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永不怜悯 - 试炼·变革

    第一粒火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迸发出来的呢？

    是在中央大角斗场里的那群脏兮兮的角斗士拿起刀枪，斩杀守卫和巡警的时候？

    是在东海的渔民们给自己的小船灌满鱼油，在燃烧的烈焰中冲向皇家港口的时候？

    还是当那些再也无法忍受高昂税收的农民拿起草叉钉耙，再也不愿满足那低廉抚恤的退伍士兵提起生锈的长剑的时候？

    没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去调查。因为暴乱与毁灭已经如同潮水一般涌来，整个帝国之中没有一处净土，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无论是官员，农民，士兵，奴隶，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尽数被这变革之火所笼罩。

    然而即使如此，仍有不少有识之士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太快了。太迅速了。

    帝国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叛乱。无论是贵族还是将军，平民还是奴仆，发起叛乱的人每个百年中总有那么几个。有些很快就被镇压，身死族灭。有些成功了一部分，换取了一定地位和被皇帝招抚。

    然而，却没有一次像是这一次这样快，这样迅速，这样的……势不可挡。

    仅仅两天不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急报便充斥了整个帝都。至少五股，或者六股实力强大的叛军仿佛从石头缝里面窜出来了一般，无数防卫森严的城市和要塞先后失守，军队崩溃的速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北部，即使是始皇帝也要围攻十年，最后靠着粮食优势才勉强攻下的磐石要塞被一件威力强的无法想象的武器直接轰爆了三十米厚的铁岩外墙。整个要塞内的两万名帝国精英卫戍军在三小时内被屠杀殆尽，无一活口。

    西部，被誉为帝国之剑的达摩克索斯大将军在装备了帝具亚德米勒全力迎战情况下被一名三米高的重甲巨汉徒手击杀。整个近卫军团全数战死。那些装备了未知的强力投射武器的叛军在驻地一公里之外便进攻，绝大多数战士还没能够看见敌人的影子便屈辱的死去了。

    于此同时，起源极东战栗堡的恐怖瘟疫已经蔓延了足足五个郡。这种瘟疫被命名为【兽怖症】被感染的人会在短短数小时内发狂，兽化，变成强大且狂躁的恐怖猛兽。即使是一支装备完全的守卫部队也只能够同时应付两三头。而一个城镇里面的兽化患者……何止成千上万？

    仅仅只是几天……最多不过半个月的短暂时间而已，延续了数百年的帝国便几乎陷入了绝境。而之所以是用‘几乎’而不是‘已经’这个词。只是因为帝都还未沦陷罢了。

    然而……

    “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艾莉亚凝视着自己手指上的纹路，低声自语道：“一个月？两个月？一周？两周？一天？两天？啊……即使说现在帝都已经被攻克，余也不会有丝毫意外的。”

    半月之前，在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她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来源于帝都的杀手又或者数量更多的拜死教刺客。为了自保，她在领地中搜刮了大量的财富并集结了一支数千人的精锐卫队。反正以她的地位，按照贵族间延续了七百年的隐性规则，只要她不谋逆。无论她做了什么皇帝和贵族院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也必须是这样。

    那么，何必客气？她很快便组建起了自己的私军。并将所有的士兵都集结在格拉摩根的城堡之内，静静地等候着她所要面临的一切。

    然后，战争爆发了。

    她没有等来帝都的杀手，也没有等到拜死教的刺客。她所等到的，是一支军队。一支由乱民和暴徒所组成的，前所未有的强大与弱小并存的军队。直到现在，她仿佛还能够闻到那弥漫云端的硝烟，和那震天裂地的呐喊。

    ………………半个月前。

    “火炮！！！！！”

    直到城墙破裂，城堡外围的裂口在势能作用下疯狂扩张的时候。瞭望塔上的哨兵才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呐喊。城堡内的士兵甚至还未能从惊愕和呆滞中脱身，直到第二次炮击落下之时，他们才急匆匆地拿起武器。

    城堡最外围的护墙，几乎都要被这一炮给轰塌了。而随着火炮发射时的烟雾散开，远处的高地上也逐渐出现了黑压压的大片军队。他们吼叫着，挥舞着旗帜冲向了城堡的所在！

    这是一次突袭！

    “来了吗？”城堡中央，一直保持着假寐姿态的艾莉亚突然睁开了双眼。“正面强攻，而且还使用了边防军队都未能完全列装的火炮。虽说帝都之中想要余死的人不少，但这样明目张胆……莎悠，外面打出来的是谁的旗帜？”

