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终南隐者”的人又退了两步,向来人拱手:“旧日姓名,早已忘怀,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你是罗运就没错了,有人让我们来找你讨回一样东西。”外边的人说道。
罗运皱着眉:“不知是何物?”
“唔……里面去谈吧,正好烤烤火,这鬼天气,冷死了。”
外边的人一边抱怨一边走了进来,一共是四个人。
罗运有些无奈,他将这四人引到东厢房,却发现原本在此的赵和已经不在了。
“不知几位是受谁人之托来,所要者又是何物?”
“托我们来的人没有说自己身份,只说找到你,然后问你要东西你就明白了。”来人中为首的那位竖起一根食指:“一块锦帕。”
罗运脸色微变,目光闪动,好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我就将这……”
话还没有说完,外头突然又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而且这马蹄声到了驿亭前并未停下,而是向周围散开,明显是将驿亭包围了起来。
“各位……啊哟!”
上前去说话的驿卒呼了一声痛,应该是被抽了一鞭子。
“围上了,别走脱一个人。”又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有人大步走进。
为首者正是谭渊。
谭渊身边是虎贲军,个个手执兵刃,还有不少带着手弩,他们进来之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然后停在了罗运这边。
“呵呵,陈殇,你不呆在刺奸司听侯发落,却在这时出现在咸阳城外,看来我猜想的不错,你果然与莽山贼有牵连!”谭渊看到罗运身边的陈殇,冷笑着道。
陈殇愕然。
谭渊明明在丰裕坊里搜集线索,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笑话,谁都知道,除夕之夜是我在丰裕坊击溃了莽山贼,我们怎么会与莽山贼与牵连?”陈殇身边,戚虎挺身而起,有意无意将罗运挡在身后:“倒是你们虎贲军,当日有人与贼勾结,我有好些人证!”
“人证何在?”谭渊不紧不怕地问。
“就在咸阳城中。”
“那你们就随我一起去咸阳城好好问一下,如何?”谭渊道。
陈殇默不作声,手已经按住了剑柄,旁边俞龙叹了口气:“这里没有小孩,落入你手中,少不得要受刑讯然后灭口……嘴巴上就不用多说了,且看是你能生擒我们,还是我们破围而出。”
“只要我们中有一人能够破围而出,你就死定了,便是天子,也救不了你!”陈殇接口道。
谭渊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忽然一笑:“你们说的极是,我当真很害怕……不过是与你们开个玩笑,既然你们出来不是与莽山贼勾结,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意思?”陈殇心突的一跳。
“放你们离开,若我数十声,你们不离开,那就是有意耽搁我招待公务,官司打到天子与顾命五辅面前也是我有理。”
李果拉了陈殇一把,旁边的俞龙、戚虎也望向他,陈殇却是神情异样。
“一……二……三……四……”谭渊开始不紧不慢地数起了数字,陈殇额头微微汗出,然后叫道:“且慢,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寻找与莽山贼勾结之人。”
“是谁?”
“与你无关!”谭渊接着往下数:“五……六……”
陈殇额头冒出汗来,他看了看身边的三位兄弟,又看了看谭渊。
“那好,我们先走,你们且让开路来!”
当谭渊数到九时,陈殇终于长叹了一声。
他不能让挚友与他一起冒性命之险。
谭渊微微一笑,举了一下手,在他身后,虎贲军左右分开。陈殇四人去了马棚,牵来自己的马,经过谭渊时,陈殇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们四人既然离开,你行事就要小心,千万要遵守法度,若是有什么违法之事,你知道后果。”陈殇警告道。
谭渊没有理睬,等陈殇他们都出了门,他上前两步,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谁是罗运?”他缓缓问道。
虽是提问,但目光早就落在了罗运身上。
罗运脸色有些发白,缓缓向前一步:“山人归隐之前,用过罗运这个名字,不知将军寻我何事?”
“我只是一介校尉,还不是将军。”谭渊和气地说道:“得知罗先生学识渊博品行高洁,天子特命我来征辟先生入朝为官,还请先生随我们一起走吧。”
“山人闲云野鹤,无才无德,不堪明君之用,不敢献丑于天子面前……”
“罗先生,你要弄明白一件事情,我们不是来劝说你的,而是来带你走的,你若能遂天子之意,自然功名富贵应有尽有,你若不堪天子所用,那也自有天子处置你。”谭渊说话时声调不高,但无半点与罗运商量的意思在里,他一挥手,身边便有虎贲上前,一左一右将罗运夹住。
罗运脸色惨然,挣了一下:“休要如此,我随你们走就是!”
