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天下 - 第二十章
俗话说“祸不单行昨日行,福无双至今日至”。就在赵三忌挂了燕青兆的电话后,又接到了个让他有些喜出望外的电话——蓝未央,那个败家到拿新自行车内胎来当弹弓的大号牲口。同蓝半城这复古的名字一样,两人的名字均是蓝家老爷子手笔,可惜那个斗鸡遛狗了一辈子无良程度堪比赵老爷子的老人,最后没能“祸害遗千年”,早在蓝半城上初中那会儿,便已仙逝,据蓝半城口述,蓝老爷子去世的那天晚上,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天边一道五彩云霞,而蓝老爷子便一袭白衫,仙风道骨,踩在云霞上面。赵三忌说老爷子那是羽化而登仙,入极乐世界去了。虽然这说法连自己也都觉得虚伪,但姑且全当是安慰蓝半城这个重情的家伙,倒是蓝未央,在一旁无情打击,没少讥笑蓝半城,说他妖言惑众。蓝半城则是信誓旦旦地坚持己见,爱信不信。
赵家堡民风虽然悍勇,但也着实淳朴,对于那些牛鬼-蛇神的玩意儿很好地保持着敬畏心态,与其说不信一个半大的孩子会撒谎,倒不如说是那些魑魅魍魉在他们观念中根深蒂固,所以对蓝半城口中蓝老爷子的羽化登仙信了七分。荒诞的事是,之后下一任村长选举,蓝半城他爹以压倒性的优势摘得村长桂冠,原因无他,正是蓝半城当初口中那句五彩云霞,憨厚的村民们信了,而且毫无保留。
接下蓝系家族的发展摇身一变,先是蓝家直系姑爷,也便是蓝半城的姑父,一路扶摇直上,三五年的光景便混到了z县政府机构,虽然名头不大,但在赵家堡那些乡野小民看来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了;接着便是蓝未央那一脉旁支子弟,比起蓝半城姑父的平步青云,蓝未央他爹可是实打实的鸿运当头,赵三忌仍清楚记得那时候是七月,南方的气候多变,有道是“七月的天如娃娃的脸,说变就变”,那天下午天气诡异,乾坤虽也朗朗,但却是一片肃杀,当天听老爷子命令赵三忌并未出海打渔,闲来无事就四处溜达,最后溜到了蓝半城家,本意是想唤上碳头一同上山去掏一窝山鸽子蛋,却恰好撞上蓝未央瘦弱的身板扛着把有他一人多高的大锄头出门,说是要下田帮他爹锄草去。赵三忌也无二话,充分发挥了雷锋乐于助人的伟大精神,跟着下田帮忙打下手。
地儿不大,一亩多一点的样子,直观一点说就是有十分之一个足球场大。当时小鸡他爹担心赵三忌两犊子受不了炎炎烈日,就吩咐他们先到垄岸上的几棵大树下乘凉,两人领命,之后就一直在田岸上嬉戏。
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征兆,四下仍是没有丁点风力,但天边乌云翻滚,打西北方遮天而来,看其架势相当生猛。不出赵家堡那些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人所料,下雨了,而且很大,属能把整个光秃秃小山丘给冲刷成一片平原的那种。而在这之前,赵家堡这地儿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雨露,久旱逢甘霖的小鸡他爹当然喜不自禁,先是感谢天感谢地一番后,再次埋头勤勤恳恳锄地,至于垄岸下的两只小落汤鸡,直接忽略了。可能是人正值壮年有着个把力气的缘故,就在小鸡他爹锄下第四把锄头时那把铁公鸡牌锄头刃口闪耀出一团火光,而刃口直接折成了卷,之后异象陡升,因为雨大,所以赵三忌确实没发现蓝未央口中的烟雾弥漫。
锄地的最后结果是,小鸡他爹直接在田里刨出了一具漆黑的棺木,不知者无畏,信仰马哲理论者更是无法无天,仗着自己早些年南下深圳当过几年农民工,好歹也接受过邓-小平理论的洗礼,算得上半个xx党员,小鸡他爹也不叽歪,直接用那把折了口子的铁公鸡牌锄头把棺木给撬开,赵三忌和蓝未央都不是胆小的人,但终究只是个屁大的孩子,当时没敢看。撬开口后,小鸡他爹为图个方便直接跳到黑棺材里头一阵捣鼓,只是里面并没有想象里头的一坨白骨,只有几件玉器和瓷器,似乎还有件金缕玉衣,小鸡他爹当下乐了。
见过世面的人和井底之蛙最大的区别在于,有见识的人都喜欢把那些自己未知的事物定位为“物以稀为贵”,而如果把这些从黑棺木里头淘出来的玉器和瓷器搁赵家堡那群农民手里,指不定还被当成不祥之物,如果不这么埋汰他们的话,至少那件正经八百的宋代歌窑也会被他们拿来当夜壶使。
