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党 - 章十一 上帝诅咒 中

    如果说肉身是灵魂的外衣的话，那么灵魂，也不过是生命烙印的外衣。而生命烙印，才是一个生命能够存在的基础与核心。

    替换肉身，在超能世界看来并不是多么神奇的事情。事实上，踏足圣境的强者在肉身受到不可逆的损伤的情况下，都会选择‘夺舍重生’，或者更进一步的‘转世重生’。

    最臭名昭著的例子应该是亡灵法师，位阶达到传奇之后，他们会把灵魂寄托在特别炼制的‘命匣’之中，转生成为近乎灵体的巫妖，然后不断替换肉身，以此达到‘永生’的效果。

    可以这样讲，替换肉身，已经是超能世界的成熟的研究成果，但灵魂替换呢？这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毕竟，就算是神灵，在神格被毁，神魂消灭的情况下，也就是彻底的死亡了。

    曾经活跃在欧巴罗大陆的各系神灵，无论是泰坦神系、奥斯匹林神系，还是北欧的奥丁神系，都在不断的神战之中，逐渐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肉身可替换，灵魂不能变。

    基于这样的前提下，傀儡炼制的核心问题就很难得到解决。什么核心问题？就是傀儡本身意志的问题。

    如果完全没有自主思考的灵性，那就不具备成长性，谈不上进步；一旦产生自我意识，必然就有价值观念的形成，以及自我判断力的诞生，这就不好控制。似乎，怎么做都不能尽善尽美。

    超能世界目前的做法是，保持傀儡的灵性意识，即为保留成长性，但在其自我意识的成长之初，辅以宗教信仰，亲情羁绊等等办法来约束傀儡的价值观，使其在根本立场上与主人保持一致，也就间接的达到控制的目的。

    了解这一点，也就能真正明白曼陀罗华的高妙之处。

    这个魔法阵图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傀儡的自我意识的塑造。

    在不损失灵性的情况下，将灵魂打烂了、揉碎了，重新朔造一次，把其中的人格、自我意识全部消灭，也不需要麻烦的培育新的人格，而是将主人的自我意识分出一部分，直接烙印在新的灵体之上。

    傀儡成型之后，相当于神灵才可能拥有的分身、化身，被自身意识直接控制，与自身完全一体同步，这样的傀儡还需要什么控制？

    瑟琳娜正在进行的步骤就是打碎安东尼厄斯的灵魂，还有最重要的神器黄金月轮的灵识，而后混以恶灵之血，以曼陀罗华八种禁制枷锁为基础，重新塑造新的灵体。

    吞噬灵性是一切灵识的本能，就像我们需要进食一样，神器灵识也需要补充灵性完成自我壮大，甚至是晋升位阶。

    就黄金月轮的灵识而言，因为本身具备圣洁与生机的神格力量，所以自然排斥一切与之相反的能量，比如恶灵之血具有的暗黑能量，这也是本能。

    神器灵识先是被海量灵性所吸引，接着被暗黑能量所挑衅，在不本能的驱使下，它自然做出了贪婪吞噬和殊死搏斗的反应。

    光暗能量的对冲除了吞噬之外，就只能是双双湮灭的结果，不管哪种方式，对能量的消耗都是惊人的。

    吞噬了海量灵性的黄金月轮开始还算财大气粗，按照能量总量来看，它起码达到了恶魔小领主的能级，根本不在乎消耗。

    可是这场争斗进行到后来，黄金月轮发现对方虽然是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的纯能量体，品质低下，但数量巨大，甚至有点儿绵绵不绝，永不耗尽的架势。

    它哪里知道恶灵之血不是孤军作战，外间还有瑟琳娜引入的暗黑能量作为补充。以她大魔法师的实力，开启一个连小恶魔都无法正常通过的狭小的时空通道，坚持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反观黄金月轮的灵识，得以温阳补充的神格早就破灭，几千年下来，就剩这么点儿能量，用一点可就少一点。即便刚才吞噬了上千人的灵魂碎片，但也有个数额摆在那里，又怎么比得上对方的随时补充？

    于是，自我保护的本能让灵识有了退却之心，既然这场争斗难以取胜，而且毫无意义，何必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

    可是当它真正退却的时候，才发现，后路已断！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具肉身与黄金月轮断开了联接，而且肉身之中隐隐有种吸纳、禁锢的力量。这让神器灵识在不接触黄金月轮本体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逃离安东尼厄斯的身体。

