』(谁)的认识。他与『阿梨』斗争,就是以这个结果取胜。胜利一方,却未必会有摇旗呼声。
杜沧辑放缓脚步渐渐停下来,远远看他们一眼,班里的人连忙跟过去,给他递毛巾递水,关切问他可不可以。杜沧辑挥手表示没问题,擦了擦汗,将毛巾扔回,开始加速。一圈一圈一圈,脚在习惯,开始生风,越跑越轻松,但他不记得跑了多少圈。
阿桡和姜尚往背阳的阴处走,坐在看台的台阶上,五千米一结束,就是他跳高,说阿桡一定要去给他加油。阿桡点头,好。姜尚起身,去做赛前热身。
杜沧辑跑了第三名,据说不知道已经到终点还拼命多跑了一百米,被一群人追着给拦了下来,倒在地上,据说马上又站起继续跑,终是被拖着离开跑道。阿桡听到广播激动播报的战况,从看台直接往终点处去。终点处围了太多的人,她看到班上的几个同学,隐约看到他们之中的沧辑。但并非是班里的人,班里的人只是紧随沧辑他们。有两个人搀扶着杜沧辑,他垂着头,也像随时会软软趴倒在地上。阿桡有一瞬间的恻隐,觉得要他跑五千米是不是过虐了?
阿桡本想说杜沧辑是自己班,有义务照顾他,但见搀扶他的其中一个人是沐篁。她支支吾吾,“杜沧辑,就算你没跑出名次,也会安排很多人照顾你的。现在,可能,现在这样,对你,更好。”
“阿桡,不是这样的。杜沧辑是我们班的,我们当然有义务照顾他!”小贝走过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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