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钰极有些心神不宁。
在管权出事之后,他便一直藏身于郡守府中,等闲不会出去,只是在那夜里出了门一趟,为管权传递几句消息。
今日听到赵和带着剑士来郡守府,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来抓自己的。
不过郡守府毕竟是郡守府,数百郡兵在此护卫,除非赵和真的动用稷下剑士大举进攻,否则他还算是安全。
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赵和就运用全部稷下剑士攻打一郡郡守的衙署,这种事情哪怕赵和真疯了,只怕也做不出来。
但出乎徐钰意料,前面闹腾腾吵了许久,仍然没有安静下来,他遣人前去打听,回来时只说赵和去而复返,朱郡守已经出来应付。
紧接着又有差役回来说,双方起了冲突,虽然没有动用刀兵,但相互推搡。
说完之后,那差役招呼人手,向着前边过去,因为害怕真打起来,需要更多的人手。
“不对,莫非赵和发现了什么,否则为何闹得这模样?”
徐钰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了,若不是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他都想立刻离开郡守府。
想到安全的地方,他心中又是一动。
“不,倒是有一个地方很安全……历城仓!”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边隐约有脚步声,便开口问道:“前面如何了?”
“还能如何,自然是……找到你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那陌生的声音带着惊喜,向他直冲过来。
徐钰霍然站起,只见三个穿着差役服饰的人冲了进来,但这三人都极是眼生,他在郡守府从来不曾见到过。
“你们是谁,来人!”
徐钰一声大叫,但是前面的嚣闹之声实在太吵,远远胜过他的声音,所以他这叫声,隔得远了些便无人能够听见。
偏偏现在后边的人几乎都被吸引到衙前去了,除了他这样心怀鬼胎不敢前往的外,并没有别的人。
徐钰想要拔剑,但那三人的身形非常快,已经冲到面前,一人将他牢牢抱住,另外有人直接勒住他的脖子。
紧接着第三人就将绳索取了出来,把他手脚反绑了起来。
“救命,救命!”徐钰大叫道。
然后大叫就变成了呜呜声,一大团破布被塞入他的口中,他再也不能发出呼救之声。
再接着,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他从头到脚罩住,两个人将口袋扎紧,把还在挣扎的徐钰给抬了起来,而另外一人则开始收捡屋内的东西,凡是文档尽皆带走,打斗时弄翻的家什则又重新摆好。
片刻之后,屋子里恢复如常,根本没有曾经发生过掳人打斗的痕迹。
那三人这才架起徐钰,来到郡守府一处偏院,直接将徐钰从墙头扔过去。那边扑嗵一声响,紧接着有人低低的声音响起,这三人不慌不忙,翻过院墙,与在外接应之人会合。
“可以去通知赤县侯,事情办妥了。”有一人道。
“嘿嘿,咱们当响马的绑肉票惯了,没想到今日跑到齐郡郡守府里绑了个人走,这件事情,乃翁我可以吹嘘一辈子!”
“若是将郡守也绑走,那才值得吹一辈子!”
徐钰虽然摔得七昏八素,口也被堵上了,但耳朵却还能用,听得那些人的对话,脸上顿时惨无人色。
“赵和……赵和怎么知道我在郡守府,又怎么会来绑我,莫非他知道从我这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徐钰竭力挣扎,希望能够引起行人的注意,从而为自己争来救援。但紧接着就觉得背上一痛,却是被人用兵刃抽了一下。
“这厮还有些不老实,塞进车子里吧。”
“那是自然,都小心了,咱们快走。”
那些响马出身的绑匪动作极是麻利,他们是赵和从靡宝那儿借来的人手,便是为了讨好靡宝,也不敢懈怠。徐钰又挣了挣,很快就觉得自己被扔在了一处木板之上,紧接着有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吧!”
他隐隐听到这声响。
马车迅速离开了郡守府,这边有一个响马没有随马车走,而是来到郡守府前,装作是看热闹的人,向里面比了一个手势。
赵和此时正隔着人群骂朱融,身边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裳,他立刻会意,指着朱融叫道:“姓朱的,你给我小心了,我迟早还要来收拾你!”
说完之后,他带着稷下剑士退出官署大门,朱融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瞧着他,见他上马似乎要离开,刚刚松了口气,赵和突然又回过头来,对着他一指:“过会我会再回来的!”
