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华 - 第七十章 血染澎湖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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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海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昏黑,令人望而生畏。汹涌的海浪在与船的不断撞击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或如万马奔腾、或如森林呼啸的轰然之声。此刻,如果不是寥廓的天穹上还有一弯高高斜挂的新月和无数发散着清冷光辉的星星,真怕是让人难以分辨得清楚哪里是水、哪里是天。

    又是一个小山似的浪头咆哮着扑将过来,四下飞溅的浪花将始终与向导老陈共同挺立在船头的孙宝义再次浇了个透心凉。

    “这位军爷,船头风高浪大,您还是退下去歇息一会儿吧!”抹了一把脸上又咸又涩的海水,这个身体极为结实、大约四十来岁的朴实汉子对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孙宝义建议道。

    “啊,不用了,这点儿风浪我还经受得住!老陈,这里离澎湖还有多远?风浪一直都是这么大吗?”

    “不算太远了,后半夜铁定能到。过了这道黑水沟,风浪就会稍微小一点儿。也幸亏是现在这个时候横渡台湾海峡,否则等东北季风起来了,再想这么走可就不成了!”回答完孙宝义的问题,心中一直充满好奇的老陈又忍不住“啧啧”赞道:“军爷,你手底下这帮弟兄还真行。像这么大的风浪,如果不是我们这样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根本就经受不住,即便没被吓趴下,也大都会吐个一塌糊涂。可这些弟兄即便在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候,也愣是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随便乱动。真不知道,你这兵是怎么练出来的!”

    微微笑了笑,孙宝义并没有搭话,可心中却充满了不尽的自豪之情:就在一年多之前,这些大多出身于东北苦寒之地的特种大队战士不要说下海,就连游泳也没有多少人会。可是如今,经过在辽东与鬼子的浴血奋战,以及这一年来艰苦卓绝的全方位训练,特种大队已经成为了一支可以在各种恶劣条件下作战的精英部队。尽管目前整个队伍只有1200余人,可它的真正实力却不是仅凭人数就可以衡量的。澎湖,将会是特种大队建立不世威名的第一个试练场。

    船队依旧在黑灯瞎火中艰难地航行着。风浪虽然比刚才略略小了一些,但随着距离澎湖越来越近,潜流和暗礁的威胁也随之增大了许多。运兵船由于吨位较大,情况还好一些,可小小的鱼雷艇就如同一叶扁舟,被汹涌起伏的浪涛抛上抛下,危险异常。不过,好在鱼雷艇分队在近半年的训练中,对各种天候条件下的海上航行都进行了多次的实战演练,这才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险情。唯一的一个意外就是在穿越黑水沟时,因夜黑浪大、海流复杂,“宙字号”鱼雷艇偏离航道掉了队。

    “看,前面就是猫屿,从现在起,我们才算正式进入澎湖水域。”随着船只一阵剧烈的颠簸动荡,对海流情况极为熟悉的老陈指着右前方海面一片模模糊糊的暗影大声说道:“驶过猫屿,再行不了多远,就能看到西屿灯塔了。而只要能看到西屿灯塔,就说明我们离澎湖最多还有15海里的航程!”

    果然,一切都如老陈所言。船队刚刚驶过猫屿,无边无涯的黑暗中,就若隐若现地透出了一抹微弱却又醒目非常的银白色亮光……

    澎湖列岛位于台湾海峡中流,东与云林、嘉义两倒相望,西与福建厦门相对,由大小64个岛屿和珊瑚礁组成,但有人居住的仅有20个岛屿。澎湖之名,以其海湾外波涛汹涌澎湃,海湾内波平浪静、澄清如湖而得之。澎湖的本岛马公岛,又名大山屿,澎湖厅城即修筑于其临近马公湾的近海之处。

    西屿是澎湖的第三大岛,位于该岛最西面屹仔尾的西屿灯塔初建于1828年(清道光八年),是全台第一座灯塔。1875年(清光绪元年),改为西式白色圆形塔,塔上装500坎德拉四等不动白色灯,是航行于闽台之间船只的重要寻航目标。不过,西屿虽是进入澎湖的标志,却也是守卫澎湖的第一道防线。修建于1886年(清光绪十二年),本是用来防御外来侵略者的西屿东、西炮台就坐落在离灯塔只有几百米的临海高地上。西屿炮台是一座隐蔽式的海岸防御工事,占地达8.15公顷,由若干条地下隧道构成,整体成“山”字形。炮台内置大炮7门,分守于岛南端的东西两侧。

    船队于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桶盘屿(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在稍做修整之后,特种大队的战士们即兵分几路,从几个方向分别朝西屿、蛇头山、金**、嵵里、风柜洞、隘门海滩以及马公港等几处预定的战略要点潜了过去。

    台湾战役虽然正打得难分难解,但日军在澎湖列岛的防务却异常松懈。绝对的制海权以及己方在军事实力上的巨大优势,使得包括日军澎湖列岛行政厅长官、海军少将田中纲常在内的所有驻“澎”日本官兵,都渐渐滋生了一种“澎湖是远离战场的后勤基地”的麻痹大意思想。