他整了整衣裳,侧脸看了一下给自己牵驴的僮仆:“你回去看好家里,我拜谒天子之后便会回来。”
“不必,罗先生贵仆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走的。”谭渊微笑道。
他笑容绽开,却突然凝住。
因为此时外头传来几声惨叫!
谭渊惊怒交加,厉喝了一声:“陈殇!”
他快步出门,看到陈殇几人骑在马上,陈殇身边李果手中擎弓,向他这里扬了一扬。
而围着驿亭的虎贲军中,已经有数人跌落马下,身上插着箭,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不能取他们性命,而是有意射歪了。
“谭渊,刚才是你包围我,现在轮到我包围你了。”陈殇得意洋洋:“阿爷在咸阳城中忍你很久了,如今在外头遇上,怎么能轻易放过,今日不打你一顿出气,阿爷我让你跟我姓!”
谭渊的一字眉皱在一起,然后猛的一撩,他回头看了罗运一眼。
罗运紧抿着唇,慢慢向东厢房里退了几步,缓缓说道:“待将军清出道路,我自然会随将军而去。”
谭渊点了点头,似乎赞同了罗运的建议,他摘下弓,突然一箭射出,正中罗运大腿之上。
罗运啊的一声叫,抱着腿满地倒滚,血从箭伤处流了出来,将原本洁白的衣裳都染得鲜红。
“将他绑起,伤口包扎好,莫让他死了。”谭渊冰冷地说道:“先杀了这几个狗奴,然后再带他走!”
他这一招狠,先伤了罗运的脚,这样罗运想要逃都很困难,他也就可以集中人力专心对付陈殇四人。
他到咸阳城也有半年,知道所谓“咸阳四恶”虽然身份各不相同,性格也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四人皆是乱战的好手。这四人在咸阳城中得罪的人不知凡几,打过不知多少恶仗,结果他们都完好无员,那些敌人却都消失不见了。
此前放四人离开,他便是忌惮四人本领,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想来,陈殇来终南山与他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都是这个罗运,自然不会轻易离去。
罗运被缚住之时,头发散乱,再无开始的潇洒。不过他也算硬气,只是最初抱腿打滚呼痛,此时却是一声不吭了。
谭渊领着虎贲军卒出了驿亭,紧接着就听到外边弦声不绝,呼喝怒骂声渐远。
正房之中那群齐郡游侠见虎贲军离开了,彼此各施眼色,然后他们窜了出来,直接去马棚中解了自己的马。其为首者还向这边望了望,见罗运被缚,上来一刀割了绳索,伸手拉起罗运:“走,我们带你走!”
罗运摇了摇头,惨笑道:“不必连累诸公了。”
“你究竟犯了什么事情,竟然有两伙人来寻你,为了你还打了起来?”那首领好奇地问了一句。
“唉,我也不知啊……”罗运长叹道。
“既是如此,我们就走了,你有什么话要交待,比如说,要不要我们替你传话寻人帮忙?”那首领又道:“我们齐郡游侠儿最是仗义,若你有所需,只管对我们说!”
旁边跟他过来的赵吉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也可以和我说,我也能帮你!”
罗运仍然是摇头:“我隐居山中,早年故交多已断绝,还能寻谁相助?罢了罢了,无非就是跟着他们走一趟,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一言不合就用箭射你,还不会有事,你这位隐者可真心大!”赵吉嘀咕了一声。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刚才缩在齐郡游侠当中,早已认出了谭渊,好在谭渊原本对他印象就不深,加上主要注意力都在陈殇与罗运身上,他才侥幸未被认出。
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乘对方离开之时赶紧逃走。
齐郡游侠的首领见此情形,笑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与自己的伴当自顾出门,只留下赵吉几人。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却见厢房角落里的那堆杂柴被推开,赵和从里面钻了出来。
“你倒是会躲。”赵吉笑道。
“嗯……罗先生,现在我当如何去做?”赵和应了他一声,然后来到罗运身边,将他扶着坐起,恭恭敬敬地道。
罗运惨笑:“我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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