    艾莉亚离开座位，轻便的仪式剑便在‘铮——’地一声中蓦然出鞘。她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卫，后者立刻便如同一道影子一般消失了。

    “通令全员准备卫城战。重骑兵都给余收拾好，准备出击！”艾莉亚大声吩咐道，立刻便有侍从迅速地离开去执行命令。而当艾莉亚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莎悠便再一次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属下无能。”黑发少女微微屈膝，沉声说道。“那面旗帜并属于帝国内任意一位贵族。它甚至没有一处细节符合纹章学的规定。”

    “哦？”艾莉亚偏过头，看向莎悠。“很特殊？”

    “看上去像是一尊被齿轮环绕的骷髅。并且骷髅的左半边被奇怪的金属图案所代替。”莎悠谨慎地答道。“而且那一支军队也不像是正规军。反而有些像是……一群暴民。”

    “嗯？”艾莉亚疑惑地停下脚步。

    下一刻，空气中便传来了尖锐的厉啸！

    “炮击！！！”

    城堡，摇晃起来了。

    即使是历经战乱的格拉摩根堡也没有做好承受复数火炮打击的准备——有谁能够想得到在帝国内陆居然会遭到炮击呢？——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一座高耸的望塔直接被拦腰打断。大块大块的石料跌落下来，顿时便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您应该去更加安全些的地方。”莎悠低声喊道，将艾莉亚挡在自己身后。就在刚刚便有一块至少半吨重的条石落到了不远的空地上，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

    然而艾莉亚伸出手便推开了她。

    “被火炮袭击的城堡中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她低声说道，便越过莎悠，快步地走向大厅之外的望台。“余倒要看看哪位阁下如此大胆，居然堂而皇之地亮出旗帜，用火炮袭击一位皇族的居所！”

    下一刻，她便在望台上端看见了袭击的军队全貌。而与此同时，敌军那狂热而混乱的口号声也沿着城墙上行，传入了她的耳朵。

    “杀光这帮贪婪的贵族！分割属于我们的土地！”

    “财宝人人有份！想想我们以前过的苦日子！”

    “以万机之主的名义，我等必将获得胜利！！！”

    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群杂兵——不，说是杂兵都抬举他们了。应该说是一群乱民，暴徒！他们人数众多，大概有上万人，然而却乱糟糟地没有排成任何像样的阵列。他们身上穿着的护甲简陋而又粗糙，有些人甚至就是几根烂布条缠在身上。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更像农奴而非是士兵。

    然而，他们手上的武器却绝非农奴所能够拥有……不，就算是禁卫军也不可能装备这种武器。这种可怕，诡秘……强大的武器！

    “火铳！？”艾莉亚的瞳孔猛地一缩。心绪起伏不定。“不，即使是托伊卡卿使用神之手造出来的明火敲击火铳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数量！”

    只见几个穿得像是一个乞丐一样的敌军在上百呎外边抬起那支看上去很像是火铳的武器对准城墙上射击。立刻，便有好几名身着板甲的重装矛手惨叫着从城墙上面跌落。艾莉亚看得很清楚，在那些敌兵开火的时候便有一道极快的暗影从枪口射出，准确地击中了长矛手面甲上端的空隙部位。

    这……不是帝国的火铳能够做得到的事情！即使是帝国最先进的火绳枪，校准范围也根本就只有三十呎不到！

    “这不可能……”艾莉亚身形摇晃了一下，心底有些动摇。

    这绝不是帝国的军队，从他们的服饰来看这毫无疑问是起义的农民。她心中浮起一抹疑惑。这帮……农民，从哪里来的这样先进的武器？

    难道是……赤星群！？

    然而，即使她只是略有动摇，城堡底下的那些守军的士气却几乎要崩溃了。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在这精准得可怕的火枪面前也只能够躲在城墙之下瑟瑟发抖。可远处那几乎永不止歇的火炮却让这坚固的城墙变得像是纸糊的一样毫不可靠。

    许多见过不少血的老兵还能够勉强支撑，然而艾莉亚所招募的一些新兵却陷入了恐惧和绝望。他们捂着脑袋，浑身发着抖，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恶魔……魔鬼！脑袋，脑袋就这么碎掉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仿佛那能够让他多活一会儿一般。在他身边，一具脑袋被枪弹射爆的尸体还在微微地抽搐着，深红色的血液喷了一地。

