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玫 - 第十八,十九章 她守候在我身边的日子 第十九
18
“你喜欢小胖子,小胖子是我的孩子。我也喜欢他,所以我喜欢你。”
“真的,是这样?”我问她。
“嗯。”她开心的点了点头。
我们又做了一次。
我们连续三天晚上都睡在一起。做男女之事。
我挺喜欢她的。甚至有些时候,我真的把她当作了我的唯一的一个女人,这般的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在大厅中央跳起了芭蕾,宽敞的落地窗外雪白色的梨花禁不住凄凉,和她身上的衣裙一般缓缓地掉落。
我依旧身穿那件永恒不变的黑色大衣,头戴黑色圆顶礼帽。我站在大厅左侧远离窗户的位置。她轻盈的身体如小鸟依人一般飘舞了过来,右脚尖着地,左腿悬在空中,她注视着窗外的梨花。
我的右手从脚踝抚摸至她的大腿,再往前缓缓地路过她的臀部,小小的雪绒绒的裙子,停在腰部。她平衡着身体,两手往前直直的,她像一个“t”字形静静地等待着。
她将目光转过来,凝视着我的眼睛,她那鲜活的表情像一个巨大的梦里面一丝小小的灰尘,做梦的人怎么也不会想起来漫天的黑夜的梦里会生存着这般微妙靓丽而温柔的灰尘。
我一只手抱着她的腰部,像抱着一只猫儿一样,她那么轻盈,仿佛羽毛一般没有重量,她在空中一直保持着“t”字形。
知道我将她扔在玫瑰色的地毯上,掀起床上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尔后俯下身来。
她假装严肃的狠狠地抽了我两记耳光,她做的是对的,我不应该这么喜欢她,她不应该如此惹人喜爱。而我假如一旦喜欢上了某个女子,便不能与她单独的呆在一起,否则我的欲望便会难以控制。
我在镜子面前为她换上了一件像麻雀一般紫红色几乎透明的裙子。我提起她的右臂抚摸着长裙上的花纹,上面以空洞的形式缀满了鸳鸯,像皇宫走廊里的雕花木窗上的艺术设计一般。
她挺喜欢的,在镜子里露出无比惬意的媚笑。
黑色轿车带我们到了另一座大剧院,不过这一次,她要学习一种新的舞蹈。从南美洲刚刚传过来的拉丁舞。可惜我没有天赋,也不愿意学,我一直坐在红色的木椅当中,看着她开心的蹦蹦跳跳的样子。她学的很快,教练是一个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不过说实话小伙子舞跳的相当精湛。我从未见过那般华丽的舞蹈。
我开着车带她游过江边许多地方,比如假山、木筏、小舟……甚至我还带她到过猪圈,但我没有告诉她这是小胖子身前捉弄女孩子的地方。她一手提着裙子,推开门进去,还以为真的是猪圈呢?还在为这样栽满鲜花的漂亮的猪圈感到好奇呢?
我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我简直有些忘乎所以,觉的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我会换上别的衣服,随了季节的变化,我也跟随季节一起感受春夏秋冬,抚摸她开心的笑的表情。
那是我觉的最开心的日子,我几乎也一直想着如何想方设法让其保持下去,而结果还是于最终不由人愿。
那无论夜深人静还是车羽喧哗,她都挨着我身边安静的坐着,在静静地享受初秋依旧繁华而且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我只需牢牢的握紧方向盘,时刻注视着前方,把握住方向,一切就这么简单。
她开心的将脚一步迈进水中的亭子,转过来莞尔一笑。她既能显出丰腴又时常显得纤瘦的身体在那件我从大上海归来时悄悄地特意为她买到的一套紫色长裙里面如婴儿一般天真可爱。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一个完完全全成熟的女人。有时候,我在她戏水的瞬间想到这世间是否本来就只有我们俩个人呢?其余的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
这为什么没有可能呢?我闭上眼睛专心的想用一片大海的墨水将多余的面孔多余的回忆全部浇灌扼杀于漆黑色当中。但他们始终消失不掉,甚至在漆黑色如地狱一般的大海深处还传来了小胖子和他父亲猥琐的笑。我知道记忆这东西像鬼影一样是不会随意消失的。于是,我有些失望。