赵家堡人厚道、护犊子,真遇事儿了也都对外不对内,所以蓝未央家凭借这几件文物发家后,大多村民也都只是嗒拉着哈嗒子艳羡一阵后,也就趋于平静。法盲的他们并不晓得贩卖文物这码子事是犯法的,至于在赵家堡学历最高的赵老爷子,甚至有点助纣为虐的意思,当初就是他引荐一位姓孙的老人,帮着小鸡他爹销的赃,而代价却仅仅只是赵老爷子随意翻了几页小学生字典送出一个“孙田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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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燕青兆在电话里头一样,赵三忌并未同蓝未央在电话里头多唠,挂了电话查了课程表又看了眼时间,发现下午课满,还都是些必修课,因为临近期末,之前的课程又落下太多,容不得他马虎行事,所以收拾好下午上课需要的一些课本,便离开了寝室,直奔那栋曾经上过央视的图书馆而去。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赵三忌碰到了个熟人,其实也谈不上有多熟,就是上次在ktv上演过一次美救英雄的班花杨树群,仍旧亭亭玉立,因为天气冷的缘故俏红脸蛋上的肌肤更显吹弹可破。只是不同以往那副白雪公主的打扮,辫子也没那么村姑,烫了个小卷发,一身既精致又潮流的韩版装,与时下潮男潮女无异。似乎在赵三忌的意料之中,上次杨树群身边的那枚护花帅哥仍旧兢兢业业地在一旁守候,手里捧着两杯热奶茶,一脸爱怜地看着在校道里头来来回回骑着自行车的杨树群,嘴里不时出声提醒道“小心点”。比起周岁孩童的蹒跚学步,杨树群的车技似乎更加娴熟,当然她这里的娴熟车技自是不入赵三忌法眼,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当初在赵家堡即使碰上雨后泥泞的羊肠小道,赵三忌仍是艺高人胆大到胆敢放开车把双手插裤兜而仍旧一脸肆无忌惮地踩着屁股下凤凰牌坐骑,一路飞飙。样子很傻帽,场面却很风骚。就这件事,碳头、小鸡、小白三人一直尊虎子为偶像。
“第一次学自行车?”赵三忌本意就没想坏两人的好事,所以起初并没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的意思。只是杨树群似乎有点热情过剩,见赵三忌朝自己点头打招呼后,却是骑着那辆粉红色的淑女车朝赵三忌而来,一路歪歪斜斜,不过幸亏有惊无险。
拍了拍胸口,表示后怕不已,杨树群这才噗红着脸蛋点点头,精致的淡妆眼线画得不怎么明显,但还是很好看,“恩,小时候在家里没人陪我玩儿,还有那时后就怕摔着,所以没敢学。”看了看赵三忌手中的几本书,杨树群又好奇问道“记得午一午二没课呀,你这是去哪儿?”
赵三忌挠了挠头,尴尬笑说前一阵子有点事,课程落下不少,眼见期末近了,如果不及早亡羊补牢,还真会挂。
杨树群意会,虽然小脑袋瓜子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但两人并不熟,所以也就没多问,这时一直站在远处差点化作“望妻石”的那枚帅锅终于杀将到了两人跟前,比起赵三忌在火车上强吻齐小楚的流氓,帅锅显然委婉很多,小心翼翼地捋过了杨树群飘在前额的几丝乱发,又递过手里那杯还蒸腾着热气的奶茶,温和道,“天气凉,趁热暖暖身子。”之后瞅向赵三忌,发现这犊子居然一身lv,当下身上汗毛根根竖起,如临大敌,一脸警惕,比之先前捋过杨树群额前青丝的小心翼翼更加如履薄冰,开口道“你是谁?”
赵三忌没能看明白方才还一脸和煦的年青帅锅怎么一眨眼就整成副刺猬模样,灿烂一笑,道“我们见过,上次在ktv时候,呵呵。”
男孩半信半疑,仔细打量了赵三忌,最后才信了他的话,但仍旧一脸防备,和赵三忌有着类似的经历,不过大都市出身的男孩所经历的桥段可能更高级些,至少他的初恋不是被一块两百块钱的mp3给挖了墙角,而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还是用宝马敞篷跑车拉到他们学校门口的,那种被人挖墙脚的撕心裂肺,男孩至今记得那女孩在挣脱他宽厚手掌时的那股绝然和冷漠,很痛,痛彻心扉。
“我朋友,陈悦枫。”杨树群夹在两人中间,进退维谷,最后开口道。
“你好。”赵三忌点头,落落大方,他一直深信身正不怕影子歪。
那枚叫陈悦枫的帅锅灿灿一笑,显得有点僵硬,用小白的话说那叫皮笑肉不笑,用蓝半城的话讲则是笑里藏刀,都属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对付的那种。可赵三忌瞧得清楚,早在刚才男孩递给杨树群那杯奶茶不小心碰到她手指时,他就明白,有些事终究勉强不来,即使陈悦枫再怎么努力想把自己整成二十一世纪最具营养价值的牛粪,杨树群这朵鲜花就是不稀罕,否则也不会在两指相触间,第一反应就是缩回老远,甚至奶茶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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