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 第六十三节 夺回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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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太郎被他这番话说得五迷三道,这个日本武士从来也没想到阴谋诡计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来,对钱太冲佩服的愈发五体投地。【他有些好奇,问道:
    “是哪十大罪状?”
    “身为安平守将,髡贼来袭之时上不顾主母和少主安危,下不顾满城眷属族人,不发一炮,弃城而逃,是一大罪!”
    “对!”
    “主母、少主蒙难,既无破敌之法,又无援救之策,坐视不理,是二大罪!”
    “将军野战阵亡,不殓骸,不举丧,不除吉服,每日饮酒作乐,嘻戏如常,‘丧心病狂’如此,是三大罪!”
    ……
    钱太冲一一列举,一口气念了十条罪状,一条条都是当时社会环境下十分严重的“罪名”。真要按照这些罪名追究,郑芝莞人头落地也还是轻得。
    “我们要杀了他?”
    “如果他明辨事理的话,就容他戴罪立功。”钱太冲并不准备杀人――尤其是郑芝龙的族人,这在宗法社会里是很严重的事情,更别说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外人。
    郑芝莞本人无足轻重,但是一旦杀了他,会使得郑家族人产生抗拒戒备的心态,今后的事情就更加难以开展了。巡抚大人虽然支持他,但是毕竟力量最小。
    “我现在要去觐见少主。”钱太冲说,“把这些事情向他禀告。”
    郑森虽然只有八岁,毕竟已经是懂事记事的年龄。虽然眼下是自己用事,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辅佐的权臣和冲龄即位的少主,自古以来关系就是十分微妙的,自己若不能处理得当。必然会为未来埋下祸根。
    不过他没有立即去见少主,而是去见了目前负责照顾少主生活起居的一位仆妇。
    这位仆妇亦是郑家的远亲,原本在郑府内宅当差,与少主相识。所以统太郎带着郑森逃到晋江之后,就由也逃到这里的这位仆妇服侍。
    “我一会想觐见少主,不知道少主最近的生活起居怎么样?”
    “生活起居倒还正常,只是平日里几乎无话。整日里沉默不言。另外少主一直不肯吃鱼肉。婢子怕他身子支撑不住。”仆妇很是着急。
    这么说来,少主心中十分沉痛,钱太冲心想。但是因为身在不测,不愿意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保持沉默。这份隐忍的功夫就胜过一般的孩童了。不吃鱼肉是为父亲服丧,孝心可悯。如此说来,少主是位可造之材。
    “我要晋见少主。”
    郑森年方八岁。和他的父亲一样,长相俊朗,因为迭遭变故,小小年纪变得十分深沉。见到钱太冲来拜见自己,他知道这位就是辅佐自己的“钱先生”了,郑森虽然年幼,也知道这位钱先生如今正为自己的地位奔波。他是1630年才从日本回国的,汉语说得不还甚流利,依然勉强说了些话来勉励“钱先生”。
    见过少主之后,钱太冲愈发有了信心。当下和统太郎等人谋划起重回安平的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突然性――虽然钱太冲不愿意杀人。但是不杀人的时候也可以突袭。他决定在寒衣节的前一天,以回祠堂祭祖为名,簇拥着郑森突然进入安平城,解除郑芝莞的武装。夺取其部众。
    计划并不复杂,而且有赌博的成分在内。但是钱太冲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郑芝莞虽然也是十八芝之一。但是为人平庸,并无胆略――这点从他当初不顾一切的从安平逃走就可以知道。而且这些天来他从派去打探情报的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郑芝莞回安平后就是饮酒作乐,对政务很少过问。由此看来,他是个没多少志向的人。
    实力上郑芝莞也最弱――他只有自己的亲兵家丁四百多人,至于匆忙武装起来的一千多庄客,统太郎认为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力。
    己方只要行动果断,郑芝莞的意志很容易被摧毁,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夺回安平。
    在行动的前几天,为了麻痹对方,钱太冲派了人到安平去,表示少主希望在寒食节那天回安平祭祖――当然遭到了回绝,理由是祠堂受损严重,还在修复中,少主回来恐怕没有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可否允许少主派人送些祭品来,以表孝心?”派去的人用无可奈何的口吻商量道。
    “准来十人,不许带兵器。当天来,当天回。不得在城内留宿。”
    “是,多谢大人。”
    钱太冲认为如此一来,安平方面就会把主要的警惕性放在寒食节当天。于是在寒食节的前一天一早以钱太冲为首,统太郎率领一百名日本佣兵、曹相蛟带五十名抚标士兵,簇拥着坐在轿子中的郑森,在晋江县令派出的衙役的开道下,突然从晋江出发,直趋安平。
    为了确保突然性,全体人马一路不休息,轿夫换人不歇轿,四小时内走了三十里路,于中午时分抵达安平城。
    安平的城墙没有修复,依旧是一片废墟的模样。郑芝莞因为兵力有限,把主力放在城中自家的宅邸等几个要点附近警卫。在面向漳州湾的地方布置了主力。在面向大陆的方向的地方只在原来得城门口修筑了简陋的门楼,派些士兵盘查行人。
    看到这一行人突然出现,守兵不知所措――他们的确得到过命令,不许郑森身边的人进入安平,但是来得是郑森本人,将军的嫡子。
    “我等奉少主回祠堂,以备寒衣节祭祀祖先,任何人阻挡少主祭祖,就是郑家不忠不义之徒,”钱太冲骑在马上,大喝道,“谁敢阻挡?”