朱融气急。
赵和带着人扬长而去,朱融却没有急着回到后边,否则赵和若真的再次回来,捉走他一个幕僚,那他这衙署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捉空了。
想到被捉走的幕僚,朱融心中一跳:“糟糕,忘了顾策了,快去,快来人去将顾策抢回来,若是对方胆敢阻拦,就给我打!”
当下郡兵乱哄哄冲出去追赵和等,朱融有些焦急地等着,好一会儿之后,便见那名为顾策的幕僚被掺了回来。
顾策一见朱融,便放声大哭:“郡守,郡守,几乎就不能再见到郡守了!”
“赵和那贼子捉你做什么?”朱融问道。
“那狗贼问我,郡守府中可有人与管权勾结盗走官仓和义仓的粮食!”顾策惊魂未定:“卑职说没有,他便说卑职不老实,定然就是那勾结之人,要斩卑职以儆效尤!”
“他只是吓唬你。”朱融哼了一声。
见人抢了回来,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如今处于非常之时,他要做的事情极多,今日被赵和一搅,已经误了不少时间。
“朱公,就这样让他如些猖獗下去?”那顾策心有不甘,同时也有几分后怕:“若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朱公幕下就无人可用了!”
“自然不会,再忍一忍他,我自有处置。”朱融满心不快地道。
回到后院,朱融在书房中转了转,然后道:“来人!”
有亲信出来道:“郡守有何吩咐?”
“把徐钰叫来,我总觉得,赵和这次……可能另有打算,徐钰与他打过交道,又向来关注他,或许能提醒我一声。”
那亲信径直来徐钰这边寻找,可这边空落落的,哪里有徐钰的身影。朱融接到回报之后,面色顿时一肃:“快派人去看看,赵和那边……是否有徐钰身影!”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让人盯着赵和,一定要找到徐钰是否在他身边,还有,徐钰家里,也派人去看看,他有几日没有回去了,或许是回家了呢……”
他这边到处寻找徐钰,那边赵和大模大样回到了稷下学宫。朱融派来的人当然没有在他身边看到徐钰,因为徐钰已经被送到了靡宝的家宅之中。
赵和知道,稷下学宫名义上虽然在他掌握之中,但实际上却和个筛子没有什么区别,那暗中的凶手既然能够弄死彭绅,没准也能在这里弄死徐钰。与学宫相比,反而是靡宝那里更为隐秘些。
回到学宫不久,他就悄然来到了靡宝这边。
“情形如何?”见到靡宝,赵和立刻问道。
“不太好,徐钰那厮的嘴很硬,始终不承认与管权有勾结,只说自己认识管权,在酒楼中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无深交。”靡宝摇头道。
“上了刑?”
“自然上了。”
赵和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靡宝府邸的后方。
“地牢?”
当往地下走的时候,赵和看了一眼靡宝,神情似笑非笑。
身为大户人家,私造地牢,分明是违背大秦律的不法勾当。
靡宝却面不改色:“一处地窖,用为存一些粮食之类的东西,自然,也存了一点点银钱……”
他如此辩解,可赵和怎么也觉得这是一处地牢。
比起稷下学宫的地牢,这地下空间更大,赵和不由想到管权的颖上堂,那里同样有大片的地下空间,程慈与王五郎脱身,就是借助了这些地下秘道。
不一会儿,他与靡宝来到了一处暗室之中。
里面传来痛苦的呼声,当赵和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后,里面呼声稍停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了。
“吱呀!”
门被推开,赵和便看到吊在半空中的徐钰。
此时徐钰身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鞭笞的痕迹,看到赵和,他剧烈地挣扎了两下,厉声道:“赵祭酒,你私通响马,绑架朝廷吏员,你该当何罪?”
赵和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无论我该当何罪,你都看不到了。”
“你……”
“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好生考虑,若不能给我满意的回答,那你就可以去死了。”赵和淡漠地道。
“你这是草菅人命,赵和,你不能这样!”
“听闻你与公孙凉曾是好友,他也曾这样对我说,然后就被我斩下了头颅。”赵和说完之后,转过身来,对靡宝道:“我在定陶时如何对付管虎,你还记得么?”
靡宝眼睛一亮:“不错,我怎么忘了这个!”
“其实还有更残忍的,你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半个时辰之后,他若是不招,那么就可以用上那些东西了。”赵和道。
被吊在半空中的徐钰冷笑:“你尽管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你这狗贼,究竟有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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