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往 - 第五章 死人和疯子

    少年扭过头，看着王瘦虎脸上像刻出来的一样的一副假笑。努力抽动下嘴角，可惜他也笑不出来。

    王瘦虎见他那样，直接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在他脸上揉了一阵，然后放开：“好了，记得保持不变。”

    少年咧开嘴，似乎笑的很开心一样。

    王瘦虎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伸出手，接住点飞舞的雪花，按在他双眼上。

    “笑的时候，不要把眼睛瞪大，眯起点来。”王瘦虎说着自己的经验：“要不显得太假。”

    少年点点头，转过身，挥挥手，一个人离去。

    王瘦虎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有装的出来的笑容，哪有装的出来的开心？

    看看屋子里依旧熬着的清水，王瘦虎叹口气，用力勒下自己的腰带，使劲搓几下自己的脸，感觉手上有点怪异的味道，放到鼻子上闻下，立马就是几个喷嚏，赶紧把手伸的远远的挥动几下，这什么味道啊，怪怪的，好像比胭脂淡几分，有点香又有点怪！

    王瘦虎蹲下给手上粘点雪，使劲搓几下，等手上没味道了，再给自己搓出个笑脸，关上门，转身走向了村民们聚集的地方。

    他住的地方跟村民住的地方不在一起，也不算太远，只有不到一里路。只是在这种漫天大雪中，一里路就是普通人死也爬不过去的路。

    村民们又死几个，王瘦虎看着屋子外几乎要被雪遮起来的尸体，没什么犹豫的走过去，将尸体抓在手中，走远一点扔出去。

    王瘦虎的屋子盖的满山都是。只是现在住着人的却没有多少，他记得现在只有八十个屋子住着人。每天他都抽着时间看看每一个人。

    说好听点，是看望。

    说难听点，是把死在屋子里的人扔出去。

    看过一轮，王瘦虎又从各个屋子里扔出了二十具尸体，以及十个活人。

    尸体不会说话，只是活人也都看着王瘦虎不想说话。

    “我去处理尸体，你们自己找个地方躺下去。活人就这点比死人好。”王瘦虎叹气：“能省点劲。”

    王瘦虎不想搭理他们，只是临死的人，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呢。

    王瘦虎刚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传来声音……

    “虎爷，他们说你是坏人，你每天都靠吃人肉活！”

    王瘦虎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我不相信，所以我杀了他们。”

    王瘦虎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开始行走。

    “他们说你吃了二狗子的心，吃了三虎子的肺。我不信，我记得他们死去的地方，我把他们挖了出来，割开了他们的肚皮，认真看了看，二狗子的心和三虎子的肺都在，我就把心和肺都拿回去给他们看，他们说我疯了，他们还说他们就是随便说说。”

    王瘦虎依旧背对着这些人不说话，这三个月里，他见多了被逼疯的人。这个人的事情在那些疯子里什么都算不上。

    “这些人怎么可以随便说这种话呢？我的命都是虎爷你救的！……”

    这人还在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只是王瘦虎也好，其他几个人也好都已经走了。

    等到王瘦虎再次返回来搬运尸体的时候，这人还在说话，连自己的脚被已经被雪盖住都毫无感觉。

    王瘦虎来来回回的搬运了几次，将尸体都扔到远处后，再次站在了这人面前的时候，这人还在说话，他的嘴唇已经发白，四肢都冻的僵硬了。

    王瘦虎一把把他从雪里拔出来，坎在肩膀上从远处走去，这人的声音终于停了一下，只是又马上开始说话：“虎爷，我没吃过人肉！”

    王瘦虎一言不发的坎着他继续走着。

    “虎爷，你说这大雪下下去，有人可以熬过去吗？”

    王瘦虎停在已经看不见屋子的地方，将这人从肩膀上放下来，立在地上，帮他整理下头上的雪花。然后用手轻轻的将他脸上的雪花也清理一下。

    这人的样子终于明显了起来，他大概二十左右，面目有些清秀，脸色冻的发白，眼睫毛上的雪花总是无法控制的抖动着。

    “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石青。”王瘦虎看着他慢慢开口.

    青年认真点头，眼神中闪过几分感动。

    “我可以告诉你，肯定有人可以熬过大雪。”王瘦虎平静的开口：“不只是如此，那些人还可以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石青的脸上已经冻的做不了任何表情，只是他眼中的喜悦却是让王瘦虎看着都有些开心。

    没有再说什么，王瘦虎朝他点点头，认认真真的看他几眼，石青的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臭味，在漫天风雪中很淡很淡，可是王瘦虎却闻的很清楚，不是因为他鼻子灵，是因为这些天里，他闻过了很多次这种味道。

    不是很久没洗澡的臭，不是脏东西的臭味，而是人临死的时候那种身体从内到外开始腐烂的臭味。

    一个人一旦有了这种味道，那就离死不远了。而王瘦虎刚刚拉出屋子的那十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着这种臭味。

    不关乎什么对错，不关乎什么好坏，不关乎什么喜好，就是单纯的死生之分。

    清理完死人，王瘦虎开始清理屋子附近的雪，大雪不停的下，只要一天不曾清理周围，屋子旁边就是厚厚一层雪，住在里面的人大多活不过第二天。曾有一天他记错过一幢屋子，第二天他去看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已经冻死在了床上。

    整整一天，王瘦虎将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没空练自己自己的武功，没空去想以后怎么办，他躲进自己的屋子，盖上厚厚的被褥，不在乎自己身上长久不洗澡的臭味，也不在乎被褥长时间不洗的酸臭，他只想闭上眼休息几分。

    这是他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他从来没有去想过他的过去，没有回忆过也没有回味过他的一生。所有的多愁伤感都生死面前都显的多余，他甚至来不及去感叹自己太弱能做的太少，只是祈祷下明天死的人少一点就沉沉睡去……

    屋子外的大雪依旧飘飘扬扬的洒个不停，有钱人家在屋子里感叹，穷苦人家在屋子里煎熬。

    雪到底还会落多久呢？

    睡梦中的王瘦虎不知道。

    在夜里的风雪中赶路的风爷也不知道。只是在连夜赶完八百里路，趁着天明踏进花城之后，还是少年的风爷，看着一道城墙之隔，仿佛两个世界的情形，少年没有半分快要到家的快乐，只有着滔天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