    卡口上的郑军官兵犹疑的互相观望着,不知所措。就算是士兵也知道将军的嫡子是什么身份,何况一同来得还有官府的人。真要动起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说卡口上不过二三十人而已,根本不是对方那些拿着雪亮太刀,如狼似虎的日本佣兵的对手。
    就在这众人犹豫不决的当会,钱太冲一举马鞭:“奉少主进城!”
    日本佣兵和抚标中军一起长刀出鞘,强行冲开关卡,进入了安平城,直驱城内的郑氏祠堂。
    提前得到消息的郑芝莞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郑森会突然亲自到来。更没想到他会直驱祠堂。他原本以为郑森即使进入安平也会先抢夺原先的郑家府邸。因而对那里做了部署,也派了得力的心腹。对祠堂反而没有派兵把守,只派了些仆役打扫看守而已。
    一时间手足无措。论到兵力,他手里有二千多人,武力抗拒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不敢向侄子下手,一旦伤害郑森,不但难以向朝廷解释,郑氏集团内部也会有人拿这个当借口来讨伐他。
    他集合家丁,仓皇赶到祠堂,祠堂院中已经摆好了祭品,日本人卫队和抚标的士兵在院中站班肃立,一派肃杀的气氛。
    “这里是郑氏祠堂,不许带兵进入!”他在大门口就被一名明盔亮甲,全身披挂的千总拦了下来。郑芝莞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抚标营的千总。
    郑芝莞犹豫不决起来:他不是那种胆大包天,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现在郑森已经到了祠堂里,不但有自己的武装还有官兵护卫。要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冲进去一番厮杀之后再驱逐侄儿。这将让他名声扫地,万劫不复。
    再说,他那几百家丁恐怕也不是这群虎狼之士的对手,眼看着身边的家丁都有畏缩的模样。郑芝莞屈服了:“好吧。”
    阴历的十月初一,郑森以长房嫡孙的身份在安平的祖祠主持了寒衣节的祭礼。郑芝莞被解除武装,软禁起来。原本在他控制下的郑家的船只、军队、田庄和财产也都落入了郑森之手。
    “先生真神人也!”统太郎佩服的五体投地,钱太冲带着他们“兵不血刃”夺取了安平城,夺取了郑芝莞的势力。
    “我们事情还有很多。”钱太冲虽然有牛刀小试的兴奋之情,但是依然怀着很大的担忧。这次突然夺取了安平固然可喜可贺,但是由此其他各股势力也会对少主起警惕性,再做任何谋划就很难达到这般的突然性效果了。
    “请钱先生吩咐!”统太郎等一干人都十分的兴奋。
    “第一件事就是为将军发丧!”钱太冲说,“此事,我还要再去找一次巡抚大人。安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钱太冲马不停蹄的直奔福州,将顺利夺取安平的消息禀告了邹维琏。
    “……全赖大人虎威。”钱太冲说着奉上礼单。
    礼单上是四色贵重礼物,都是稀罕的洋货。价值不菲。邹维琏微微点头:“钱先生果然大才,不知道下一步你预备如何做?”
    “恳请大人指点迷途!”
    “岂敢岂敢。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钱某不过青一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
    钱太冲毫不掩饰地说:为了下一步的计划,他需要有个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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