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 第二章 劳务市场

    表哥 作者:飞夫人

    第二章 劳务市场

    表哥 作者:飞夫人

    第二章 劳务市场

    很多年后，那一幕都在张杰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天雯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黑发在微风中拂动，在阳光下就像一个天使，那是一种自然的唯美，那一刻，张杰真的觉得她像白莲花般纯洁。

    当雯雯喊出那个字的时候，张杰才如梦初醒。

    “哥……”

    自小雯雯就喊张杰为“哥”，其实他们俩也算不上是表兄妹，张杰的爸爸和雯雯的妈妈才是表兄妹，张杰的爷爷和雯雯的外婆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也就是说雯雯和张杰是同一个曾祖父但不同个曾祖母，很复杂的关系，反正严格算起来，他们还是有一点点血缘关系的。

    ……

    那一天，本来应该有人来接张杰的，但是他们都没来。

    那一天，本来雯雯不应该出现的，但是她出现了。

    那一天，本来张杰应该回家的，但是他没回去。

    他们去了西湖……走过断桥的时候，雯雯抬起头，“哥，你知道吗？白娘子和许仙也是在断桥相会的。”那一刻，张杰觉得她的眼睛很亮很亮。

    ……

    张杰回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去，说实话这一个月比他在牢里更难受，在家里白吃白喝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像张杰这样光吃饭不干活的。

    张杰的家里条件不太好，住的还是张杰走之前的老房子，不到六十平米，本来是两室一厅的，在张杰弟弟念初中的时候，被硬生生地隔离成了三室，大一点的那间张杰爸爸和他后妈住，小一点的那间张杰弟弟住，另外还有一间没窗户只能放张床的，张杰住。张杰记得，没离开家之前，对自己是好的，他爸把他吊起来打、不让他吃饭的时候，经常偷偷地到街上买包子给他吃。

    张杰已经八十多了，身体依然健朗，只是眼稍微有点花，老太太喜欢看越剧，但张杰发现，家里的电视机经常不头，后来张杰发现，他后妈的环保意思非常强，每次看完电视都会顺便把电视机的头给拔了，张杰在心中冷笑，本就不会调台，而且，就算会调台，她也不会看的，老太太怕浪费电，连晚上起来上厕所都是黑，舍不得开灯。

    后妈似乎是怕张杰侵占了他儿子的房间，总是把房门锁得紧紧的，有一次刚好们开着，张杰不小心进去看了一眼，张杰后妈就突然从背后出现，看他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贼，从此之后张杰就再也没进过那个房间，他就住在阳台，连个电扇都没有，九月，在杭州还是很热的，这他都能理解，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是那种压抑的气氛，张杰的后妈总是拉长着一张脸，她看他那眼神，就好象看着一堆垃圾。张杰觉得他就像是个累赘，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父亲确实老了，张杰记得走的时候他骂人的声音还很响，现在都有点驼背了，头发花白，不过他依然没有改变每天早上读报纸的习惯。起先张杰也会拿过来看看，说起来有点讽刺，这还是他在牢里养成的习惯，他虽然读过三年半小学，但关进去之前认识的字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他认的那些字，都是从报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学的，一开始是因为看不懂雯雯的信，后来读着读着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下铺的经济犯王涛经常说，“阿杰，出息了啊，都会看报纸了，出去后你也是知识分子了。”不管怎么说，张杰还是很感激王涛的，如果没有他的指点，光有报纸，那些字也不会主动告诉他，我叫什么意思是什么。

    后来张杰听到她后母用讥讽的口吻跟邻居大伯说，“小学还没毕业呢，学人家看报纸……”张杰觉得那种笑声特别刺耳。

    张杰和后妈唯一发生的一次冲突，是在三天前，当时他后妈的手中正拎着他那个洗得发白的蓝布袋，本来张杰是把这个布袋藏在枕头下的，不知怎么的被他后妈给翻了出来。张杰几乎是反地冲过去一把夺过那布袋，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准，动，我，的，东，西。”当时张杰的眼神是很吓人的，脸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后妈可能是有点吓傻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敢动弹。

