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岁月 - Chapter 12

    安然下了电梯，发现自家门口坐了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廖子言。

    廖子言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垂着头，显得有些落魄。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安然，嘴角扬了扬：“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在空旷的楼道里听起来却带着一种低沉蓄润的质感，仿佛从一台老式的收音机里传来。

    安然有些惊讶：“你在等我？”

    廖子言点头，双手撑着地面站起身。

    “你等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回家，忘带钥匙了？”安然关切地问道。

    廖子言却摇摇头，低声道：“我怕错过了。”

    “什么？”安然有些不明所以。

    廖子言看了看表，道：“十一点半，还来得及。”

    说完便一把扣住安然的手腕拉着她走向电梯口，安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不知道他要干嘛。

    廖子言拉着安然一路走出公寓，又拐进一条小巷，出了小巷是一片空旷的空地，前边是岐江，月色照在江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让人不由地想起贝多芬的月光曲。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安然忍不住问道，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居然就在他们公寓后面。

    “偶然发现的。”

    廖子言拉着安然坐到了江边的草坪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但很快就挂断了。

    安然把被江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感觉有些凉意。

    廖子言似乎察觉到了，脱下外套披在安然的肩上。

    “好一点吗？”

    “嗯。”安然点头，“不过，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看夜景吗？”

    “再等一会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廖子言话音刚落，远处响起“咻”的一声，一道亮光窜上夜空，盛开出一朵色彩绚丽的巨型花朵，紧接着又是好几道烟花齐刷刷地在夜空中绽放，很快，夜空便成了烟花的海洋，无数的火花把黑夜渲染成一片花海盛宴。

    安然仰着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转头看向廖子言：“是烟火！你怎么知道今晚有烟火？”

    廖子言看着安然亮闪闪的眼睛，唇角轻扬：“你仔细看就好。”

    又是几声巨响，好几道烟火齐冲上夜空，绽放开来，黑色背景下赫然显现出“生日快乐ran”的字样。

    安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场烟火盛宴居然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happybirthday。”

    廖子言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最后一束烟火散尽，岐江对面的城市大钟正好敲响，零点整。

    安然转过头，觉得整个人都处在茫然状态：“这是你准备的？”

    廖子言却问道：“喜欢吗？”

    安然艰难地点点头，还是缓不过神来，感动，震撼，一一充斥着她的心脏。

    “喜欢就好。”廖子言站起身，朝安然伸出一只手，“回去吧，天冷。”

    安然这时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呆呆地伸出手，任由廖子言把她拉起来。

    一直到家门口，安然才缓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廖子言说道：“很棒的生日礼物，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你，不过以后别这样了，太破费了。”

    廖子言开心地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安然从没见过他这样开怀大笑，不由看呆了。

    “我乐意。”廖子言忍不住摸了摸安然的头顶，“快回去睡吧，做个好梦。”

    两人互道了晚安，便各自开门进了屋。

    ***

    安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也没有睡着，今晚的一切太让她意想不到了，就像一场梦，廖子言居然为她准备了一场烟火，这得费多少财力和精力啊，他对朋友居然好到这种程度吗。而且她回来时看他的样子，分明是等了很久，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加上之前的种种，如果她还没有一点感觉，那也实在是太迟钝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廖子言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他们才认识了多久。一见钟情？她应该还没有这种魅力吧。

    于是，安然失眠了。

    失眠的后果就是早晨起来眼神无光，形容憔悴，外加两个堪比国宝熊猫的硕大黑眼圈。无奈之下，安然特意在脸上扑上厚厚一层粉，又涂了一点唇彩，才让脸色显得稍微好了点。

    为了防止疲劳驾驶可能造成的不良影响，安然决定不开车，搭地铁去书店。

    下了地铁，安然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达书店。

    安然的书店位于大学城的中心地段毓湖路，就在毓湖北面不远处。毓湖风景秀美，平时一般都是游人不断，很多市民也会来这里晨跑锻炼。

    没走几步路，安然就看见一小群人聚集在毓湖边上，有些骚动。

    安然忍不住好奇，走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还没走近就听见争执声。

    “你不是说你会游泳吗？你怎么不下去救人？”

    “靠，老子只会仰泳，你叫我怎么救人，冒然下去万一没救成还赔上一条命！”

    “胆小就直说。”

    “你那么行你下去啊，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行了别吵了，再吵孩子都没命了，快想办法才是，大家快去找找有没有长一点的木棒之类的，救人要紧啊！”

    听见这些对话，安然加快脚步跑上前，只见一个约摸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在毓湖里艰难地挣扎着，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她当机立断地掏出手机报了警，放下包就准备下水救人。

