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丝绒公路 - chapter 13

    [SKIP]丝绒公路 作者:浅本

    chapter 13

    恋爱这个命题，向来是十几岁的少女们之间永不退色的讨论点，尤其是对于正处于16、17岁花季的姑娘们来说，这两个字总能轻易地点燃她们的热情。

    但放在浅井千寻身上，似乎有一点点说不通。

    事实上[恋爱]二字之于她，就等同于『男生表白，女生接受，两人约会，然后分手』的过程，虽然她自己还没恋过，但有个好友曾经是恋爱达人，这个流程也是她旁观得来的。

    说来也奇怪，通常一所学校里最漂亮的两个女生十之**都是死对头，但放在浅井千寻和大友穗香身上，这种定律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冷笑话。只不过男生们以前大都喜欢向穗香表白，因为对方温柔好说话，说不定会答应。不像浅井千寻，只会默默地看来人一眼，然后转过头去问好友这是谁，或者就算她认识对方，也一定会拒绝。

    后来随着穗香在模特界的名气逐渐变大，事务所要求她不能再随便和人交往，因而学校的两个校花对于男生来说就彻底变成了天边浮云。

    如今，在拥有全校两大美女的高三一班内部，关于她们两人的潜规则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去告白。

    反正都会失败。

    至于浅井千寻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曾一度成为众人茶余饭后赌桌上的一项游戏，而幸在猜测越来越离谱之前，内部人士放出了可靠消息——

    浅井千寻有喜欢的人，而且很早就喜欢了。

    这个消息自然是大友穗香放的，来源非常可靠，浅井千寻自己说的。

    “别开玩笑了，照你说的，能过关才怪！”

    距离试镜地点没多远的某个角落里，一名长相姣好，身材高挑的黑发少女正面色铁青地对着手机听筒低吼。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失恋前提是被人甩，我没有这种经历，但无非是难过，伤心，惋惜，哭之类。”电话那头的大友穗香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诚恳地说着，“千寻，你看过的电视剧里总该有吧。”

    “我看过的唯一一部爱情片是保津周平的《月笼》，那是苦逼的不敢爱，不是爱了以后又没了。”浅井千寻冷着脸回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要不要试着想一下有一天我拿走了你全部的dvd？”

    “拿去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

    “如果拿去毁掉我就让我的球招呼你，拿去卖的话我再买回来就是了。”

    “……”

    你要把甩掉你的人弄死吗！

    大友穗香在电话那头诡异地停顿了一会，道，“千寻，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过一个人，不然你拿那个来用……”

    此时距离浅井千寻试镜还有一段时间，四个人里她排在最后，其中有两个姑娘要试两段戏，因而她在抽完签后立刻借了黑崎潮的手机冲出来求救。听到大友穗香的话，浅井千寻沉默几秒，果断挂掉了。

    想了想，她又打给了松原悠河。

    “干什么？”听筒那边是很重的鼻音，显然声音主人还没睡醒？

    “你失恋过吗？”浅井千寻决定开门见山。

    对面哗啦啦响起嘈杂的声音，松原悠河打着哈欠回道，“没有。”

    咔嚓一下，某人挂掉了电话。

    又一个希望破灭，浅井千寻不知为何开始想念神山己风，如果是神山先生的话，说不定会立刻就能给出她答案了……可惜她没有对方的电话号码……

    默默拿头在墙上撞了几下，黑发少女怀着某种微妙的心情重新拨通了大友穗香的电话，结果刚一接通，就听到对面传来尖锐的吼声，“浅井千寻你挂我电话？！既然你不愿意我提醒你那就自己想去吧！我要开始拍摄了，再见！”

    “……”

    嘟嘟的占线声在耳边响起，浅井千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被大友穗香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没人可求助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沉默地回了试镜地点，乖巧地把移动电话还给了黑崎潮。

    发现她脸色很难看，黑崎潮不禁挑了挑眉，不知她是不是在为试镜题目烦恼。如今前两个人的试镜已经结束，效果并不是太好，至少在他看来很不满意，现在就看后面两个了，浅井千寻长相和气质都很不错，只是不知道她的演技如何。

