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 第四章 十佳歌手

    表哥 作者:飞夫人

    第四章 十佳歌手

    表哥 作者:飞夫人

    第四章 十佳歌手

    阿健就是张杰那个弟弟，他是经贸学院的，雯雯是信息学院的。可能是那天张杰去的时候拎了东西，也可能是有外人在，或者是正月里大家心情都不错，那天后妈还是很和颜悦色的，不过张杰总觉得那种和颜悦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假。

    雯雯一家来了，按常理是要在张杰家吃饭的，这么一来人就有点多，本来张杰一家就有五口人了，加上雯雯家三个，挤在一起都有点转不过身来，张杰后妈还不停地挤过来挤过去，好像很忙碌的样子，一直在那里唠叨虾多少钱一斤啦猪涨价啦，反正就是贵啦便宜啦之类，最后她说凳子不够用，让阿健去邻居家借两张，阿健就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结果她又是一顿数落，于是张杰找了个借口说约了朋友一起吃午饭，张杰后妈假惺惺地留了他几句，当然最后张杰还是没留下来吃饭，说阿杰啊，你怎么回来也不吃饭，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那一刻张杰觉得***脸特别苍老。

    走到街上的时候，张杰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其实正月初二，哪会有什么一起吃午饭的朋友，张杰只是想出来透口气，要不是因为，他是不会回来的。眼下他要想的就是午饭怎么解决，他本来想直接回出租房的，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那么做，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出来时那种期盼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忍，还是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吧，吃完了再上去陪陪，虽然***身子骨一直很健朗，但毕竟已经八十五了，他能陪***日子还能有多少呢？赚钱！他一定要加倍努力地赚钱了，张杰真的很希望，能带着再回一次嘉兴老家，嫁过来将近七十年了，除了刚解放那会儿回过一次娘家外，就再没回去过，他知道一直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再回去看看……后来他想，如果他当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回出租房的话，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

    大街上很冷。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其实杭州的天气很变态，夏天热得要死，冬天冷得要死，有人说，非洲人都觉得杭州的夏天没发过，东北人都觉得杭州的冬天没法过，当然说的有点夸张，但杭州的冬天确实冷，那是一种潮冷，特别是当时张杰只穿着一件线衫，那种冷一直冷到了骨子里，不是哆嗦两下就能哆嗦走的。

    因为是大年初二，大部分店都没开门，只有一家小杂货店开着门，最后张杰买了个杯面，碗装的泡面比袋装的要贵将近两倍，这碗泡面花了张杰一块八，他平时吃的都是五毛一包的，批发的话只要四毛多点，他经常和合租的小青年拼拼批发一箱，然后一人半箱，省着点能吃大半个月。

    张杰问杂货店的老板要了点开水泡面，当那块面饼在开水中浮起来的时候，张杰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的人也随着这块面饼一起浮起来了，那热气冒在他的脸上，好像在做梦一样。张杰捧着这碗面一路走到了小区外那条小巷子的尽头，当他蹲下来准备吃的时候，突然看到两只脚在他眼前停了下来，他一抬头，雯雯。

    ……

    那天基本上都是雯雯在说话。

    雯雯说，“哥，你果然在这里。”

    雯雯说，“哥，你真慢，我都已经吃完了，你还没开始吃。”

    雯雯说，“哥，好吃吗？看你吃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雯雯说，“哥，你站起来我们比比，你以前老说我是个小不点。”

    雯雯说，“哥，你换工作了？现在的工作好吗？听说你搬出去住了。”

    雯雯说，“哥，我们学院下学期有十佳歌手的比赛，我打算报名参加，你来给我加油好吗？”

    ……

    张杰记得，雯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唱歌跳舞，雯雯家虽然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雯雯妈很注重对雯雯的培养，雯雯小时候学过舞蹈，后来就学钢琴，张杰觉得雯雯钢琴弹得特别好听，他曾一度以为雯雯以后会成为一个音乐家，不过雯雯最后还是走了一条寻常路，因为雯雯外公重男轻女的缘故，雯雯妈初中没毕业就被迫辍学了，所以她希望女儿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她对雯雯的要求很高，不应该说是很高，应该说是苛刻，记得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雯雯因为经常达不到她妈的要求而变得有点叛逆，最后还是班主任出面找她妈谈了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其实雯雯的成绩已经算是很好的了，从来没有跌出过全年级前十。

