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永不怜悯 - 第一节·苏醒

    夜。

    漆黑的气息如溪泉一般涌动。

    ‘咕噜咕噜……’

    食腐的乌鸦‘嘎——嘎——’地尖叫着，扑腾着翅膀挣扎着想要飞起，可仅仅在空中七摇八拐地晃动了数尺的距离。便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地落到地面上。

    ‘咕噜咕噜……’

    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肥嫩的蛆虫弯弯扭扭地从尸骸的孔窍中钻出。惊惶地寻觅着安身之处。它们在脓水与死肉之间蠕动着，扭曲着，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一点一滴地逐渐干枯，变成一根根灰黑色的细丝，无力地挂在了泛黄的布料上。

    ‘咕噜咕噜……’

    青碧的草地肉眼可见地枯萎了，一同凋亡的还有附近的大树和鲜花。无论是美丽的百合，清幽的夜昙，还是挺拔地松柏树，全都在数秒内凋败干枯。就连地脉里的虫子也慌忙地从土壤下面逃离出来，却又在接触空气的那一霎那变成僵硬的死物。

    ‘呯嘭——呯嘭——’干枯的心脏缓慢地跳动着。

    ‘咕噜噜噜噜…………’苍白的肢体扭曲翻腾着。

    ‘咔嘎嘎嘎嘎…………’碎裂的脊柱碰撞黏合着。

    干涸的血管重新泵动，漆黑的血垢逐渐成为流质的暗红。

    腐烂的肌体融化分解，成为供给新生器官的资源与养料。

    断裂的骨骸崩解拼合，重新构造剑刃斩断的肋骨与脊椎。

    苍白的手。

    纤细的脚。

    干枯的短发。

    被斩断的腰。

    被乌鸦啄食的眼球。

    被野狗与蛆虫吞噬的脑浆与内脏。

    在漫长的呼吸之中，一切的一切尽数还原重铸。一切的一切都在歌唱中回复新生。

    一切重归寂静。

    而在这死亡与寂寞的大地上，天蓝色的眼眸再一次地恢复了光彩。

    “真是失态。”

    少女站起身来，新生的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鸣响。

    熟悉的地形，熟悉的仓库，熟悉的围墙与建筑，熟悉的寂静与灯火。

    “被人一剑几乎拦腰截断的感觉还真是新奇呢。唔……过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收敛我的身体，看来家族的人缘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少女望向庭院的尽头，即使是在这样漆黑的夜，她依旧可以看得到那住宅的轮廓。

    窗户都被打碎了，黑洞洞的房间里面尽是一团乱麻。想来那些明面上的贵重东西都被幸存的仆人们抢走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因此死上那么一两个人。

    应该是死了的吧。要不然他们肯定会把灭门的消息散播出去。那样的话，就算艾莉亚的家族再怎么不招人待见。贵族院的也会迅速地过来处理死者的遗骸。可如果尸体被提前移动的话，艾莉亚恐怕就真的死了个彻底了。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艾莉亚低下头，果然，原本应该在胸口的十字饰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浸染到肌肤深处的漆黑纹理。

    “真是没想到，祖先辛辛苦苦了那么多年，最后便宜的却是艾莉亚呢。”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两百年前，或者三百年前，艾莉亚的祖先曾经发现了一件秘宝。而通过血腥的献祭，则有可能激活这秘宝的力量。于是祖先就那么做了，一天又一天，一个人又一个人。但一直到死，这件秘宝都没能够显现出任何力量的征兆。

    然而这仪式却保留了下来。祖先的后代继承了祖先的道路，祭品也变得越来越丰盛。一开始还是猪羊，后面又变成了囚犯，然后是奴隶，是俘虏，最后是无辜的市民。

    一百年之后又是一百年，一代人之后又是一代人。仪式变成了习俗，习俗变成了兴趣。直到现在，这血腥的手段成为了铭刻于血脉中的爱好，古老的祖训也变成了可笑的床头故事。却没想到在家族的血脉彻底断绝之后这件宝物却发挥了它的效果。

    是帝具吗？是秘宝吗？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无所谓。

    艾莉亚只需要知道，它给予了艾莉亚新的生命，以及强大的力量就行了。

    ‘吱————嘎’

    原本沉重无比的钢铁大门，现在只需要用两根指头就能够轻易打开。而蕴藏于其中的腐臭气息迎面扑来，几乎要化作炎热的无形气浪。

    “防腐剂失效了么？质量真差。”艾莉亚拂了拂衣袖，驱散了身前的浑浊空气，随后大步走进了这座古老的仓库。

    “我回来了，各位。”艾莉亚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微微躬身。

    这里是地狱，是深渊，是魔鬼的手掌。

    这里是艾莉亚的乐园，是她的巢穴，是她的游乐场。

    而现在她要做每一天应该要做的事情。

    皮靴的撞击声回荡着，空洞的声响充盈着这广阔的空间，艾莉亚背着手，像是一个雕塑家一样，认真而喜悦地检阅着她的每一个塑像。

    “夜安，埃其亚哥哥。这么久没给你换水真是抱歉，不过我记得您说过您挺喜欢潜水的，再稍微忍受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的手拂过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柜，朝那用绳索固定住的人形点头示意。

    “夜安，玛琳娜姐姐。胸部太大的确是烦恼呢。艾莉亚有时候也会感觉有些困扰的，不过果然切掉一个后就舒服多了吧。嘻~不用感谢我喔。”少女的目光扫过一个倒吊的尸骸，两根坚固的锁链将这个有着美丽面孔的女性固定在顶端的横杆上。艾莉亚走过去帮她正了一下位置。这样有益于治疗脊椎。

    “夜安，古德大叔。把骨头取走之后体重果然降下来了吧。书上可是说过骨头比脂肪重，你还不信，哼。”少女调皮地撅了撅嘴，扮了个鬼脸。

    她只是稍作停留，便继续了行走的脚步。

    “夜安，小克里斯。你的大脑艾莉亚可是保养地很好呢。你看，它就在这里。”

    “夜安，露琪亚姐姐……”

    “夜安，亚蒙伯伯……”

    “夜安……”

    “…………”

    最后，艾莉亚来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挂锁前面。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莎悠姐姐，您为什么要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是艾莉亚做错了什么吗？只要说一声，下次艾莉亚一定会注意的。但你连个招呼都不打，真是让艾莉亚感到伤心……不过，即使您听不见，我还是要向您说一声。夜安，莎悠姐姐。”

    艾莉亚朝那挂锁行了一个开裙礼。然后回过身，大声说道。

    “虽然很遗憾，不过我还是得说出来。我的朋友们，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艾莉亚非常，非常的开心。不过天下无不散之宴，艾莉亚也要离开家，离开各位了。”

    “不用为我担心，不用担心艾莉亚会寂寞。我一定会找到更多，更多，更多的新朋友的。到那个时候，我会代你们向他们问好的。那么，就此别过。”

    说完，艾莉亚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仓库外面走去。

    即使没有风，少女身后的无数尸骸也微微地摇晃着，仿佛在为她送别。

    少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漆黑色的火焰随即从她的裙角向外流淌。这异常的能量翻滚着，跳跃着，转化为凡间的星火滚滚燃烧。将这早应该沉入深渊的坟墓投入火海。

    “那么。应该是【夜袭】没错吧。”少女小巧的拳头轻轻握着，目光投向未知的远方。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得罪了那样多的人，被杀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你们送给我这样一份厚礼，不礼尚往来一下可是有损家教呢。”

    “等着我哟~【夜袭】的诸位。”

    “等着我哟~卡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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