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 第九章

    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作者:阿半

    第九章

    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作者:阿半

    第九章

    曲词早已发现，无论多么盼望或憎恶一个时间的到来，它总是如期而至，不会早也不会晚哪怕一秒。所以她常常提醒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淡然迎接一切惊喜或考验。但是对于周三，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盼望，毕竟已经很久没回家。

    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不待曲词行动，讲公司法的老师主动找曲词调课。于是周三的行程变得更加从容。在寝室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学习计划直到接到廖书的电话，相约一起吃午饭然后出发就去机场。曲词出行很简单，看她的样子会以为只是去中关村而不是去青岛。反正家里还有旧衣服，随便换穿两天就好。给家人的礼物也从来是回青岛买，反正青岛什么都有卖，不值得从这么远带回去。唯一需要整理的就是把她需要用的资料拷贝到u盘上。

    不料刚走出电梯就碰到柳枚，向她发布了一个新闻价值不高却让她遍体生寒的消息。“曲词，高爽跳楼了。”柳枚是她同宿舍另一房间的舍友。这位她们宿舍的媒体发言人此刻脸色灰白。

    跳楼在人大早就丧失了新闻价值，每年都要跳那么一两个，所以曲词毫不惊讶。但是高爽？既然说出了名字，想必是她应该认识的人。“高爽？”努力搜寻和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一片空白。

    新闻发言人柳枚早已习惯了曲词的乌龙格，马上给了她具象的信息。“哲院那个姐姐，14楼的。你还问她借过马克思韦伯的书。”

    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曲词顿时感到遍体生寒。早上跟amanda吃完饭回寝室时还跟那姐姐一起乘的电梯，还闲聊了两句她的儿子。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啊。怎么才不到三个小时就跳楼了？

    很多念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

    “从卫生间的窗户跳下去的，听说脑浆都崩出来了。”新闻发言人还在继续发布。

    曲词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急忙打断她更加细致生动的描述。“别说了。”

    这是第一次，曲词感到人大的跳楼事件和她的距离竟然是这样近！死亡和她的距离竟然这样近！那距离就只是一层楼，是一个电梯间，是……对面。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呀？她马上就毕业了不是吗？她有老公还有儿子。她已经决定留在北京，老公和孩子也要来了不是吗？”曲词觉得一切怎么那么不真实。前几天还听说她可能会签到民族大学，她在太原的老公和儿子马上就要来了，她在张罗找房子，她老公的工作也有了眉目。这些新闻几天前刚刚被她面前的这个新闻发言人发布，怎么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她是那么优秀，读博之前是讲师，拿到博士学位就晋副教授了。她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了十几篇论文。她学业有成家庭幸福事业蒸蒸日上，怎么突然就跳楼了？

    “据说她老公因为她要留在北京跟她吵了好几次架。她本来是可以留校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留不下了，去民大又不甘心。可能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她也没跟别人说过，现在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很难知道了。”柳枚看样子也是被惊到了。抓着曲词的手带着汗意。

    “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曲词觉得很茫然，本能的想为高爽做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她们院领导在处理呢。据说已经给她老公打了电话，等她老公来处理吧。”

    一时间俩人就站在路边，不知道下一步往哪儿走。曲词也忘了她是出来干吗的了，就愣在那里。心里无数个念头在转。她的儿子可怎么办啊。那么小就没有了妈妈，高爽跳楼前想过他吗？高爽的老公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怎么样，会不会后悔当初和她吵架？还是会怨恨她的软弱和不负责任？曲词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写着难过，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廖书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曲词。吓了一跳，心想这是怎么了，刚刚电话里还好好的，这么两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快步走到曲词面前。“曲词，怎么了？”

    廖书的声音打断了曲词的念头。看到廖书，曲词不自觉的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被抽干的力气渐渐回来了，压抑的难过也渐渐浮出来。“高爽跳楼了。”

    廖书悬了一半的心又落回原位。他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人大哪年不跳两个。不过，这次可能有点不同的是，这个跳楼的人曲词似乎是认识的。

    “是你同学吗？”他知道曲词交友圈不大，她能认识的八成是同学。跟她关系好一点的他都知道，比如这个柳枚。高爽他没听过，可想而知跟曲词也就是个点头之交罢了。可能是事情发生的突然，一时适应不了，过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不是，是哲院的，住我楼下。”

    那就更没什么大不了。他知道曲词连法学院的同学都认不全，一个哲院的能有多亲密。他却不知道曲词跟高爽还是有过交往的。宋老的读书训练一直持续到博一下学期，其中有几本书是哲学方面的。有两三本图书馆被借空了，曲词就是通过柳枚去高爽宿舍借的。高爽还慷慨的把自己的读书笔记借给她看。让曲词受益匪浅。她一直觉得高爽是她所认识的女博士里最优秀的。虽然交往不多，却对她很有些仰慕之情。