睁开眼睛,她正像一个初恋的少女一般呆呆的望着我。她细腻温润的指尖划过我又回复如初冷酷的脸庞。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但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在这无风的江面的亭子里面。她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一长情的拥抱。
我接手了他的生意我不能再仅仅做他的司机,或者现在她的司机,我必须继续让她过上舒适的日子。
我花了一天时间仔细研究了他的财务状况,看来无论我干什么都挺在行的。我真不知道我到底不会做什么,也没有我不会处理的实际问题。
一切循规蹈矩,按章就办,有人问我,我便说他的生意由我暂时接管,我去过法国,在剑桥读过经济,我还悄悄告诉他们我在康桥边上遇见一个大上海的小伙子,他写了一首相当漂亮的诗送给我,因为我是那天早上他第一个遇见的人,而且是中国人。我从胸前的兜里将一张纸条拿给他们,读完之后,他们赶紧一人抄了一份。问我上海滩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徐志摩。”我说。
“哦,太好了。太开心了,要是太太在这里就好了,她要是读到这首诗,一定会很开心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不仅要做生意,而且要做大生意,还要相互照顾情感需求。”我说。
“对,对,对,说的太好了。”
我莞尔一笑。但我并不知道他已回国,一只淘气的小鸟撞到飞机的翅膀,飞机掉在了地上。
我从副驾驶座椅下抽出那张在南京的雨夜里朱自清递给我的报纸。我一直放在里面,这时候恍然想起来,翻出来一看正面的一张黑白照片,一架好好的飞机掉在了水田里,一个头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手提秧苗的背影在不远处遥遥可望。而下边航空公司公布的死亡名单里万分不幸有他的名字。这到底令我有些惋惜。
但我早已将这首诗送给了她,想必她正在庭前花落的早晨阅读它来着。
我将报纸放回原处,发动汽车。黑色轿车无比匆忙的穿过人群。
19
我白天忙于生意,不是在第十二层的办公室里,就是被黑色轿车带着穿过几条小巷,几十条大街去往其他华丽的社交场所。晚上我满载着疲惫回到她的身边,从她的眼里,扑向她的怀里。她比我年轻五岁。她才三十一岁,正属于一个平凡的女人最丰满最富有青春魅力的年龄,不管你摸到她身上那块温润的皮肤,她的眼里都会立刻传来一片热带雨林的微妙的温暖,是谁都会觉得妙不可言,哪个成熟的男人也不想放过就像警察不像放过一个流氓小偷一样,想打开看个究竟,看一看那小偷偷来的未知女子的钱包里面装着何种香味。
直到有一天晚上,夜已深,人已静,更何况在一片远离市区的树林边的平坦的草地上。
黑色轿车停在一棵槐树下,月光从天空照下来,我真怕它会碎了从天空上掉下来。那般湛蓝湛蓝的天空,从未见过。
我推开车门,一脚踏出林子外面,月光立刻将我捕获,它或许还悄悄地发出嬉笑与满足的声音呢,就是这般的明朗舒适的夜晚。
我推开猪圈的黑色小铁门,一朵牵牛花从门框上掉了下来,划过我的肩膀,掉在地面月光的影子里。
我一脚踏进去。这尽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有些奇妙。
一个人影在房间里晃了一下。她没有出来,门半开着。
我走进漆黑色的房檐底下,再走近两步,推开半掩的房门。
她退后几步,在黑影当中盯着我的身影。房间没有窗户,我在黑暗当中站了一会儿,为了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她穿着一件挺不错的裙子,单薄的身体至多二十一岁。
我们坐在房檐下,身体的一半在漆黑色的房檐底下,一半在月光当中。
“你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我问她。
“我走了,又回来了。”她说。
“为什么?”
“我喜欢胖子,喜欢他的样子,胖乎乎的。”
“你想为他做什么?”
“我想为他生个孩子,和他一样胖乎乎的,喜欢让他逗我笑,逗我开心。”
“是吗?”
“嗯。”
“可是他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
“嗯,我知道,但我他的声音还在这里面。只要我仔细听,认真看,忘记烦恼,静下心来,一定能感受得到。”
“是吗?”
“嗯,我在屋子里面,静静地感受着他笨笨的双手的触摸,直到我开心地说我有了。”
“有了什么?”
