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宋者 - 第四章 蜕变 1

    第二日清晨，卢升略带一点慵懒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两眼空洞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昨晚回来以后，那恨不得立刻就上阵厮杀的冲动劲儿冷了下来，心静下来，人自然也就理性了许多。他思前想后，反复咀嚼昨晚老太爷的一席话。隐隐约约对老太爷面对一切都尽在把握的样子产生了怀疑，心中总是不自觉地设想老太爷是故作胸有成竹状给自己看得，把自己往这条路上面拖。

    想来想去终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折腾了半宿，到三更过还未入睡，此刻又是跟平常一样赖在床上，反正是不肯起来。

    忽然那名叫张重三的小厮匆匆忙忙地打堂屋跑了进来，小声道：“少爷，少爷，赶紧起来！不好了，老太爷来了。也不知今日是吹什么风儿，老太爷竟然大清早地跑西厢房来了，这才寅时啊。少爷你还是赶紧起来吧，免得又挨责骂啊。昨天的事情还没过去呢！”

    卢升还没听完小厮的话就机灵地爬了起来，接过小厮递来的衣服，三下两下套在身上，又穿了裤子。靴子还没来得及穿上，一抬头老爷子已经站在了面前。

    老太爷今天的气色比起昨天来好了很多，仔细打量，老太爷的鼻梁和额头都很高，以致于他那双锐利如剑的双眼在眼窝深处像点漆一样发光。老太爷绝不似平常老人一样慈祥，而是总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此刻他站在面前，双眼打量着卢升，不怒自威，叫卢升不知所措，左右不是。

    老太爷严肃的表情突然一松，露出了一点笑容，捋了捋胡子，开口道：“动作倒是挺迅速得！自己穿衣服还是好吧，我家的儿郎就该如此。最瞧不起那些所谓的富贵人家的教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大道理都懂就是不做，小规矩不少就爱讲究。你说说看，女子就罢了，男儿如此这般，能成什么大气？”

    少年正在暗自抱怨，明明是你不许用丫鬟，哪里敢接什么话。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计在于勤。”老太爷转身离开内屋，“你赶紧穿好靴子，用了膳，叫你小厮与你一伴到后院来练武。起来得早不要浪费，你以后要知勤，勤能补拙！”

    老太爷走了以后，张重三满脸不解地问卢升，“少爷，老太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您去后院学武起来了？”

    卢升横了他一眼：“我哪里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啊！还不是只有照做。我去漱个口洗把脸，你赶紧准备早膳，吃过以后跟我一起去后院。”

    卢升匆匆忙忙洗了脸，吃过东西，与张重三来到后院庭院里。老太爷人却不在，只有一个平日的护院站在中央等他。

    平日里这护院只居住在后院的角落，也不跟前院的一干护院们打交道。卢升和张重三对他都不怎么了解，也颇为好奇。卢昇仔细打量着这个平日里不多见的护院，看似是秉性耿直之人，突然发现这护院右臂袖子底下右手腕上有一条刀疤，被衣服挡着了大概，也不知有多长，甚是吓人。此刻卢昇感觉这面无表情的汉子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煞气。对，就是煞气。

    少年自然不知道，那就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士兵身上有的血性，一种杀气。

    那护院也不与他二人多说废话，直接叫他二人扎马步。

    那护院与他二人一同在后院庭院里扎起马步，道：“我姓李名训义，打今天起负责你俩的武艺。你们就管我叫李教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卢昇已经是脸色发红，见李护院和张重三都还乍得平稳，他暗自恼道：“近来实在是过于懒惰，连这马步都快扎不下来一盏茶的功夫了！”

    咬牙又挺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少年已经是满头大汗，两腿发颤，实在挺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倒地上，不自主地抱怨道：“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看来我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分。”那张重三也早就忍不住了，见少爷瘫坐了下去，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没什么根基，纯靠一股子韧劲儿硬咬着牙挺到现在。

    李护院一副高人风范，继续扎着马步，道：“我是个俗人，也讲不出什么文邹邹的大道理。但这世上确实总有那么一些人，努力程度之低令人无语，根本没有到谈论什么天分的时候。少爷你根基不差，所谓骨骼之类也远胜于他，为何他坚持得比你久呢？说明你远没有到自己的极限，还给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还抱怨什么天分，休息半柱香的时间继续。不要叫人看轻了自己！”

    少年的脸变得通红通红得，也分辨不清是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还是因为羞愧。也幸好有这来掩护，免得在他二人面前颜面全失。卢升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自己争口气。

    休息了片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卢升就强行站起来继续扎马步，见少爷已经起来，张重三也就爬了起来。

    这次倒好，坚持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两人都坐在了地上。李护院又说：“这次坚持地比上次要少半盏茶功夫。”

    闻言二人又站了起来，继续坚持。

    见他二人这状态，李护院也暗自点头。

    老太爷在远处观望，捋着胡须，嘴里吃着茶，囔囔道：“毅力到也是不错得。没想到离山虎李义当年生性鲁莽，忠勇有余，不善计谋，按道理讲这教导他人的能力应该很差。没想到他的后人教训他人起来倒是颇有当年玉面虎之风，压制得这小子哑口无言。妙哉！妙哉！真是没想到啊！当年玉面虎含冤谪贬而死，其余四虎和其后人皆对朝廷异常不满，这怨恨纠缠了几代人事。加之中原之地近来颇为安定无事，朝廷越来越重文轻武。武将们也是对着朝堂也越发抱怨，这才有了吾辈可趁之机。苦等了数十载，现在终究是让我看到了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