    而这样的场景在城堡周遭何止数十处？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枪弹和炮弹轰击在城墙上。它们威力巨大，极其精准，每一波攻击都能够杀死十数名，乃至数十名精锐的帝国士兵。而守军用以还击的火铳，弓弩，投石机却收效甚微。在无法瞄准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对没有组成队列的敌人造成多少伤害。

    城墙之外，赞美‘万机之主’的口号和祈祷声随着枪炮声一浪响过一浪。而在城墙之内，守军的时期也是一节低过一节。

    这座城堡……要沦陷了。

    一些人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而另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退路。

    突然间，一名长矛手扔下了自己的矛。

    “弟兄们！我们为什么要为贵族老爷们打生打死！”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吼叫着扬起了自己的手。

    他的话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许多人都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而这也使得他的脸色更红，神情更激动了。

    他继续说道：“城要破了，我们应该……”

    他的话未说完，一枚流弹便找上了他，将他的脑袋打成断裂的两截。这刺激的一幕便像是一盆冷水，将守军们才浮起的那点心思给迅速地浇灭了。

    而与此同时，艾莉亚的声音也传遍了整座堡垒。她的字句清晰而稳定，即使是叛军的枪炮也不能够将其掩盖。

    “帝国的战士们！你们的荣耀去哪了？你们的勇气去哪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但却又仿佛隐藏着某种藐视的意味。话音才落，许多士兵的脸便涨的通红，心中涌起了一股怒气。

    “敌人不过是一群暴民，一群下贱的奴仆！难道他们比你们多一只手吗？比你们多长两只眼睛吗？”

    “不，他们没有！他们不过是一群偷盗了帝国武库的小贼！只会躲在不属于他们自己的武器后面掩饰自己的怯弱和恐惧！”

    艾莉亚高声喊道，她猛地伸出手，数枚朝她袭来的铅弹便被她凭空抓住。随手一挥，这些铅制的弹丸便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脆响。

    “看看那些可怜的家伙，他们连站都站不稳！只要你们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十个！”

    她抬起手指，指向一名高壮的士兵。眼神似乎流转着轻视的情绪。

    “你，做的到吗？”

    那名士兵顿时双眼充血，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大声吼道：“老子一个能打他们二十个！”

    “哦，”艾莉亚微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随即又指向另一个人。

    “你做得到吗？”

    阳光映照下，一身白色裙甲的艾莉亚仿佛像是神话中的战女神一般。威严，而又美丽。而被她提问的士兵更是感觉自己几乎成了传说中的神选战士。他脑袋一热，不经思索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我一只手就能够打三十个！”

    之前的那名士兵立刻便向他怒目而视。而他也毫不客气地回瞪了过去。

    “你，你，你，你……”艾莉亚又指向其他的士兵。“你们能够做得到吗？”

    而这一次，回应她的是士兵们整齐的呐喊。

    “能！能！能！”

    “很好。”艾莉亚举起了手中长剑。“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所有人，顶起你们的盾！拿起你们的枪！准备反击！”

    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场战斗结束后，每个人都能够获得五个金币的奖赏。表现最好的人，晋封骑士！”

    这一句话比之前的每一个字都更加具有说服力，转眼间，守军的士气便如同浇了油一般狂热地暴涨了起来。即使叛军的枪炮依旧，短时间内也不能够再次压制他们了。

    现在，是时候反击了。

    艾莉亚偏过身，朝站在远处阴影中的年轻执事微微点头。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无烟火铳，刚刚正是他在暗处打烂了那名失控士兵的脑袋。

    “莎悠，重骑兵都准备好了吗？”少女轻声问道。

    “是，迪恩大人，西蒙海耶大人以及全体近卫骑兵都已经准备就绪，随时等候您的命令。”黑发少女迅速地回答道。

    “很好，”艾莉亚扬起一抹自信地微笑，沿着城堡中的通道一路下行。“你和奥古斯丁负责守好城墙。让莉西亚带领重装剑士随后策应余。”

    “殿下，您要亲自动手吗？”莎悠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连声说道：“这种事情只要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她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不，这件事情余得亲自去做。”

    “余要让这帮子贱民知道。战争，不是靠几把精锐武器就能够获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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