    “好了，别想了。再不吃饭赶不上飞机了。”廖书拍拍曲词的肩膀。

    “对了，你今天要回家的。快走吧。”柳枚是知道曲词今天回家的，只是被高爽的这一跳给惊忘了。如今被廖书一说，突然想起来。可是她突然希望曲词不要走。另一房间的田姐跟导师去台湾学术参加交流会了，这几天寝室就剩她和曲词二人。本来曲词回家剩她自己也很平常，可是高爽这一跳楼让她想到一个人的寝室心就打颤。可是她也知道，曲词不走是不可能的。这一刻，她觉得跟曲词的感情得到了质的升华。突然从比较要好的室友上升成为革命战友，甚至隐隐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曲词却不知道柳枚的感受。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下楼的目的，确实得该走了。可是看看被柳枚紧紧抓着的手，想到她这一走就剩柳枚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换位思考，若是她一定会害怕。可是她都跟家里说好了，机票也订好了。那么多人等她呢。衡量了一下，对柳枚说：“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晚上你去隔壁寝室吧。”

    柳枚和曲词不同，她结交广泛。曲词知道她常常到隔壁寝室去玩，隔壁寝室也是博二的，肯定有空床。

    “就是，也快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跟我们一起吧。就当给我们送送行。”廖书也邀请道。因为曲词的关系他跟柳枚也彼此认识，只是没什么交往。

    “好吧。”柳枚正舍不得曲词，当然痛快的答应。

    三个人也没走远，就在西区食堂旁的“聚友园”餐厅点了几个比较快的菜。

    因为高爽的跳楼，曲词原本对回家的兴奋荡然无存，一路都很沉默。这一路曲词听ipod，廖书看开会准备的资料。待到飞机在青岛降落，看到机场大厅里远远就向她迎过来的笑的眼角挤出皱纹的爸爸妈妈，高爽跳楼留下的郁就被这皱纹挤的灰飞烟灭了。

    曲爸爸和曲妈妈在曲词小的时候忙于学业和工作，对女儿的成长没有花太多心思。可是等他们事业稳定，回过头来想要用心照顾女儿时，才发现她已不再需要他们。也许因为对曲词有所亏欠，所以对她格外娇宠。尤其是最近几年曲词顺利考研考博，凡是认识他们的人没有不羡慕的。让他们更是以曲词为骄傲。更是把曲词捧成个公主。

    这是曲词第一次回到新家。原来的老房子在市南区，两室一厅。其实曲词觉得已经尽够住了。而且那里有很多熟悉的老邻居和她的全部童年回忆。可是爸爸妈妈想换个大房子。如今这个房子在市北区，在青岛最黄金的地段之一。高层电梯楼，几乎比原来大了一倍，四室两厅一厨两卫，装修也很致典雅。但是曲词对这里并没有归属感。觉得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自己还留在那个六层板楼的楼道里。但是她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这是爸爸妈妈的家，他们满意才最重要。

    见到爷爷曲词也并没有多开心。因为从小曲词就知道，爸爸和大伯相比爷爷更喜欢大伯，而她和大伯家的哥哥姐姐相比，他们更喜欢哥哥姐姐。他们搬去在烟台和大伯一起生活，把自己的房子给了哥哥。哥哥和姐姐是从小就在他们身边长大。但是曲词是对门的王爷爷和王带大的。

    王爷爷王是老房子的对门邻居。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忙，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在王爷爷王身边。所以当认字的时候学到爷爷，她脑子里想的就是王爷爷和王。王爷爷王是退休的小学老师，只有四十岁时得的女儿，曲词叫她小姑姑。小姑姑是她童年的偶像，拥有她所向往的一切。长的漂亮，有宠爱她的爸爸妈妈，还会唱歌、跳舞、弹琴。所以她是小姑姑的小尾巴。小姑姑当时是市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曲词跳舞就是她教的。所以很多老邻居都说，曲词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反倒很像小姑姑。

    后来妈妈说，她当时是给了王爷爷钱的。每个月三十元，而她当时的工资也才只有六七十块钱。但是这并没有减少曲词对王爷爷一家的感情。她认为钱是买不到感情的。她只记得小时候，是王爷爷每天辅导她的功课。曲词并不是天才儿童，还不到5岁就上学的她并不像爸爸妈妈以为的那样适应良好。是因为有王爷爷她才能跟上学校的课业。她也记得下雨的时候是王接她放学，打雷的时候是小姑姑把她抱在怀里。三十块钱即使够雇一个保姆，也不够请一个家庭教师，更不够请一个舞蹈老师。何况他们都是那样尽心尽力，付出了感情。他们不仅照顾她的生活，更教育她做人。

    遗憾的是，他们上个月去了在厦门的小姑姑家。这次她见不到他们了。

    其实曲词知道爸爸妈妈也很感谢王爷爷一家。逢年过节都会买很多东西去看望。每年的健康检查和平时看病更是曲妈妈全程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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