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 第三章 宿妓 6

    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三章 宿妓 6

    一点春皱——东坡暖阳 作者:依禾

    第三章 宿妓 6

    真相

    自从我俩公开冲突后，每天晚上，我都习惯地上门闩，独自就寝，他也从来不进屋。最初几晚，常常发现他在门口守夜，也许是怕我半夜偷偷溜走吧。后来，随着我慢慢安定下来，不再流露出走的念头时，他便也安心下来，不再守夜，但也从不进我屋里来，也许，他也心有所羁绊吧。我俩各怀心事，彼此提防，又相偎相依，相安无事。

    大海的风平浪静孕育着下一轮的惊涛骇浪，我俩表面的相安无事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一旦爆发起来，往往是连锁反应，一波推一波，直至多余的能量消耗干净，才能恢复彻底的平静。

    下午的琴声风波并没有因为我的逃避而结束。

    整整一个下午，苏轼一直留在房中没出来，连晚饭也没有吃，使唤下人端去的饭菜原封不动地被端了出来。我内心总是有点怯怯的，明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却又似有些怕他，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他。

    我在院子里到处游荡，天很黑了，夜也深了，还不见他出来。我没地方可睡觉，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好像没有人的气息，我心中窃喜，苏轼不在！于是，顾不得点灯，脱衣上床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入眠之时，一双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我一惊，瞌睡顿消，那熟悉的男气息使我不由得一滞，马上挣脱了禁锢，缩向床的里侧。好像这是出于本能般的，一连贯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

    “为什么？”他满是恼怒的声音在脑后响起，灼热的鼻息喷泻而来。“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在子由怀中那样在我怀中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你就那么贪恋子由的怀抱吗？我的怀抱就那么让你厌恶吗？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你只能是子由的嫂子，你不能逾越！”说着，又一把狠命地扯过了我。我心中顿时腾起了簇簇火焰，一个翻身大力推开了他，转头对上了他黑暗中烈焰熊熊的眸瞳。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我就是贪恋子由的怀抱，他的怀抱那么纯洁干净！你的怀抱怎可与他相比？”我忽然心生憎恶，语气中带上轻蔑，恶狠狠地故意刺痛他，“□贪恋的怀抱我嫌恶心！”随即，我感到了苏轼的僵硬和颓废之态，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原来，我还是对他宿妓一事耿耿于怀的。我原以为我不会计较了，我原以为我已经原谅他了，我原以为我还可以像过去一样与他亲亲密密，谁料此刻却发现，我自己彻头彻尾地错了！我明知道他有宿妓的恶习，我明知道自古文人多风流，可是，我却不能容忍，甚至深恶痛绝。

    想起他的宿妓，我不由怒火中烧。

    曾几时，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浅显易懂、琅琅上口的诗句让我爱不释手，他讽刺政局黑暗、忧国忧民的情怀让我钦佩不已。可是，后来，当得知他有嗜好雏女的怪癖时，其人格形象在我心目中顿时一跌千丈，其诗文从此不再受到青睐，此所谓爱屋及乌，厌屋也及乌。

    苏轼，他不该的。他这样的清雅之人是不该与□有染的，这大大损毁了他的形象，也是我最最无法接受的。

    看着他有些呆滞的表情，我不由鄙视道：“我瞧不起你，你让我觉得恶心！我这儿恐怕没有你所希望的温存与柔情，你去青楼找好了，你去嫖妓好了！” 说到这儿，我不由得顿了顿，努力压制住心中腾起的莫名的不适，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吐出该说清楚的话，“但是，既然，你还清楚，有我这样身份的人存在，那么，请你给我一点点的尊重，不要把那些脏东西带到我的家中来！”反正你已做过了，也就不必怕人说了，我一气之下，一股脑儿地把心中郁闷全盘倒出，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什么也不怕！“我……”

    “非也！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不等我把话说完，他竟然一反常态地拉住了我的胳膊，急切地辩解起来，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没有宿妓！从来没有过！过去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的！你冤枉了我！难道你对我的人品就如此得不信任吗？噢，天哪，该死的，我该怎样向你解释？”

    我的头一下子有点儿蒙了，我错了吗？难道我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难道历史也会骗人？“不，我不相信你！我亲眼所见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休想欺骗我！”我轻轻摇头，却斩钉截铁地反驳他。

    “你眼所见的确为事实，但那并不能说明我有宿妓！我从来都没有过宿妓！相信我，弗儿！我绝对不会欺骗自己所爱的人！”

    我愣怔地盯着他，看着他一副犹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冤屈的焦虑与急迫的神情，不由呆了，眼前有点儿茫茫然，脑子里嗡嗡作响，混乱一片。