    沉默地站到一边，浅井千寻没什么心情去看其他人的演技。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失恋……可是她没和人恋过，哪来的失？想到大友穗香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件事，浅井千寻抽了抽嘴角，深深觉得她那是在无情地吐槽自己。

    她是说过她喜欢一个人，小时候还经常说要嫁给他……只可惜他死了。儿时的情感就如同用坏掉的弹弓，就算再有感情，坏掉了，扔了，也就忘记了，如今她既然能把这种可笑的事当作堵悠悠之口的借口，足以证明完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

    可是看起来，现在也只能暂时拿来充数了吧？

    失恋。

    当初她听说那个人死了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哦对，在家里看儿童剧，听到父亲说了这个消息以后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那时电视上刚刚演到小丸子正在为不想写作业而抗争，注意力瞬间就被电视机吸引了，而后咯咯笑起来。

    人生当中惟一一次姑且可以归为失恋的一件事就这样毫无意义地被揭了过去，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樱桃子不想写作业的片段被她记到了现在。

    题目要求表演时间为15分钟，独角戏，女主通过电话得知自己失恋的消息。那么首先她需要构建一个场景。她在仅仅上过的两天演员培训班里学到过这样一句话——【只有完整的前后构架才会有能让人看懂的故事，尽管这些构架观众有可能不会知道，但对于表演者来说角色背景却是必须烂熟于心的。】

    因此，主角身在何处，在做什么，心情如何，谁打来的电话，说了什么，分手理由是什么，都要在第一时间心中有数。

    此时此刻浅井千寻因为那通电话而先入为主地带入了场景，如今满脑子都是自己坐在电视机前兴致勃勃看富士台的画面，无论如何都无法再transition。第三位已经试镜结束，听着屋八导演喊她的名字，黑发少女忍不住在脑海深处狠狠给了大友穗香一子。

    站到房间中间，浅井千寻面无表情地对着几位评委说道，“请问，可以借用道具吗？”

    “浅井小姐想用什么？”

    如果有球自然是最好了……浅井千寻想着，抬手指向导演手边，“请借我一个移动电话。”

    导演点了点头，后者拿过手机后，恭敬地说道，“我可以开始了。”

    她朝评委们鞠了一躬，长长呼了口气后，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盘起腿，手机被放到了一边的地上，眼睛炯炯有神地则盯上了面前虚空的一点，仿佛在那里有一块屏幕，正上演着彩绝伦的奥特曼大战怪兽。

    既然只能想到看电视，那就看电视吧。

    这个动作一下子让屋子里的人都怔了一下，黑崎潮原本斜斜地挂在椅子上，看到浅井千寻忽然坐下了，挑了挑眉，不怎么情愿地换了个方位，以便于自己能看到她的表情。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浅井千寻脸上时，却发现，在他印象里有些无打采死气沉沉的姑娘，此时眼睛亮得可怕，虽然没有笑容，但却能够通过眼神轻易地让人看出她正处于一种非常愉悦，甚至兴奋的状态。

    她似乎是下意识地咬着唇，双手紧张地握成拳。就在所有人都在猜她在看什么时，浅井千寻忽然对着前方挥起了拳头，紧张地惊呼，“兽神战士，宇宙魔兽在后面！”

    刹那间，整个房间围观的人都愣了神。

    宇，宇宙魔兽……？

    “欸，原来在看《兽神战队animalder》啊。”黑崎潮低声自语，“这个设定还真是让人想不到……”

    听到他的低语，其他三个围观的姑娘看向浅井千寻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怎么，怎么这妹子，看兽神战队这种真人魔幻剧？

    浅井千寻却完全没有注意周围人的反应，而是在喊完那句话后，刚要紧张地喊下一句时，整个人忽然一怔，抬起的胳膊停在了半空，目光看向了旁边安静放着的手机。

    此时周围也安静了下来，看着她收回手臂漫不经心地把电话接起来，“你好，这里是浅井千寻。”

    这里是浅井千寻。

    千寻把电话放在耳边，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即便是儿时的回忆，私自把它向后拖拽几年，框架却是不变的，她仿佛听到了电话那头父亲严肃低沉的声音对她说，千寻，收拾一下，跟我出去，森山，去通知奥利维亚。