    尤其是由后备步兵临时组编成的陆军第七师团在永山武四郎中将的指挥下,从台湾西海岸的布袋嘴成功登陆之后,驻守澎湖的鬼子更是认为占领全台湾只是时间问题。澎湖列岛行政厅目前的任务就是加强澎湖周边海域的海上巡视,严防支那运输船从大陆向台湾叛乱分子运送援助;以及按时为在台湾南部水域担任海上巡逻的分舰队和支持陆军作战的军舰补给燃料、弹药、淡水和给养。至于台湾岛上的那场矿日持久的鏖战则根本用不着他们瞎操心,毕竟澎湖与战场之间还隔着那“不可逾越”的茫茫大海。

    另外,澎湖列岛本身兵力的严重不足,也是造成其防务松散的一个重要原因。自从比之岛支队被抽调增援台湾战场后,日寇在澎湖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守军:即第一警备队、后备工兵第四中队和第十二要塞炮兵中队。目前,工兵中队全部驻守在港口区,第一警备队主要驻防在澎湖厅城所在地马公镇,而炮兵中队则负责守卫天南炮台、东角炮台、拱北炮台、西屿东炮台和西炮台等几处战略要地。因此,当特种大队从几个登陆点向岛上潜入时,鬼子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

    澎湖各岛地势平坦,小山丘大多不超过二、三十米,再加上少雨多风,树木稀少,因此设在西屿海拔五十米小高地上的那两座炮台就显得高高在上,可以俯瞰到整个澎湖湾。鉴于西屿炮台扼守着进出澎湖的要冲,是此次海上奔袭战能否获得成功的最关键环节,因而这一路的偷袭行动由孙宝义亲自率队执行。

    在黑暗的掩护下,几艘登陆艇伴着涛声悄然绕过了灯塔,从炮台的侧后方摸上了西屿西北面的内垵海滩。上岸后,孙宝义立即兵分两路,利用丘岗和那些遍地丛生、蔓如野草的天人菊作掩护,迅速地向炮台潜去。

    黎明前是人最困乏的时候,炮台上虽然亮着灯光,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习惯了平安无事的鬼子哨兵打熬不住,怀抱步枪斜倚在炮台的围墙上打起了鼾。偷袭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两个炮台上的鬼子连死都不知道是怎样死的,就全被战士们用匕首送上了西天。进入澎湖湾的大门,就这样被“从天而降”的特种大队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海风猎猎,一阵紧似一阵。然而,在马公、白沙、西屿诸岛环抱中的澎湖湾却一如其名,整个港湾仍是一片波澜不惊。黎明前的黑暗浓郁而压抑,几乎将整个澎湖列岛都包融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唯有西屿那依然明亮的灯塔,以及西屿炮台、天南炮台和处于金**半岛与风柜尾半岛合抱中的马公港里时隐时现透出的点点灯火,还在为夜航的船只指示着进港的路径。此刻,停泊在港湾里的日舰并不算多。除了负责守卫澎湖的“满珠号”练习舰外,就只有因在布袋登陆时被抗日联军炮火重创、准备拖回基隆修理而暂时停靠在此处的“赤城号”炮舰,以及护送它来此并做短暂修整补充的“秋津洲号”和“武藏号”巡洋舰。另外,港内还有为第七师团运送给养的两艘供应船和四艘运输船正整装待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西屿炮台以及位于金**的天南炮台和蛇头山的瞭望台都先后发回了“行动得手”的三明两暗的灯光信号。但其余几个行动小组,大概是行动点距离较远,直到此时仍没有音讯传来。至于掉队的“宙字号”,从他们发来电讯所报告的位置分析,肯定已是赶不及这场战斗了。

    萨镇冰看了一眼曙色微露的东方天际,扭头对身边的黄钟瑛沉声说道:“不能再等了,通知各艇对鱼雷发射筒和火炮、鱼雷做最后的检查,准备立即行动。另外,告诉弟兄们,第二次渡海援台行动能否获得成功、北洋水师的耻辱能否被洗刷,就全在此一举了!”

    说至此处,萨镇冰的神情蓦然庄严、凝重起来:“赞侯(黄钟瑛,字赞侯),还记得总指挥在鱼雷艇分队成立时说过的那句话吗?‘我以我血荐轩辕!’,它不仅仅只是总指挥对我们的激励和期望,更应该成为我们鱼雷艇分队的战斗誓言和每个成员永远的追求!”

    “是!”黄钟瑛没有再多说什么,郑重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匆匆而去。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却如同燃起了一团熊熊大火,烧灼得他浑身的血都在翻滚沸腾:‘我以我血荐轩辕’,***小鬼子们,今天就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才是中国人的血性和脊梁。沉沦已久的中国已经醒来了,她将不会再任人宰割、欺凌和践踏!

