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 - 分卷阅读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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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秦暮楚 作者:中华说书人

    分卷阅读41

    ,巴掌快要落在楚瑜脸上前又堪堪停住,最后只是狠狠拂袖甩开了楚瑜。

    楚瑜跌在地上,半晌才撑着起身,跪在楚茗面前,低垂着头,压下眼中的酸涩。

    “不管你……怪只怪我管你太少……”楚茗身形踉跄几下,苦笑连连,眼尾愈发泛红,给如玉容颜平添悲色:“若当年我能管束着你,你就不会执意在孝期下嫁秦峥,毁了自己一身清誉。若当年我能管束着你,你就不会弃仕途滚在内务府那大染缸里,断了自己登阁的机会。若眼下我还不管你,你是不是连命都搭进去了!”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楚瑜十六岁那年,以会试第一名拿下会元,一场策问惊艳满上京,争相传颂,一夜纸贵。所有人都以为楚瑜将会一如其兄长那般金榜题名,状元及第。

    亲赴琼林宴,打马御街前,进翰林,入内阁,从此清贵一身,令人瞻仰。本该如此,合该如此,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楚瑜白衣出嫁,礼崩乐坏,宁遭天下学子非议也要下嫁侯府。失了清誉,再想状元及第已是不可能,就算皇帝有心偏爱也没有办法。

    楚茗曾苦心劝过弟弟无数遭:“若你当真爱慕秦家那世子,也不必自毁前途、急于一时,待殿试过了再从长计议才是。”

    可当年楚瑜只是倔强道:“倘若我不能在他最脆弱之时守在他身旁,又有何资格说自己爱他,便是今后荣光一身,又能如何?终究是没能好好护他一回。”

    后来是楚瑜到底没能入翰林,从此没了再进内阁的可能,为了给秦峥在朝堂铺路,他自请去了关系网万般复杂的内务府,哪怕做一个弄臣也在所不惜。

    人说刮骨刀楚二爷是黑了心肝肺,谄媚于上,狠辣于下,搅弄朝堂风云。可却不知,不过情痴未悟罢了。

    楚茗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父母辞世后,长兄如父亦如母,溺爱多余管教。一步步纵楚瑜走至今日,满腔尽是对秦家的恼恨和对弟弟的心疼。倘若今日楚瑜肯低头向他诉一句委屈,他能头也不回就让秦家血债血还。

    可偏偏被作践至此,楚瑜还要为秦家屈膝跪在殿前任人轻贱,楚茗如何不恼不怒不恨!

    “楚家百年气节,容不得你这般自轻自贱,若你还是我楚家男儿,若你还认我这个兄长,现在,你立刻跟我回家!自此秦家同你再无半分关系,生死各自有命,无需你来插手!”楚茗看着眼前的弟弟,压下满目心疼,冷厉道。

    楚瑜紧咬牙关,只觉得兄长的声音忽远忽近,眼前一阵阵泛黑,他竭力掐住掌心,俯身重重叩首,额头生生磕出血色。半晌,从齿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楚瑜有愧天颜,有愧先祖,有愧父兄……”

    话尽于此,其意已显。

    楚茗浑身发抖,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悲声道:“宁负尽天下,却不肯负他,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楚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楚瑜胸口气血翻腾,喉头泛腥,缓缓阖眸不言。

    楚茗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去,只是脚步的虚浮踉跄却是骗不得人。

    楚瑜看着哥哥的背影,咽下一口血,缓缓跪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冲他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秦家连坐之罪是定死的了,他既然为秦家出头,就做好了一起被株连的准备。能就此跟楚家跟兄长撇开关系,最好不过,免得连累楚家蒙羞,连累哥哥清名。

    ……

    见月升日暮,听暮鼓晨钟。

    楚瑜舌下压着秋月偷偷塞给他的参片,苦涩的味道充盈着口中,除却这几分苦外,竟是再无其他感觉。身子早已不似自己的般麻木,先是膝头,然后一双腿,最后浑身上下能稍作动弹之处,恐怕唯有一双眼睛,偶尔轻阖一下,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颤,遮住灰白的眸。

    “奉天承运皇帝,敕旨——”

    宫人尖细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遥遥传来,由远至近,穿破耳膜,逐字逐句落入楚瑜心底。

    “镇北侯秦峥播糠眯目,受奸佞不轨小人蒙蔽,念其救驾有功,不忍刑杀,剥侯爵贬为庶民,流刑三千里充军凉州……”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

    声过耳而不留,楚瑜已是听不清楚宫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明白秦峥不会死了。

    不会死在他前面了。

    楚瑜微微张了张唇,想要谢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俯身叩首,浑身的骨头像是枯朽的残木,风一吹,尽数碎裂开来,额头重重磕在石阶之上,一片濡湿蔓开,随即便是血的腥甜滋味。

    急促的脚步声,谁惊慌唤他名字,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线墨香绕在鼻端,冲散了血腥味。楚瑜眸中一酸,是什么微凉滑落脖颈,苦涩发麻的舌尖挤出几个字来。

    哥。

    回家。

    ※

    人间四月芳菲尽。

    一场绵绵细雨,竟是无声吹落了院子里枝头单薄的桃花,清晨丫鬟婆子来来往往途径园子,脚上绣鞋将那花瓣纷纷碾作尘。

    前些天倒是暖和,真儿早早脱了夹袄,早上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今年新裁的鹅黄襦裙,熟料落了雨倒是又凉了几分。正巧了有借口摸索到了爹爹床边,一溜烟钻了进去。

    楚瑜顺手将小丫头搂在怀里拍了拍,阖眸轻声道:“再过两年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腻着爹爹,这般不知羞。”

    真儿捂在软被里的小脸微微红了红,又有些不甘心,小声争辩道:“是天冷……”

    楚瑜轻笑一声,本想说什么,结果引了一阵闷咳出来,只得蹙眉掩唇断断续续压下。

    “爹爹!”真儿小小的手有模有样地在楚瑜背上顺了顺,又轻轻拍了拍。

    楚瑜摆了摆手,捉住真儿微凉的小手捂在手心:“无妨……咳咳……咳……”

    在外间候着的秋月闻声忙进来,手里端着方才丫鬟递过来的汤药,一股浓郁的苦涩味道瞬间在屋子里散开。

    “二爷,轻着些,莫要扯了伤口。”秋月两步上前,将药瓮放在一旁,扶起楚瑜来,仔细瞧了眼他额上的伤。

    楚瑜额头缠了一圈三指宽的白色绷带,是月余前磕在太和殿前落下的,伤口极深,又伤了头部,前后昏迷了近半个多月。那段时间里,楚茗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弟弟,太医院上下皆是惶惶然,生怕楚瑜出点什么事,同太子妃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在昏昏沉沉睡了半个月后,瘦脱了形的楚瑜醒了,起初几天仍旧是虚弱得不像话,又将养了一段时日这才有了些许气色。难产在前伤了元气,操劳在后,一双腿险些废了,身子骨彻底毁了个七七八八。

    最让人心忧的是楚瑜精神状态不大好,愈发沉默缄言,就算是面对兄长也不肯开口说话,只是兀自沉默或醒或睡。楚茗没有办法,只得让真儿多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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