    手里拿着电话保持着看电视的姿势，黑发少女的眼睛还盯着电视机，看起来毫不在意。然而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的脊背渐渐直了起来，虽然还看着前方，眼睛里那兴致盎然的光芒却淡了下去，仅仅几句话的时间，已经变成了一潭让人看不出情绪的黑色湖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少女咽了咽口水，说了声，“我知道了。”

    看到这里，众人知道，重点情节来了。她到底要怎样表现失恋？会发狂吗？会关掉电视默默哭泣？众人心里都出现对情节的不同猜测。

    然而出乎意料的时，浅井千寻什么都没有做。

    失恋的感觉是什么？

    大友穗香说，无非是难过，伤心，惋惜，哭之类。

    她听完父亲的话后的表现是什么？

    继续看电视，还被樱桃子逗笑了。

    有一种感情不是恋爱，但在失去的一刹那却要比所谓的[失恋]难过伤心惋惜数百倍。假设这是一场恋爱，她并不是仰慕对方而是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那么在同样失去时，会不会进入一种‘失恋’的状态？

    浅井千寻放下手机，眼睛依然执着地盯着前方，仿佛无法把目光从彩的剧情上移开。为了让自己更舒服，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电话的事情表面上看仿佛被抛在了脑后，只是很快便有人发现，接电话前坐的歪歪斜斜的浅井千寻，如今就像一个雕塑般绷着身体，脊背仿佛被人扣上十字架，挺得笔直笔直，眼睛又有了光，却不复刚才的灼灼夺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另辟蹊径，一反常态地表现一个对分手毫无感觉的人时，坐在中间的浅井千寻忽然笑了一声。

    “哈，宇宙魔兽败了！”

    围观的几人险些失意体前驱。

    你失恋了啊姑娘！你才刚接到宣告失恋电话啊！

    两边的评委和屋八导演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看了看时间准备喊停，谁知他刚抬起头，却看到浅井千寻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咬着嘴唇，望着电视机的方向所在，刷地一下红了眼眶。

    正仔细看着她表情变化的黑崎潮挑起了眉梢，屋八导演也怔了一下，忘记了开口。

    浅井千寻似乎试着深呼吸，只是效果不太明显，膛连续起伏几次后，她握起拳，仿佛是接到电话前的状态延续般，故作豪迈地开口。

    “兽神战士万岁！兽神战士加油！”

    兽神战士万岁。

    樱桃子万岁。

    没什么了不起的，她在听到对方死亡消息时还能被电视剧情节逗笑呢。

    没什么。

    声音渐渐变小消失，浅井千寻原地站定，似乎是踌躇了一下，这才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结果却张了好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眼眶通红通红却不见眼泪掉落。她眨了眨眼，咽下眼泪，垂下眼眸轻轻开口，声音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沙哑得可怕，就连吐出的字句都带着无法掩盖的颤抖。

    “穗香吗？我是千寻，快来接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传来了焦急的女声，“你怎么了？”

    在听到对方声音的一刹那，浅井千寻终是忍不住咬住了唇，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她轻轻地挂掉电话，放下手臂，望着电视的方向发起了呆。

    “他不要我了。”

    黑发少女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回答着好友听不见的答案。

    他不要我了。

    不要我们所有人了。

    ＃＃＃

    表演结束，浅井千寻恭敬地把手机还给了屋八导演，后者看到她眼泪朴素扑簌地掉，下意识地放缓了口吻，“浅井小姐，你没事吧？”

    黑发少女摇了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导演干笑了两声，不知该怎么劝她——这是真情流露还是陷入演技里出不来了？

    转过头对上黑崎潮的视线，后者笑了两声，道，“不错嘛浅井小姐，你演技比我想的好的多。”

    这却是真心话了，因为他很少见到有谁能够不过分依赖表情，仅仅依靠肢体动作和眼神便可以完成整个情绪表达的。浅井千寻从头到尾没有大悲大喜过，她的脸上也没有出现过多的肌牵动，除了中气十足喊那几声时的表情可看看以外，其余时间，他就只看演员的眼睛了。