    夜色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大海也终于从令人恐惧的无边黑暗中挣脱出来,重新变得温柔、恬静和生机勃勃。由于西屿炮台、天南炮台以及蛇头山瞭望台都已经为特种大队所控制,因而鱼雷艇编队在从桶盘屿向马公湾运动时丝毫都没有引起岛上日军的注意。随着鱼雷艇编队轻快地掠过蛇头山,马公湾赫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一个右满舵后,五艘鱼雷快艇几乎同时开始加速,全力向停泊在码头边的日舰冲去。首当其冲的“天字号”和“地字号”目标很明确,那艘排水量最大、日军联合舰队的主力巡洋舰“秋津洲号”就是它们首先要打击的对象,而其他各艇也按照预先确定的目标很快寻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黎明时分的马公港异常谧静,船舰、码头和栈桥上都是一片冷冷清清。在栈桥微弱灯光的映衬下,港湾里的军舰就如同一群蹲伏在灰蒙蒙、蓝幽幽晨曦中沉睡的巨兽,一动也不动。

    “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是奇袭战的最基本原则,而拂晓则是发动奇袭的最佳时间。由于准备充分、组织严密、行动迅速,义勇军渡海奔袭澎湖的战斗获得了完全的成功。做梦也没想到澎湖会遭到攻击的日本人,在突然发现有几艘鱼雷艇正高速向码头驶来后,最初的反映竟然是一阵目瞪口呆。在怔愣了几秒钟后,值班的鬼子兵这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己方的鱼雷艇,“敌袭!敌袭!”

    随着几声示警枪声的响起,码头和军舰上也很快响起了警钟异常凄厉的长鸣。几乎是在一瞬间,刚刚还死气沉沉的马公港突然变得喧哗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鬼子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乱作了一团。然而这还只是混乱的开始,就在惊惶不已的小鬼子们被海面上已经越逼越近的鱼雷艇惊得不知所措之际,西屿炮台和天南炮台的大炮又轰鸣起来。不过这一次,猛烈无情的炮火却是倾泻在了日舰和码头的鬼子头上。

    “秋津洲”的舰长上村彦之丞大佐听到枪声和警报声,顾不得穿好衣服,便急惶惶地跑出了船舱。不过刚刚来到舱面上,他就看到了一幕让人魂飞胆裂的景象:天啊!在晨曦的朦胧中,两艘鱼雷快艇正一左一右向着“秋津洲号”包抄过来,而在它们的前方各有一枚黑乎乎的鱼雷划破海面,带着翻飞的浪花急速朝着自己的舰船飞射过来。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船只又处在静止的状态下,这一次肯定已是在劫难逃!下意识里,这位一舰之长迅速抓起了一件救生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向船的另一面冲去。“轰隆!轰隆!”,随着一前一后两声巨响,两枚鱼雷分别准确击中了“秋津洲号”的前部和腰部的吃水线部位。

    “武藏号”的舰长小田亨的反应虽然要比上村彦之丞快上一些,但也无能改变“武藏号”的最终命运。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后,小田亨一边命令赶紧开船,一边急忙指挥士兵脱下火炮的炮衣。无奈敌人的鱼雷艇出现得太突然了,“武藏号”的炮口还没有来得及对准目标,舰身正中已经被鱼雷炸了个大洞。当“秋津洲号”还在水面上歪歪斜斜垂死挣扎时,吨位要小许多的“武藏号”已经被“元字号”鱼雷艇送入海底喂了王八。

    鬼子军舰中唯一让鱼雷艇分队遇到一点儿麻烦的是“满珠号”练习舰。由于天明后要出海执行护送运输船的任务,“满珠号”已经做好了各种出航前的准备,也因而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敌袭”作出了回应。然而,毕竟事起仓猝,它慌忙间发射的几枚炮弹都落在了偏离目标甚远的后方水域,并没对鱼雷艇造成什么威胁。既然最后的机会也没把握住,那“满珠号”的命运也可想而知。先是从西屿炮台和天南炮台打过来的炮弹有几发落在了“满珠号”的甲板上,把驾驶台炸得一片支离破碎、火焰冲天。然后,它在几艘鱼雷艇的围攻下,船首船尾也先后被鱼雷击中。面对着迅速下沉的船体,舰上的士兵在求生**的驱使下,纷纷弃船跳水逃生。

    至于那只“病猫”赤城号,鱼雷艇的第一轮炮火就把遍体鳞伤的炮舰打得几处起火,舰长植村永孚当场被炸身亡。雪上加霜的“赤城号”用最快的速度,头一个去向东海龙王报了到。而两艘没有多少防护能力的供应船也相继被炮火击中,一艘的整个船头已经沉入了水中,只有船尾还高高地翘在水面上;另一艘则是内舱进水,船体已经严重倾斜。

    这场战斗,从萨镇冰下达攻击命令,到“满珠号”葬身海底,前后只用了不足二十分钟的时间。刚才还停满了舰船的马公港,如今只剩下四艘叫“四国丸”、“九州丸”、“虾夷丸”和“吾妻丸”的运输船孤寂地停靠在港湾里。在目送“赤城号”炮舰、“武藏号”巡洋舰、“秋津洲号”巡洋舰和“满珠号”练习舰相继沉没后,几艘运输船识趣地高高挂起了白旗。至此,除陆上的马公港、澎湖厅城以及拱北炮台、东角炮台尚控制在鬼子手里外,日军在澎湖的海上力量已被彻底摧毁,义勇军第二次渡海援台首战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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