“孩子,和喜悦。”
“你怀孕了。”
“嗯,一个月前医生告诉我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不知不觉将她搂在怀里,解开黑色大衣,将她紧紧地拥裹在怀里。她全身冰冷,没有一丝体温,一动不动,如死去的婴儿一般,连哭泣这种简单的表达伤心的动作都不会。而我又是一个千万分冷酷的人,我什么也不能给予她,连拥抱也没有温度,和这已经照遍我们全身的月光一样冰冷冰冷的没有温暖。
黑色轿车带我不住的穿梭,她坐在我的右侧,一直保持着一副微微喜悦,十足从心里有些开心的表情,她一动不动。而司机这回却不是我,是他。是我时常手握方向盘从反光镜里看到的那个面孔。
他的侧脸不经意之间会转过来一次,要不然他怕你会不认识他。
我内心有些焦虑,大概在思索些什么,我到底在思索些什么,或者在筹划些什么。
我转向右侧,凝视着她的侧脸,一副金黄色的耳坠上面镶了一颗晶亮的绿宝石。
她偶然转过来,朝我微微一笑,又转回目光注视着前面。
她的笑容,在转向我的时候,仿佛并非看见了我一样,而是站在至少一二百米,甚至几千公里远的地方向我招手时无比愉悦的目光。
我终于明白了,我正在筹划一场婚礼,我胸前正佩戴着一朵大红花,她身穿一件漂亮的充满十足魅力的白色婚纱。
她才二十一岁,内心正满怀着希望,没经过如何打击与磨难,从小有父母和爷爷奶奶与一大堆数也数不清的亲戚呵护着。她就像一个公主一样,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保持快乐,保持这时她正在保持的年轻的脸颊上的灿烂的静止的永恒不变的笑容。她只需要如此这般就能等候到一个王子,一个坚强的王子将她带走。而我已经三十六岁了,还有几天就三十七岁,三十八岁,三十九岁,四十岁……再往后我会突然变成一个老头,路也走不动了,连青春的梦想也记不起来,一个没有用的老头子静等死亡。
她怎么会喜欢我呢?难怪我会如此焦虑,婚礼早已筹备一个多月了,一群熟悉的面孔正在大厅酒桌旁边静静地等着。酒杯当中明晃晃的液体都着急的冷不丁抖了一下。一个小男孩顽皮的看了一下,偷偷的饮了一口,就醉倒在红色地毯上了。
她的笑容什么时候早已消失不见了。她痛哭起来,发出“啊”的一声。我捂住了她的嘴,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尖叫,至少应该等到晚上。
我开始喘着粗气,我听见喘气的声音。
不,是司机发出来的声音。
不,或许都不是。
我推开车门,将她一把推出水面,一群人伸出几十双手立刻将他拉到岸上,她提着裙子,跑到江中的无比秀丽的亭子里面。她蹲在栏杆上的水泥台上,又掉了回去,她伫立于亭子里面,她开始痛哭。
我掩上车门,上海滩的汽车质量确实不错,我心里想着,不漏水,即使在水底也能行动自如。
他从反光镜里向我微微一笑,不,是那种惯常的极其短暂的猥琐的笑,但这一回还有些不同,他看着我胸前的大红花,我将它摘了下来,放在右侧她刚刚坐过的依然冒着热气的座椅上。他一直笑着,不出声,一直笑着。
阳光在车窗上时而晃荡两下,又消失不见,我才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
我顿时感受到了内心出现的一个巨大的空洞,那空洞仿佛早已产生了许多年了,像这辆在水中自由自在敖翔的黑色轿车一样,仅仅有那么几滴水雾在车窗内侧像泪水一般往下滑落。我使劲想将它擦干,但擦不掉。
我拾起那片大红花,盖在上面,我松开了手,一片明月一般的阳光在远处招手。
我咳两声,将红花捂在嘴上,拿开的时候,上面沾满血渍。
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你终于要结婚了,不再纠缠我的女人了。”他洋洋得意还故作平静的说。
“再见,司机。”
黑色轿车钻进了沙丘里面,黑暗笼罩了一切,四周变得阒静无声。
我点燃一支香烟,摇下车窗,让烟雾随风漫去。但无风,只有厚实的沙壁,只有烟头冒出火光的刹那,他歪着脖子早已死去的没有表情的黑色后脑勺。
我享受着这携裹了死亡的宁静,一口一口接连吮吸着香烟身上如女子一般的甜味。
这令人窒息的感觉正仰面而来,扑打在我的脸上,扑打在被我用黑色大衣掩盖起来的已经死去的年轻女子身上。
我看了看她的的眼睛。在几缕无光的头发下面紧紧地闭合着。像无风的窗户一般,它害怕暴雨恍然而至,将暴躁狂乱野蛮携带着漆黑撞开她的心扉。她紧紧地将它关闭,以便于听见她想仔细聆听的感觉,的微妙之音。
我拆开一盒香烟,是写《背影》的那个小伙子在大雨的天里从身后转身为我取的,那小伙子不错,大概又写了不少文章,更重要的是他早已追到一个姑娘,那姑娘已决定暂时先花一辈子时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他生几个小胖小子,小胖女儿,如果他下辈子还想追她的话,她会等到下辈子再认真考虑考虑。
这样也挺不错,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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