    虽然还是能看出演技还有很多生涩的地方，但真要说什么大问题，却是没有的。黑崎潮饶有兴致地望着其他三个女孩子围着浅井千寻安慰她，忽然就对她到底是不是真情流露产生了兴趣。

    很快便有人帮他问出了答案。

    只听其中一个姑娘说，“浅井，那个甩掉你的男生肯定会后悔的，你别难过了。”

    浅井千寻虽然陷在某个情绪中出不来，却还是茫然地抬起头，“哪个男生？”

    “诶？难道你刚才演的不是你和你男朋友分手的情景吗？”

    浅井千寻顿时嘴角抽搐，“不是，我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哪来的真实情景？只不过是假设了一个而已，把某个情绪套用了进去用来蒙骗评委，虽然最后差点失控，但至少还有理智，知道是在演戏，这才说了最后那句听起来非常合题的话。

    ……虽然，她一不小心把自己套进去了，现在正难受的要死，但至少让别人觉得自己演的是失恋就行了。

    其实她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一直仰慕的叔叔而已，假装把[仰慕]设定为了对等的[恋爱]。

    这种无厘头的设定，真是一点都不想说出来。

    等待了许久，商量时间终于结束，屋八导演笑眯眯的走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看向浅井千寻。

    “浅井小姐，让我猜猜看，你设定的场景是对方……不在了？”

    浅井千寻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心底对屋八导演的印象瞬间提升到欣赏档次。业界的前辈们果真每一个人都不能小看，随便看看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深浅来。

    望着浅井千寻通红的眼眶，屋八导演笑了笑，向她伸出手，“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

    浅井千寻：“……”

    什么意思？

    她过了？

    确定？

    “屋，屋八导演……”黑发少女咽了咽口水，望着眼前胖胖的导演，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刚才…真用您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面人顿时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对方大概被你吓坏了吧。”

    浅井千寻抓了抓头发，不知怎么回答。

    结果下一秒，便听到哗地一声门被忽然拉开，本来应该在拍摄的大友穗香如神降临般出现在门口，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

    “抱歉，请问浅井千寻在不在？！”

    浅井千寻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穗香，眼眶忽然又是一湿。屋八导演被大友穗香的出现吓了一跳，而后笑起来，“是那通电话的缘故吧。”

    大友穗香很快找到了浅井千寻，大步走过来，先是向屋八导演和其他人打了招呼，随即瞪大了眼睛来回审视眼前人，“你哭了？”

    浅井千寻如捣蒜般点着头。

    大友穗香：“……”

    告别导演和黑崎潮，浅井千寻直接跟着大友穗香出了事务所，坐进她的车里回家。虽然试镜过关了，但她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内心充满后悔和苦逼感。

    她实在太菜了，一个【失恋】而已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这种没前没后需要自己构建所有场景的独角戏她再也不想演了……最不该的是她居然把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翻出来作为情感素材，还套上了一个莫须有的壳子。虽然她确实仰慕叔叔，也如爱家人般爱着叔叔，但当作“恋爱”素材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还好只是一个小小的15分钟片段。

    结果还不小心想起了那个人去世时的情景。

    “你果然想起浅井叔叔了吗……”

    坐在浅井千寻公寓的地毯上，大友穗香望着眼前抱着球靠在沙发上发呆的好友，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每次只要想到浅井叔叔就难受得不行，这都已经是7年前的事了。”

    “小时候叔叔和婶婶对我很好。”浅井千寻委屈地开口，“大怪兽和我妈吵架时我就被他们带着……”

    “我听无数遍啦不想再听了！”大友穗香无奈地打断她，把纸巾递了过去，“还有，你该买电话了，总借别人的会让我很心惊，怕是你出事了人家来通知我。”

    提到手机，某人看起来更委屈了，“我没钱……”

    大友穗香顿时语塞，一脸惊恐地望着随时会泪崩的浅井千寻，深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就在她苦思冥想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时，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房间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千寻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神山先生？”浅井千寻歪了歪头。

    “下午好浅井小姐，我有朋友从外地回来给我带了手信，我来给你送一些……”

    对方面带微笑地望着她，却在发现了眼前人的异样时停了下来。

    “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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