    ……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杰对他爸说，“爸，我想出去找点事做。”其实他是想跟他爸借点钱，他爸寄给他的那些钱去除路费和路上的吃喝，就只剩下了八块七，听说现在要找工作很难，劳务市场都要押金的。

    但是张杰的爸“嗯”了一声就没再吭声，后妈在一边脸色很难看，所以张杰这后半句话最终没说出口……睡觉前，他好像看到在翻那个陈旧泛黄的破皮箱，这个破皮箱据说还是***嫁妆，张杰记得小时候他还在这个破皮箱里偷过钱，喜欢把钱藏在棉袄的夹层里，那些钱通常都叠得整整齐齐的，用一块手帕包着……半夜里，他听到悉悉索索地到了阳台……

    一百五十块钱，两张五十的，四张十块的，还有两张五块的，还是叠得整整齐齐，还是包在手帕中，当张杰从枕头下拿出那块手帕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手帕上那种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

    这件事后来还是被后妈知道了，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那种嫌弃的神情是不言而喻的，仿佛那三百五十块钱是从她那里偷来的似的。

    ……

    张杰先是去了浙江省劳务市场，填完表格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一共交了五块钱的建档费，没写推荐信，因为那个要另外交三十块钱的押金，而且接待的工作人员很不耐烦。从劳务市场出来的时候，张杰已经饥肠辘辘，今天他一大早就出来了，早饭也没吃。

    劳务市场斜对面就有几家挨着的快餐店，张杰过去看了看，最便宜的盒饭都要四块一份，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路边卖茶叶蛋的大叔那里买了四个卖剩的馒头，外加一瓶矿泉水，就当是午饭了，一共花了两块八。

    天气很闷热，张杰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浏览那些张贴在门口玻璃橱柜中的招工信息，虽然有个好心的大哥告诉他，一般要下午两点后才会有老板过来找人，但他还是打算先把这些信息给看一遍，这个时候人比较少，大部分人或是去吃饭了，或是坐在凉处休息，还有人把宣传单盖在脸上，歪在行李包上打瞌睡。

    张杰喝了口水，低头的时候，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流下来，滴到了他的脚尖，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哥……”

    这是张杰回来后，第二次和雯雯见面，雯雯说，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留了寝室的电话给你吗？你不会是这么快就弄丢了吧？

    张杰没有丢，那个号码他已经记在心里，有好几次他都想打电话给她，但是当他看到后妈那张沉的脸时，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哥，你找工作？舅妈就住在皮市巷小区，离这儿不远的，你去看过她吗？”雯雯口中的“舅妈”是指张杰的亲妈，张杰在青海十年，只有这个女人曾经去看过他一次，但那次匆匆相见，他甚至没认出来那个是他的亲妈，他曾经恨过她，恨她那么无情地抛弃他，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再次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发现他对她早就没有了恨，有的只是陌生，陌生得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母亲的感觉。

    张杰摇摇头，还是雯雯说了，他才知道她搬到皮市巷小区了，他早就已经过了需要母亲的年纪，即使是上次她去青海看他的时候，他也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去她家。而且那个曾经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并不属于那个家。

    由于遇到了雯雯，张杰那天下午没再找工作，那天是9月30号，国庆长假的前一天，就是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张杰和雯雯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这是张杰生平第一次看外国片，也是唯一一次，《泰坦尼克号》，走过西湖电影院门口的时候，雯雯突然很激动地说，“哎呀，《泰坦尼克号》，我还以为早就下映了。”

    于是张杰就说，我去买票。

    雯雯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张杰则自始自终都比较茫然，主要是他基本上一句都没听懂，英文版的，而且张杰连字幕也基本上什么都没看清，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张杰的眼睛有一点点近视，监狱的熄灯时间是十点，他每次看雯雯的信，都是在十点以后……

    雯雯说哥，你有没有餐巾纸？张杰就把衣服脱下来给她，于是雯雯又笑了，她说，“哥，你还记得吗？以前小时候，你也带我看过电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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