    雯雯爸是典型的上海男人，这个曾经到黑龙江种过地的知青并没有沾染上东北男人那种大男子主义，他对雯雯妈很体贴，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雯雯妈是那种比较强势的女人，其实以前张杰一直有点怕她，从小他就不太敢上雯雯家，在他的印象中这个阿姨是很凶的。其实张杰应该管雯雯妈叫表姑妈，虽然他从小就叫她“阿姨”，南方，特别是杭州一带，其实不太注重这些称呼的差异，一般父母那一辈的，男的都叫叔叔女的都叫阿姨，还有哥哥的老婆叫姐姐，姐姐的老公叫哥哥，反正差不多。

    张杰了雯雯的头，小丫头，想做歌星呀？

    雯雯说哥，我要是成了歌星，你会给我送花吗？

    ……

    学院的十佳歌手，雯雯得了第三名。

    张杰记得那一天，他第一次走进大学的校门，他在衣服里藏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那是他从花圃偷偷采的，本来他打算将这朵花送给雯雯的，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踏出那一步，当张杰采下这朵花的时候，他的心中有很多的幻想……但是，这朵含苞待放的月季花，最终也没能盛开，它凋零在张杰的怀里。

    那天的雯雯很美，飘逸的长发、长长的白裙，是那样的清纯、那样的灵动，她唱的是一首老歌，《千年等一回》，很多年后，当张杰再次听到雯雯唱这首歌的时候，脑中浮现出的依然是当年那个穿着长长白裙的她，她唱得很动情，在她的深情演绎之下，这首经典的老歌似乎更增添了几分深深的怀旧的情，当她唱完的时候，全场响起不绝的掌声……当张杰的手触及到花儿的一刹那，仿佛被人推搡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俊秀的男孩跑上了台，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月季的刺划过张杰的手指，或许正是这种痛，使得他的头脑猛然一清，他看着雯雯娇笑着接过男孩手中的玫瑰，“谢谢！”然后男孩就跟她拥抱了一下，全场响起了口哨声……记得上场前，雯雯对张杰说，“哥，如果我进前十的话，我请你吃饭。”但是那天，张杰失约了。在那些口哨声中，他走出了那个礼堂，门口的草坪上坐着几对情侣，在昏暗的夜色中喃喃低语……当张杰走出浙大的门口时，回头的那一刻，他觉得那个高高的校门特别的庄严而神圣……这里是浙江大学，在这里的人不是天之骄子就是天之骄子，而他，只是一个劳改犯，他不该也不配走进这个地方，他更不该更不配心存幻想。

    那天晚上，张杰买了一包烟，这是他回来后买的第一包烟，记得曾经他是抽过烟的，不过进去后他就再没有抽过，他早已忘了那种味道，当他点燃那烟的时候，那种刺鼻的呛味，冲得他眼泪直流……这包劣质烟最终被他“送”给了同住的小青年，换了两包泡面。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过雯雯，张杰开始下意识地躲着雯雯，他不去她的学校，也不回家，除了找工作外，他几乎寸步不离那个低得碰到头的出租房。

    其实张杰的第二份工作也没有干多久，过年后他就没再去那个木工那里了，四百五十的工资确实有点低，而且，本来说好是包午饭的，但第二个月木工就反悔了，理由是张杰太能吃了……木工的态度很强硬，反正就是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张杰就选择了滚。本来他去做学徒，是想要学门手艺，但木工本就没有传授他手艺的意思，过了年他已经二十九了，如果十九的话他也许会再等等，但是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再等，他需要赚钱。

    ……

    张杰做过装卸工、做过木工、做过油漆工、做过泥水工……张杰还卖过西瓜。

    张杰做泥水工是在他做油漆工之后，那天他回到出租屋有点晚，进屋的时候他发现屋里多了两个小青年，他一进门，同屋的泥水工小李就递过来一烟，他说这两个都是他的老乡，刚刚出来打工，没地方住，所以过来挤一挤，希望张杰能行个方便，对此张杰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两个小青年都很年轻，特别是瘦一点那个，一脸稚气，看上去似乎还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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