    不料她还来不及动作，旁边一个人影飞闪而过，纵身一跳，跃进了湖里，十分娴熟而快速地游向小女孩，看身形是个男人。

    安然紧张地看着小女孩的情况，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头慢慢地没入水中。

    就在这时，男子大力一划，探身把小女孩抱出水面，满满地向岸边划过来。岸上的群众一片欢呼，安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个男的看上去有点眼熟，但隔得太远，安然有些分辨不清。

    待到男子把小女孩抱上岸，安然才看清他的脸，居然是江一凡，他全身都湿透了，右臂的袖子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并且被血浸红了。

    小女孩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什么大碍，警察也已经赶到了，正在联系她的父母。

    江一凡放下小女孩就准备走人，他可以预想到小女孩的父母来了以后的情景，但是他对这种别人对他感激涕零的场面真的没有一丁点的兴趣。弯下身扶起刚才情急之下被他扔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不料右手臂上一阵剧烈的刺痛疼得他差点把不住车把手。

    “靠！”江一凡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不禁皱紧了眉头，左手扶着把手打算上车。

    “等一下。”安然实在是放心不下，急急忙忙奔过去。

    江一凡见到安然，脸上惊讶之色尽显：“宋安然？怎么又是你？”

    安然没有回应他的寒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自行车：“你这个样子怎么骑车，我送你去医院！”

    江一凡看着安然火急火燎的样子，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很快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捂着右手的伤口又是皱眉又是挤眼的。

    安然却没能理会那么多，一脚跨上车座，声音中透着焦急：“上车！”

    江一凡没有推脱，顺从地跨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两只脚却仍着地，他皱了皱眉，无辜道：“怎么办，我腿太长了，这样不舒服。”

    安然不由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的手更不舒服！别磨磨唧唧的，抓紧了！”

    “抓紧哪？”

    “随便你。”说完便蹬着自行车快速往医院赶去。

    江一凡右手垂着，左手抓着自行车后座，两条腿艰难地抬着不碰到地面，这种姿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其实他本来完全可以靠自己单手骑车去医院的，但是安然丝毫没有给他提这个想法的机会，不过被一个女生载着的体验还是头一回，感觉挺奇妙的。没想到安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居然载得动他这样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超过一百三的大个头，生动诠释了人小力量大这句话。

    安然此刻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气喘吁吁，脚上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还好z大附属医院就在这附近，大概十五分钟后，终于抵达。

    好在江一凡的右臂只是皮肉伤，虽然伤口不浅，但没有伤到骨头，并没有大碍。

    江一凡换下了湿透的衣服，穿上了医院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让护士绑着绷带。

    “你游泳挺厉害的。”安然突然说道。

    “那是，我中学可是连续三年的市运会一百米自由泳冠军。”江一凡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还想讲一讲自己的辉煌史，安然却话锋一转：“你家是本地的吧？刚刚给你挂号的时候看你身份证写着，现在赶紧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让他们接你回去。”

    江一凡云淡风轻道：“给他们打了也没用，不会来接我的，都是大忙人。况且我这点小伤，他们不会当一回事的。”

    “可是你这样骑车也不方便啊。”

    “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吧？”江一凡睁大眼睛看着安然，颇有一副卖乖讨巧的味道。

    安然叹了口气：“你们学校离这里挺近的，我陪你走过去吧，顺便帮你把自行车推过去。”

    江一凡撇了撇嘴，无奈道：“只能这样了，本来还想去网吧打几局游戏，现在看来战斗力不太行了。”

    “诶，今天可不是周末，不好好上课打什么游戏。”安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今天上午的课真的很水，我不听照样拿高分。”江一凡得意道。其实他说的是实话，他成绩很好，好到近三年来每一学年都没有出过专业前三。

    “做人呢，还是要对自己诚实一点。”安然明显不相信。

    “不过，你也觉得打游戏是个坏习惯吗？”江一凡突然问道。

    “那要看你是不是适度了，适当的娱乐无可非议啊。”

    “如果我很狂热，嗜游戏如命呢？”

    “那会伤害你的身体的。”安然头也不抬道。

    江一凡笑了笑：“果然，你也觉得我这样是不对的吧。”

    安然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有些不忍：“也有例外啊，比如把游戏作为你以后的事业啊，你说过你是软件学院的，应该是学跟计算机有关的专业吧，你可以尝试着开发游戏软件之类的，说不定你是个这方面的天才呢。”

    江一凡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没想到这个只有过三面之缘的人居然那么懂他，而他的父亲，却完全不理解他，认为这是不务正业，要不是他的学业还没落下，早就对他下最后通牒了。

    护士处理好江一凡的手臂，温柔道：“好了，近期注意这只手臂不要碰水，一周后过来复查。”

    “好的，他可以出院了是吗？”安然问道。

    “是的。”护士点点头，收拾好医疗物品离开了。

    “走吧。”安然扫了一眼还舒服地躺在病床上的江一凡，便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唉，你等等我。”江一凡赶紧跳下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