    也许是看到我傻傻的样子，苏轼突然轻松地笑出了声：“原来，你一直对我这般抵触，是以为我在外嫖妓，对你不忠？”顺手搂过我，紧紧地抵在前，我听到了他心脏怦怦地狂跳声，似在代主人向我表白宣誓。“痴儿！我苏轼再不堪，也不会在外宿妓！她们再如何千娇百媚，怎及我弗儿万分之一？此生有弗儿一人，轼足矣！”

    这样的表白，这样的温情，苏轼的人品，让我竟忘记了抗拒。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蒙头大睡，就被苏轼从床上拉了起来，生气、埋怨、撒娇都不管用，他只是笑着牵了我的手出门去。

    一听要出门，我马上变得欢天喜地起来。自嫁给苏轼，他还从来没带我出门逛过街，自那次痛改前非后，我已有很长时间没上街了。

    宋代的街市总让人很新奇，繁荣而不喧闹，经商却不欺诈，民俗纯朴又充满智慧，单那一个个大大小小店铺的招牌和对联，书写或古朴或飘逸，蕴涵有趣睿智，朴实雅致，就足以让你琢磨半天的了，本不像现代的那样直白、千篇一律，没有特色。

    苏轼见我对着一个个铺面招牌出神发呆，像个傻瓜一般，他表现得又好笑又好气。哼！他倒是习以为常了，他哪里知晓我的来历与心思？

    一路上被他拉扯着，还没回过神来，我们已坐在了路边小摊上。阵阵油炸糕的香甜引得我口水涟涟，噢，还没吃早饭呢。又香又甜的油炸糕酥软可口，就着浓郁的甜豆浆，真好！苏轼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这家小摊的油炸糕和豆浆最出名了，在一般的食店是尝不到的，就知道你会喜欢！”苏轼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事，满是宠溺地解释给我听，我报之一笑，继续品尝。记得有书中记载说苏轼不拘小节，不受常礼的约束，果然如此，只要喜欢，不管这会不会有失身份，这路边就餐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嗯，我喜欢！

    我手挽着苏轼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继续东张西望，欣赏猎奇。嗳，怎么停下了？转头顺着苏轼的视线看去，豪华的雕花大木门楼，上方金匾气派地书写着三个朱红大字：“翠景楼”。苏轼扯着我的手进了门，穿过大厅、长廊，径直向后面的小二楼走去。厅内的小二似乎认识他，也不招呼，也不阻拦，自顾自忙着手头的活儿。

    穿过长廊，两旁花红柳绿，假山喷泉，粉色的门窗，一派仙境般，又有说不出的暧昧。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好半天，二楼最左边的门内传来了女子不耐烦的、娇柔的呵斥声：“谁呀？这么不长眼，大清早的干什么！”我一愣，女子？接着，小门“吱呀”开了，探头出现了一女子慵懒的蓬头，满脸的不耐，待看清了苏轼，瞬间换上了惊喜，整个人像蝴蝶般轻盈地扑了上来。苏轼尴尬地急忙后退了一步，略微避了一避。女子这才看到了苏轼身后的我，挑眉一惊，瞬间即逝，一副依恋娇柔的模样，望向苏轼，“苏公子，今天这么早，你就来看我啊，我太高兴了！你是不是想我了？”她娇若莺啼，楚楚可人，一边说着一边偎了上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不由地心中一动。

    “兰心，我想请你为我作证，证明我俩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不是大家传闻的那样。”苏轼一脸的正色，语气清冷。

    “公子——”女子突然变得神色悲凉，面容凄然，幽幽道：“你就那么想跟我划清界线？……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这个了？……你我之间真的清白吗？” 我分明看到那戚戚然的眸中闪过了一道戏谑，瞬间即逝。我不由讶然，他们演的这是哪出戏啊？

    苏轼本来自信满满地想要取证什么，不想却对上女子这番话，猛然间脸色涨得通红，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不就是那晚在苏轼怀中的紫衣女子吗？

    原来苏轼带我来此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怪不得这儿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味，原来这儿是所谓的青楼啊。苏轼竟然……哈，我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拼命地强忍着，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把拉过呆愣的苏轼，转身就跑，一路飞奔而出，顾不得身后女子欲言又止地娇呼：“公子――”

    出了大门，跑出老远。我终于忍不住了，扯着他的衣袖，边走边戏谑地望着他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苏轼一脸的窘相，满脸的通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任由我牵着。

    我笑够了，伸指在他俊挺的鼻梁上狠狠一刮，老道得摇头取笑道：“痴儿，痴儿，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这种事，也只有苏轼才做得出来，这个单纯得像张白纸、没一点花花肠子的主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宿妓，他竟然带着我亲自去妓院找□来求证！哈，真是天下奇闻，傻得出奇，憨得可爱！唉，我还能说什么呢？也许，我该相信他的，他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没有宿妓，历史上的记载也是有错误的。

    只是，他把□带到家中，让□靠在他怀中，以此欺负我，这个仇，我无论如何早晚都会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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