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鳞变 - 第二百零三章 心魔之战（一）

    这就是大世界的规则，有机缘就有竞争，有竞争就有战斗和杀戮，这样的现实不会因为战斗和杀戮的残酷而终止，“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是这个世界亿万年积淀下来的不变法则。

    “十界天梯”内，这样惨烈的竞逐每天都在上演，时间就这样在紧张的竞逐中又过了两天，有个别修为强大的修者已经达到了“十界天梯”的第八界的高度，这样的成绩，在历代参考的学员中都没有几人可以达到，已经足矣睥睨同代中人了。但修炼一途，拼的就是一往无前，持之以恒的那股劲儿，心有恐惧，就只能被别人践踏。

    一场盛大的入院考试，到了现在，数百参考之人已经剩下了不足七十人，或被淘汰，或止步在下面七界中停滞不前。

    第七界内，只有很少的几个修者，还在变态的入院考核中奋力的挣扎着，毕竟混沌源血对他们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孔无非静静的盘坐在第七界的中央石台之上，一动不动，传送大阵“嗡嗡”运转，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进入第八界。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静静地等在这里。他已经在这里盘坐了两天了，他不是在在争机缘，他是在等，在等一个人。

    “嗡嗡！”

    第七界的入口处，传送大阵的门户打开了，一道身影自其中一跃而出。

    与此同时，孔无非也是在中央石台之上“倏”地睁开了双眼，暗淡的眸子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终于是渐渐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又是勉强通过！勉强通过就算了，我不就是发发牢骚吗？至于一直用增加考试难度这样愚蠢的方式鼓励我吗？呸……”

    陈陌一边发牢骚，一边还不忘狠狠的吐了身后的传送阵门户一口。

    “陌儿！”

    耳朵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心中一颤，眼前的人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陈陌感觉时间是静止的，过去种种都一一在他的眼前闪过，他的眼中，有着水雾在集聚，化成泪珠，沿着他的脸颊滚落。

    “陌儿，你还好吗？”

    眼前熟悉的妇人，用一种饱含着慈爱的语气问道。

    “娘！”

    陈陌没有回答妇人的话，“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双臂紧紧的抱住了妇人的双腿。

    “陌儿！娘在呢！”

    陈夫人美目中蕴泪，一只手抓着陈陌的肩膀，一只手轻柔的抚摸在陈陌的头上。

    “不争气的东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陈夫人的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男人的声音。

    陈陌不禁循声向着陈夫人的身后望去，那里，陈大山一身白衣，双手背负，正一脸严肃的将他盯着，在他的身后，是药王庄七十一口质朴百姓，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在他们眼中，陈陌看到的更多的却是怨恨。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你可还知道我是谁？当年我看你可怜，好心收留你，还把我的女儿嫁给你，可你看看你把我们父女害的有多惨！我死了没关系，可巧儿才十七岁，是你的妻子，你害死你的结发妻子，这笔债，你该怎么还？”

    药王庄七十一口质朴百姓的旁边，齐巧搀着齐凤山，缓缓向着他走来。

    “乱天贼子，如果不是你祸乱齐国，又怎么会惹出那么多的祸端，我们又怎么会无辜惨死！你所欠下的债，终究需要你来还！”

    在齐凤山父女的后面，是矿北城无数江湖豪杰和平民百姓。

    这一幕，何其熟悉，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在陈陌的脑海中回放。

    药王庄七十一口质朴村民、矿北城舍身护他的无数英雄豪杰，他们的死，化成心魔，深深的种在了陈陌心中，一直困扰着他。可以说，在从前的大多数时间，他都选择了逃避，不去直接面对心中的那份愧疚与遗憾，可这一次，这一切终于还是来了，心魔终于还是在“十界天梯”的第七界内向他宣战了。

    “对不起！”

    陈陌声泪俱下，双膝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响头。

    “哼！说声对不起，能让我们这么多人都活过来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笔债，你应该用你的命来还！”

    第七界内的齐凤山声音颤抖着说道。

    “对！应该用你的命来还！”

    药王庄的七十一口质朴百姓以及矿北城的无数英雄豪杰纷纷附和说道。

    “陌儿！娘一手将你拉扯大，从小就教你做人要讲仁义礼智信的大道理，当初娘不让你练武，可你就是不听。既然你选择了你自己的路，你就要有勇气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你背下的债就应该由你来还。娘虽然一直都宠着你，可也正是因为娘的溺爱，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这一次，娘帮不了你，这是你欠我们的，你应该还的。”

    陈夫人一只手爱抚着陈陌，淡淡说道。

    陈陌闻言，内心顿时涌起一股无与伦比的疼痛与无助之感。

    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娘吗？难道娘也希望我去死吗？

    “娘，连你也觉得我应该把我的命还给他们吗？”

    陈陌强忍住内心的悲恸，擦了擦脸上流下来的眼泪，仰着头，一脸诚恳的问道。

    “陌儿！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一家三口从来都没有团聚过，这次也终于可以团圆了，这对你和我们来说，都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陈夫人脸上看不到半点伤感，反而有些兴奋。

    “你犯下滔天罪恶，杀孽重重，难道还想要我们原谅你吗？换了我是你，早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还这个世界一方安宁。”

    人群中，有人怒声咒骂道。

    “我陈家后人，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从来无所畏惧，何惧区区一死？陈陌，你是我陈家的人，别丢了我陈家祖宗的脸！”

    陈大山抖手向着陈陌扔来一柄匕首，而后冷漠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精钢匕首，陈陌心中有的不是恐惧，而是不解。

    他不知道，他的娘亲、他的父亲、药王庄七十一口质朴百姓和矿北城的无数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不知道一直疼爱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在这一刻，他真的感到自己很无助，甚至他心中曾经想要让时空逆转，让村子里七十一口质朴村民重生的信念都破灭了，杀亲之仇在这一刻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似乎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事情。

    “为了那个‘不成仙，不可逆天’的飘渺传说，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陈陌如同顿悟了一般，怔怔的自言自语道。

    这方空间，随着陈陌的话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哈哈哈哈……是我错了，一切不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时间就这样过了大概十几息的时间，陈陌突然站起身来，状若疯狂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将那柄匕首拿在了手中，步伐沉重的一步步向后退去。

    “我陈陌的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爹用生命换来的，现在我还给他，理所应当，只是药王庄对我有养育之恩，陈陌这一世却是无以为报，如果我的死可以让你们放弃对我的怨恨，让这一切都随着我的死而烟消云散，我便把我这条命还给你们又如何？”

    陈陌止住大笑声，神色冷漠的说道，手中的匕首却是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