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永不怜悯 - 第四十一节·变更

    【还不是时候。】

    “什么？”

    【你还没有准备好。】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你还没有入局的觉悟。】

    “给我停下！”

    艾莉亚猛地睁开眼睛。她的身体像是触了电的鳗鱼一样生生地朝旁边平移了三米远，柔软的身躯一个翻滚，便将自己转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

    刺入心脏的短匕依旧还在她的手上，海象牙的剑柄上仍旧残留着微暖的体温——她的手没有从上面离开过。

    那么，发生了什么？

    艾莉亚睁大眼睛，蓝锆石般的双瞳不住地放大收缩。试图搜索出任何不谐之处。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一切有违于常理的，但又应该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的东西全都没有。

    她仍旧在她的房间里面，那一百支蜡烛全都已经燃烧殆尽，而环绕在周围的十面更衣镜也尽数熔融为半透明的玻璃残渣。

    “是我干的？”

    少女垂下眼帘，将自身的状态纳入感知。

    身上没有伤口，体内没有暗伤。倘若脑内被植入了异物，那么起码也会有所征兆。

    然而什么都没有。

    “自行修复了么？”少女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抚摸着那本应该存在一个巨大创伤的心脏上方。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她的力量在匕首插入胸口之前的时候便已耗尽，根本就不足以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完成自我修复。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出错，”艾莉亚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纤细的十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死者复生的帝具。”

    大地上的活物已经追寻了复生之力不知道多少年，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追寻还将继续延续下去，即使皇朝反复，天地坍塌，这样的愿望也不会止歇。

    然而，没有人能够成功。甚至就连找到起点的人都没有。

    炼金术，黑巫法，神灵崇拜，邪恶仪式，无数先贤不知道钻研了多少年，撞了多少条死胡同。仍旧没能够找到哪怕一条行之有效，不，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道路。

    万物皆死，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能够逃过死亡。

    即使是统一了世界，搜罗了全天下一切珍奇宝物的初代皇帝也没能够做到。

    即使是撰写了无数的学术典籍，开创了科学之路的古代贤者也没能够做到。

    即使是开创了医护之道，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亿万生灵的圣徒也没能够做到。

    那么，区区一个子爵之女。区区一个艾莉亚·圣格雷瑞。

    既不是卑贱得有如阉奴贱婢，相较初始皇帝而言也不够高贵。

    既不是愚蠢得像是智障脑瘫，相较先古贤者而言也不够聪慧。

    既不是邪恶得如同战争屠夫，相较降世圣母而言也不够善良。

    那她又有何等资格享受这等殊荣？

    “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吗？”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是谁？】

    【是男？是女？是活物？是死物？还是……超脱其上？】

    【‘没有准备好’是什么意思？‘入局’又是何解？】

    少女眯起眼睛，手指轻轻地颤动着。狭长的眼缝之间，无数复杂的思绪一掠而过。

    “哼，傀儡。”

    ……………………………………………………

    今天的圣格雷瑞大小姐心情很差。非常的差。

    她不仅摆出了一幅如同朝阳般温煦的笑脸，还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亲切的打招呼。

    她亲自给花苑里面的花卉浇水，护理枝叶。还饶有兴致地给水塘里面的鱼儿喂食，逗弄那些家养的小动物。

    她甚至亲自下厨，给庭院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做了一份精致的点心——而且还出乎意料的美味可口！

    “大小姐……”克苏拉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心底升起了莫名的危机感。

    她很熟悉艾莉亚，知道她的行事规则。

    ‘痛苦是肉体的幻觉，快乐也是。’艾莉亚从来不会让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感情支配自己的行动。她能够感到快乐，也能够感到痛苦，但是她却能够将它们隔离出来，不受其影响摆布。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成为了一具机器。她仍旧需要以合适的方式释放心中的感情。

    越是愤怒，艾莉亚便会表现得越开心。她发泄负面情感的方式有异于常人，她会去行善，会去做那些对她本身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而她现在无疑正处于极端的狂怒之中。

    “怎么了？克苏拉？”艾莉亚回过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心情不好吗？”

    “不，我很好。”女仆长担忧地看着她。“可是您这个样子……”

    “艾莉亚现在可是开心的很喔。”少女提起裙子，像是一只小天鹅一般欢快地转了几个圈。“这样温暖的日子里，呆在房间里面也未免太过苦闷。不如出去转转如何？”

    “……如您所愿。”

    她们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便离开了落脚的据点。因为之前存在秩序混乱的缘故，艾莉亚和克苏拉都披上了用于遮掩身份的宽大斗篷——虽然她们不遮掩自己也没有问题。

    而且，她们其实也未必用得上。

    因为帝国焚化部队强势驻入的缘故，雅弗的秩序以比艾莉亚所预想的还要快的速度恢复了。兰做的很出色。他以迅雷之势抓出了挑事的主要刺头，并将他们在混乱中犯下的罪状——这是绝对找得到的——尽数公之于众。果然，民众的怒火很快便得以转移，而当这些承担了这许多罪业的家伙被绑在柱子上面烧死以后。安抚民众的差事无疑好办了许多。

    有些不死心，或者知道太多的人提出了异议。但他们的声音也很快地就被淹没了。而没过多久，就连这些想要开口说话的人也都不复存在——这里面当然少不了总督府和教会的配合。

    于是，现在出现在两位少女眼前的，是一座繁荣而又秩序的城镇。打着圣格雷瑞旗号的护理人员免费的为那些被选中的幸运儿提供治疗——那是艾莉亚·圣格雷瑞大小姐的仁慈善举，她慷慨地花费了大量的金钱为雅弗的人们购买昂贵的药剂。

    然而这种药剂的配置是复杂而困难的，以至于一个中产家庭想要买到足够的分量就必须倾家荡产，甚至签下数十年的劳工合约。区区一个不算是顶级的贵族自然无法提供太多。

    因此，即使受灾的人们感激艾莉亚的仁慈，但能够享受到的毕竟是极少数。剩余的大多数人则还是得排着队去面对那些敲骨吸髓的奸商。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人想要铤而走险，但他们立刻就被焚化部队烧成了灰烬——帝国治疗瘟疫的正确方式本就是高温火焰，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情况比您预料的要好的多呢。”克苏拉瞟了一眼人群中那些大声赞扬着圣格雷瑞家族善举的家伙——有几个甚至还是她亲手安排的。“原本您是打算让总督府的卫兵来替您吸引仇恨的吧。不过焚化部队似乎要更合适。”

    “那是自然，他们可是专职做这个的。”艾莉亚微微颔首。说道：“不过，现在的免费派发数量依然有些少，再多加一倍吧。”

    “明白了。”克苏拉应声答道。

    而就在这时，站在远处统筹秩序的兰也注意到了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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