    早有计划的瑟琳娜，在发现灵识中计的时候，就已经把安东尼厄斯高举着的黄金月轮拿了下来，顺手扔进私人位面之中，时空壁障自然会帮她将神器本体与灵识彻底隔绝。

    事情发展到现在，安东尼厄斯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处于恶灵之血的控制之下，肉身上面的四种禁制也全部完成，并且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神器灵识最后的地盘儿只剩下大脑，而安东尼厄斯自己的灵魂，也龟缩在潜意识深处，在无尽记忆海洋的包裹下，华裔少年想要将自己的人格藏起来，不至于立马被消灭，等待重见天日的机会。

    暗黑能量得势不饶人，神器灵识被迫接战，已经将吞噬的灵性消耗一空不说，还搭进了几乎三成的本体能量。

    不愿再战的神器灵识一退再退，触角已经延伸到潜意识之中。海量的记忆画面对它没有半点儿帮助，若是平时的话，灵识也许会慢慢翻阅一下，增加自己的知识积累，现在嘛，逃命还来不及呢。

    突然，灵识在某个发光体面前稍稍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个灵魂？

    神器灵识猛然朝下一沉，朝着安东尼厄斯的灵魂疯狂挤来。

    它毕竟只是一个位面小神的神格诞生的灵识，而人类灵魂却是宇宙本源孕育的灵体，后者在能量上没有可比性，但在品质上比它高了不少。

    所以，它想着将自己寄托到人类灵魂之中，以之为中枢，调和能量，施展出月之女神的几项神术，应该和那暗黑能量有得一拼，只要阶段性的控制了肉身，切断外间暗黑能量的输入，剩下的暗黑能量不足为惧。

    然而，这个灵魂与它曾经寄托或者吞噬过的大不一样，就在它刚刚进入，还没来得及传达协同作战的意图的时候，便有一层蒙蒙的血红光芒闪烁一下，将神器灵识进入灵魂之内的部分切断，转瞬炼化成最基本的能量，被那灵魂吸收。

    “诅咒？！”

    安东尼厄斯的灵魂只听到这一声惊恐无比的吼叫，然后就感觉自己像是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仿佛比之先前强大了好几十倍。就像一夜暴富的吝啬鬼看着存折上的天文数字，这种美妙的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可惜这份欢悦还未持续一秒钟，继而就被强烈了无数倍的饥饿感所代替。

    这种见到什么都想啃两口的饥饿感，安东尼厄斯经历过，就在血瘾发作的时候，浑身上下着火一样的干渴难耐，吃进任何东西都无法缓解，唯有鲜血。

    现在的感觉强烈了无数倍，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囚禁了几百年，一旦获得自由，就想直接跳进血液汇聚的海洋之中。

    还没完，‘血瘾’之后，各种负面情绪轰然爆发，安东尼厄斯完全找不到自己的理性所在，只想将眼前所及的一切都撕个粉碎。

    安东尼厄斯变成了一只仅仅知道杀戮和吸血的野兽，他第一时间开始寻找目标。

    不幸的是，在这个意识海洋之中，除了各种各样的记忆画面，就只有黄金月轮的灵识还有一点儿生命气息。

    少年灵魂豁然变成战斗形态，指甲、獠牙、蝠翼纷纷现身，疯狂的扑向灵识，张嘴就咬，不管不顾的吮吸着这个猎物。

    画面其实很好笑，就像一只暴走的蚊子，根本无视自身的渺小，抓着面前的大象就开始了疯狂弑咬。

    然而，让神器灵识笑不出来的是，它几乎无可反抗。

    作为能量灵体的它，离开神器本体之后，也没有多少攻击方式，不过是能量冲击而已。关键是现在的这个人类灵魂就像一个刺猬，只要灵识朝他攻击，那包裹住灵魂的诅咒就立马浮现，好比火焰对付干柴一样，轻松就把它收拾了。

    于是，安东尼厄斯的识海搅开了锅，一条纵横来去的百丈苍龙，被一条沙丁鱼追得四处逃窜，惊声尖叫之余，没有丝毫的还击之力。

    而随着吸取灵识的能量，安东尼厄斯的灵魂也开始不断壮大，虽然这并不能缓解血瘾的饥饿和内心的疯狂暴戾，但并不妨碍月之生机对他灵魂的滋养。

    也不知过了多久，逃窜的苍龙被咬了不知道多少下，至少沙丁鱼已经变成了鲨鱼大小，无论力量、速度都有很大提升。于是，这场追逐战更加没有悬念，苍龙被鲨鱼咬着几乎无法挣脱，或者挣脱一下又被咬住。

    能量流失让神器灵识心痛不已，而对方带有的诅咒更加恐怖，几乎融雪一般的消耗着它的能量。

    慌不择路之下，神器灵识只得从识海冲了出来，再次回到肉身。安东尼厄斯的灵魂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头咆哮连连的野兽。眼里只剩下神器灵识，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它撕碎，然后放进嘴里吮吸，于是也跟着一头冲出了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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